第26章

第26章

因人禍, 啓程去東嶺的事推遲一日。

飯桌上,兩人筷子同時夾到一塊酥餅,兩人對視一眼, 魏游率先撤開筷子, 江盛一臉奇怪地盯着他, 像是見到了外星人:“以前可沒見你這麽紳士。”

魏游道:“以前你也沒這麽乖。”

雲哥兒見兩人面前的湯圓吃完了, 再添了幾顆進去。

魏游等江盛吃完酥餅,問:“哥兒情潮一般多久一次?兩個月?”

江盛還森*晚*整*理沒回答,盛湯圓的雲哥兒手裏咣當一聲,調羹摔在碗裏濺起一顆水珠,魏游看了震驚的雲哥兒一眼, 自己用放在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滴在指尖的水, 在他磕頭饒命前擺擺手:“你退下吧。”

雲哥兒退到兩人身後,捂着劫後餘生的脖子, 看向自家公子。

他是知道昨晚兩人同房了。

但哥兒情潮是什麽?

江盛一時也沒反應過來,他從碗裏擡起頭,視線掃過魏游喉結處一塊青紫才意識到魏游指的大概是人魚熱:“哦,你說這個啊,我也不清楚, 可能想來就來了吧,看心情。”

他一條孤兒魚又沒人教他常識,連鱗片求偶用也是不經意間在電視劇裏學習到的。

“……不固定嗎?”魏游沉思。

“我也不知道啊,”江盛嗷嗚一口咬住放涼的白皮芝麻餡湯圓,“這不是才來了兩次嘛, 數學家找規律起碼也得三回呢。”

魏游可以确定普通哥兒沒有情潮了。

哥兒在這段歷史上記載是與男人女人一起誕生的, 如果真有所謂的情潮,不可能沒有日常經驗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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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游喝了一口茶去去甜味。

自家夫郎秘密真多。

“那就等下次來了一起找找規律吧, 若是一直突然這樣,也是麻煩的。”

“好。”江盛嚼着湯圓口頭答應,實際不以為意,他總覺得引發情潮熱的因素魏游占了一大半,不過具體原因懶得想,傷腦細胞。

還是湯圓好吃。

旁人聽他倆聊天不知所雲,比如紳士,比如數學家,魏游與江盛兩個穿越人士交流無障礙,下人看來就是王爺王君自成小團體,無人能插入他們之中。

就連見識過不少世面的劉和德亦有這種感覺,他看向王爺,見他對王君所說的“數學家”一詞完全知悉,就沒再過問。

或許是王爺王君之間的情趣吧。

像舞娘一樣。

早飯後,下人端着兩碗深棕色的藥汁,顏色淡的一碗給魏游,顏色深的一碗放在江盛面前,魏游一飲而盡後看着江盛用食指一點點戳碗壁,碗離他越來越遠,明晃晃的抗拒吃藥。

他冷不丁問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你喜歡小孩子嗎?”

“不喜歡。”江盛不假思索,以前他們漁村的小孩子都很吵的,追來追去不服管教,還經常拿着哨子鞭炮擾民。

不過小魚崽大概很乖。

魏游長睫微顫,垂下的眼皮掃過他的腹部又不動聲色移到藥碗上,那碗藥被江盛推到了他的右前方,倒影他上半張模模糊糊的臉。

“那喝藥吧。”

粉紅的舌尖試探着沾了點泛苦的藥汁,汁水面蕩起輕輕的漣漪,那舌就像是靈敏的兔子一下子縮回去,苦着臉,小腦袋晃得跟撥浪鼓似的。

“不喝。”

他體質好着呢,水裏游一趟根本沒事,不像魏游,水裏走了一遭臉都白了。

“不是治風寒,是避孕的。”

魏游的臉上看不出神色,幾個侍奉的下人恨不得把耳朵塞上聽不見,腦海卻忍不住想王爺這是什麽意思,不喜歡王君所以才讓王君吃避子藥嗎?

可明明瞧着,也不像是厭惡的樣子。

他們想不通,江盛倒沒覺得失寵什麽的,滾圓的杏眼轉溜一圈很快反應過來,怪不得問他喜不喜歡小孩子,問題在這兒呢。

江盛湊近他的臉,笑得一臉狡猾:“那你喜不喜歡呀?”

說不喜歡小孩子是假的,不過上輩子就知道自己是個同性戀,他沒想霍霍人家小姑娘只想領養一個小孩子,“這事決定權在你,”情潮已經是意外了,再讓一個好端端的男孩子懷孕就缺德了,“沒人可以強迫。”

這話是承諾。

江盛聽出來了,他思索片刻認真道:“這次不想。”

雖然他沒有和人魚生活的經歷,但是也知道人類在懷孕前都是會好好準備的,比如不能飲酒抽煙,确保兩方是健康的狀态,那樣寶寶才會更加健康。

最最最重要的是,他還沒理清和魏游的關系呢,合法的炮友算炮友嗎?

江盛挪動發酸的屁股,連不知不覺喝完苦藥的蓓蕾都慢了一拍,等回過神,苦意鋪天蓋地襲來,苦的他只想惡心嘔吐,沒等他彎下腰,嘴裏猝不及防被塞入一顆蜜棗。

他愣了一下。

蜜棗柔韌香甜,果肉飽滿,一點兒也不膩。

“你喝藥的時候怎麽一點都不怕苦?”

“習慣了,小時候身體差。”

“也是,皇宮裏能平平安安長大就不容易了。”

江盛把蜜棗從嘴巴左側換到右側,從右側又滾到左側,來來回回,讓棗香完全覆蓋苦澀的藥味,直到嘴裏只剩下濃濃的甜味才咀嚼下咽。

一顆蜜棗很快入了小肚皮,江盛眼巴巴看着魏游,要是有尾巴早就晃個不停了。

魏游無聲嘆了一口氣,又遞過一顆:“不能再多了。”

江盛滿意地眯起眼。

心想自己待遇提高了,頭回穿越時吃個棗糕都要被逗兩三回,他差點生氣把魏游暴揍一頓。

“你也吃一顆,就不苦了。”

安海鎮,本該是人頭攢動之時,商街卻鮮少有店鋪開張。昨日下船後陸知運馬不停蹄接手案件,該抓的抓該查的查,動作快準狠。今日開堂,城中百姓聞訊而來,街上自然就沒人了。

衙門被圍得外水洩不通,他們目光集中在跪地的人群上,指指點點。陸知運穿着官服頭蓋官帽坐高堂,背後高挂“正大光明”四字。

驚堂木一拍,全場肅靜。

“蘇文祚,你可知罪!”

蘇文祚去了半條命,但沒死。

他腦袋裏鬧哄哄全是百姓議論他的聲音,根本聽不清陸知運說了什麽。他披頭散發跪坐在地上,身上已經沒有風光無限的模樣,整個人恍恍惚惚,像是被人圍觀的猴子,比城西的乞丐都不如。

肺部的癢意讓他忍不住接連咳嗽,他的病根是昨日留下的,被人撈上來晚傷了肺,如果不是大夫用藥吊着,恐怕當夜就能去了。

“金榜題名,成一方父母官為君分憂,然貪念四起勾結下官商賈,貪墨朝廷軍饷糧米,搜刮民用共計十二萬兩。蘇文祚,你可認罪!”

二作驚堂,蘇文祚白着一張臉張合嘴角,卻什麽都說不出來,咳嗽不停。

陸知運也不需要他回應。

一本本賬目,一箱箱贓物擡進來,證據确鑿。陸知運再問其餘同黨,皆知大勢已去,不如坦白從寬,對所有做過的事供認不諱。

大案塵埃落定,蘇文祚猩紅着眼看向魏游和陸知運,咳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你們沒有……咳咳……蘇家賬本,有些罪……咳咳咳,我不認。”

來歷不明的金銀財寶不過是坐實蘇文祚受賄貪污的嫌疑,但真正數目卻沒有十二萬那麽多。這些罪頂多判一個流放,要想處死還需要更有說服力的罪證,而那本賬本早就随游船葬身火海。

蘇文祚不愧是當官的,抓漏洞最拿手。

在他隐隐得意之際,一聲輕笑在安靜的大堂上響起。

魏游閉目養神,見蘇文祚耍花樣才出聲:“蘇大人莫不是腦子泡了水就不記得撞本王下船一事了?刺殺當朝王爺其罪當誅三族,無需賬本光這個名頭你足以死千百次了。”

“當日情況緊急,船只火燒将沉,下官想入水,許是帶倒了王爺。”蘇文祚狡辯道。

“你還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

魏游冷哼一聲,從屬下手裏取過一本賬目準确砸在蘇文祚額頭,粉碎了他最後的希望,他顫抖着手想要奪過,卻被一旁的衙役制止警惕他撕毀。

“這是?”陸知運握驚堂木的手一頓。

“本王還有一份,從蘇府管家身上搜出來的,本王親自保管着。”

蘇文祚無力辯駁,啞聲道:“船上那本幾乎以假亂真。”

魏游看了陸知運一眼,慵懶道,“蘇大人恨本王入骨連死都不放過,許是不知道麗娘是陸縣令的人吧?”

“麗娘是陸知運的人?”

蘇文祚看向陸知運,明顯怔愣,看樣子是真的不知道。

“約莫還有更多,早前本王僅當京城有人想對付本王,才派你從中作梗,還是陸大人登門拜訪告知本王你貪墨一事,否則一個初來駕到的王爺怎麽會那麽順利呢?”

賬本這種東西就是貪官的命脈,每天不看上三五次不放心,更何況有人調換,所以在陸知運交給他賬本時,他就不信那本賬本是蘇家真正的那本。

陸知運有野心,想要名,也想要權。

但他缺少一個契機揭露真相,正巧魏游來了。

他既然能做出一本以假亂真的假賬本,魏游早就設想過他手裏或許不止一本,或者說有一本比交給他的更真的,甚至一模一樣的,在恰當的時候拿出來定蘇文祚的罪,一半甚至大部分功勞就有了。

可惜他算錯了,魏游不是真正好糊弄的瑞安王。

他喜歡斤斤計較,算計他差點害死他的事他不可能不報,對方不是看重名利嗎?想要什麽他就截胡什麽,讓他這段時間的心力人力付之東流,既然敢設計他就別怕他手軟了。

哪怕陸知運是三皇子的人,那又怎麽樣?

他想知道三皇子站哪邊,如果三皇子替陸知運出頭,那麽……

就別怪他這個六弟不認這位三哥了。

“我認罪。”蘇文祚失魂落魄道。

蘇文祚貪污案一事告一段落,前些日子陸知運以為王爺送行的名義籌辦一個送行宴,可帶夫人家眷出行的那種,如今陸知運抽不出手,這事魏游就交給陳富去辦了,規模小一點,主要目的實用點——推銷香皂。

陳富這人轉了性子。

平時的殷勤流于表面,自大福糧行門前那事後真心成了一個狗腿子,煩的魏游重新思考要不要把肥皂的事交給柘部落去做。

“王爺,咱肥皂賣得便宜勢頭好,大荊南北人口多不怕用不着,光是陳家米行的人幹人手不夠,這十日過了這麽一遭,我想明白了,比起相信錢塘本地人不如把肥皂生意交給柘家兄弟做,好有個照應。”

陳富當初能勝過柘慶鋒,商業嗅覺靈敏是一個,還有一個勝在他們陳家于錢塘有根基,能捆綁銷售肥皂。否則一家新興的肥皂店,幫不了魏游在短期內大規模實施收糧又推銷肥皂的目的。

沒封了這家店就不錯了。

停留錢塘十日共計收米九萬五千石,面粉兩萬五千石,再加上藥草、草料、鹽巴、柴火等,赈災八萬兩花完,甚至魏游還補貼了一些,共用了十萬。

當然,不是白給,從肥皂利潤中發展東嶺的那份提前扣除。

魏游翻閱統計的糧草數量,打趣:“你倒是清新脫俗,把利潤低的給柘家,利潤高的自己留着。”

“嘿,我這不是商人嗎?”這段時間的相處,陳富大致能摸清魏游的為人處世模式,說起話來也沒當初那股子油膩味,有啥說啥,又不讓人覺得谄媚。

“你們自行商量。”

“還有一事。”陳富猶猶豫豫不說話。

魏游橫了他一眼,陳富哂笑:“在錢塘做肥皂廠小人不放心,租賃場地和雇工貴不說,若是惹了上頭官員眼紅,怕陳家一己之力保不住。”

“依你的意思是?”

“小人想把肥皂廠搬去東嶺,東嶺有王爺在沒人敢耍花樣。況且東嶺正鬧災荒,正巧肥皂廠建設、開工都要人手,何不就此解決一部人的生計,免得流民吃朝廷飯懶出病來。”

魏游拍拍他的肩膀,複雜道:“陳富啊,你當個商人可惜了,當個謀士綽綽有餘。”

知道魏游同意了,陳富眉開眼笑:“王爺謬贊。”

踐行宴辦的熱熱鬧鬧,主要是宴會上新式樣的香皂惹後院女子哥兒愛不釋手,連另一頭賦詩做文章獻殷勤的都差點被吸引了去。

“換了三塊香皂,大人、老夫人、我各一塊香皂,香香滑滑的,很潤手。”一位文人夫人說道。

“我們家糧少,從佃戶處收了糧轉手賣給糧行,”周圍一群人附和賺了,那商賈夫人是個心思靈活的,肯定不能說賺,“賠了幾個銅板,但當家的說不虧,畢竟得了香皂,可比那幾個銅板貴着呢。”

“今天的又不一樣了,米行送的香皂形狀圓潤好拿手,雖然實用吧,總歸覺得少了點什麽,如今你看這香皂,最上層雕花不說,還有十二生肖屬性的,我都舍不得洗了。”

豬苓對尋常人家,特別是清貧小官文人來說,頗有些負擔,家裏抹得開的時候豬苓洗澡胰子洗衣服,抹不開的時候就用胰子或者皂莢洗。

但一想到胰子是豬胰做的,女子哥兒心裏頭就忍不住惡心,熏香後都忍不住惡寒自己身體染上豬的味道。

如今有了這香皂,洗了後皮膚滑滑嫩嫩,身上還留有自然清香,沒有熏香的刺鼻味,連平時不愛做那檔子事的男人,有時候聞着清香都忍不住湊上來嗅兩口,某些事就自然而然發生了。

能提高同房次數的就是好東西!

一個家裏最最重要的就是子嗣問題,僅僅這一個理由,對後院哥兒女子來說就夠了。

短短十日,它已經成了出嫁的新人嫁妝中必備的一樣。

“就是少啊,”不知是誰嘆了一聲,“家裏頭也不可能次次拿糧換。”

一個聲音插進來:“明日辰時,城中陳家米行旁,會開一家胭脂鋪子。”

衆夫人見他眼生,只當錢塘又來了一位商賈開樂胭脂鋪子,這位是商賈的夫人罷了,沒什麽多的想法。

興致缺缺。

“胭脂鋪子中有肥皂和香皂。”江盛又說。

貴婦團齊刷刷停下讨論,轉頭打量他,驚疑不定。

在此之前,後院都知道京城風光無限,哥兒們的當代楷模——八大才子之一的江盛嫁給了瑞安王,多少人為此忿忿不平。現在人人都在傳肥皂是京城來的瑞安王制成的,對其贊美有加。

只不過,沒人見過瑞安王,也沒人見過瑞安王君。

所以眼前這位是某商人夫郎,還是……

結合衣着與氣質,其實不難猜測江盛的身份,只不過大家一時間不敢亂說,猜對了沒事,猜錯了那就涉及掉腦袋的大事了。

“這位……夫郎,”陸知運夫人謝士到底身處上位沉穩些,她沒點破江盛,順着他的話就事論事,“胭脂鋪中的肥皂和香皂價錢如何?”

其他人跟着附和:“對對對,小夫郎您給我們說說呗。”

總算有自己的用武之地,江盛小臉袋紅撲撲的,對講解胭脂鋪子熱情高漲:“肥皂五文錢一塊,香皂分不同香油售價略有調整,約莫五十上下。”

“五文?這麽便宜?”

“對。”

在場的人都使用過香皂,認可五十文的定價,唯一驚訝的是肥皂比他們想的便宜些,竟然與胰子價格相同。

底下有胰子鋪的家眷嘆了一口氣,肥皂一出來他們的胰子就該降價滞銷了,回去改換其他賣吧。

江盛被一群人圍在中間,被許許多多問題埋沒,比如香皂真是王爺做的,比如若是想加xx香料能不能成,比如……江盛挑挑練練回答能透露的一些,周圍聽見的人越來越多,幾乎圍成了一個大圈。

“對了,明日還有一種比面脂好用的脂,叫甘油,能讓哥兒女子皮膚老的慢一些,誰不喜歡水水嫩嫩的皮膚,用的早了鎖水……不是,延長滑嫩的皮膚,若是你們感興趣可去觀上一觀。”

“可真有比面脂好用的?您可別筐我們啊。”

“甘油是個怎麽的樣子,您能給我們說上一說嗎?”

“還有這甘油,怎麽賣法,怎麽用法,價錢如何?”

江盛賣了個關子,偷偷撇開視線,不辱使命地朝另一方向眨眨眼。

魏游對上一雙狡黠的眼睛,輕輕笑了一聲。

如沐春風。

第二日辰時,胭脂鋪經過踐行宴的宣傳,大半個名門貴婦都來逛了一圈,香皂一搶而空,沒買到的退而求順手買些胭脂回去,總歸不會空手而歸,樂得留在胭脂鋪的陳家管事眼尾皺紋都未消失過。

至于新推出的甘油和蜂蜜甘油秘方更是熱度高漲,等用過後的夫人們回購,直接碾壓香皂成為胭脂鋪的最熱銷産品。

彼時,魏游和江盛已經帶着一船船赈災糧草踏入東嶺地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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