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溫暖的懷抱總是讓人留戀, 江盛趴着不願意動。
他心裏竊喜,魏游嘴上讓他下來,手上禁锢的力氣卻大的吓人, 燙的他腰都快化了, 哪裏像是放他離開的樣子。
哼, 口是心非的男人。
他把頭埋進衣袖, 鼻子輕輕動了動,沒聞到自身大海的味道。
奇怪,沒有味道那惡貓怎麽知道他是魚,還對他窮追不舍,恨不得咬他一塊肉的模樣, 可吓死魚了。
“怎麽這麽怕貓?”魏游拿他沒辦法。
“誰、誰怕它了, 它長得太兇了。”
魏游輕笑一聲。
“第一次聽人說可愛的小奶貓長相兇殘,夫郎的審美與一般人格格不入。”怕成這樣, 若不是知曉江盛是個現代人,他甚至懷疑眼前的人是鼠或者魚成精了。
果然娛樂圈待久了腦洞大開。
江盛卻不開心了,他腦袋後仰,雙手撐住魏游兩側肩膀,直視他的眼睛, 鄭重其事地問:“我問你,它好看還是我好看。”
語氣積極認真,就像是一個回答錯誤就會永遠失去另一半的态度。
魏游:“……”
這有什麽可比性,物種都不同。
“它……”話音剛開頭,肩膀一痛, 魏游停頓一下, 話鋒一轉,“它沒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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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 氣勢洶洶的腦袋瞬間低下,額頭抵肩,墨色的長發遮擋住大半耳朵,只剩下一個白裏透紅耳尖,像是粉嫩的多肉。
瞎、瞎說什麽大實話。
想揪耳朵,魏游忍住伸手的沖動俯身靠近他耳畔,低聲道:“被誇害羞了?”
“沒有!”
江盛矢口否認,腦子卻無限循環魏游誇人的神情和語調,磁性的聲音傳入耳朵癢癢的,他不自在地湊近魏游脖頸處蹭了蹭,耳尖的粉嫩逐漸暈開,加深。
被魏游誇好奇怪。
怦怦怦怦——
江盛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他原本上半身與魏游緊密相貼,如今強烈的心跳震動耳膜,江盛怕被魏游聽見,慌亂的松了松圈緊的手臂,後撤一步。
無端的羞恥從心口浮起,江盛不安分,故意拿罪魁禍首——魏游喉結處的皮膚磨牙發洩,結果惹毛了獅子。
屁股被打了。
一個彈跳而起,被打的一半屁股火辣辣的疼,他嘶了一聲,怒目指責:“你摸我屁股。”
魏游擡頭,眼皮上下滑動:“我是在打你。”
“你這是赤.裸.裸的調戲!”
魏游欲言又止,撣衣起身,修長的身影闊步往門外走。
見狀,江盛顧不得揉屁股,從背後叫住他:“你去哪?”
“拿把尺子來。”
“什麽尺子?你拿尺子幹嘛?我就是說了你兩句,誰叫你下手這麽重,很疼的,說不定都腫了,”戒尺是夫子常用體罰工具,他又不是魏游的學生,憑什麽受罰,“家暴是犯法的。”
還委屈上了。
“找把尺子幫你測測臉皮,到底能有多厚。”
再次進門。
魏游手裏拿的不是戒尺而是藥膏,他先前被江盛咬喉結的舉動吓了一跳,說不清是痛還是麻,反應過激下力道确實不輕。
藥拿來了,喊天喊地喊屁股疼的人東躲西藏不願意讓魏游上藥,飯還沒吃呢,跑起來像只靈活的兔子抓不到,可惜耐力差,最終還是被魏游拖上了床。
“褲子脫了。”
“不要,你耍流氓!雲哥兒,錦哥兒救我!”江盛幹巴巴喊兩個陪嫁哥兒幫忙,奈何隊友不給力,雲哥兒對錦哥兒使了個眼色,不理會江盛的幹嚎,匆匆走出門,順帶把窗戶也關了。
江盛目瞪口呆:“……”
說好的陪嫁呢?倒頭就成魏游的人了。
拐帶親信,魏游在江盛心底的罪名又多了一項。
孤身無援,大局已定,江盛幹嗷了幾句就歇了聲,口幹肚子餓的,不如省省力氣。
藥還是魏游給上了,大秋天屁股涼飕飕的,還得光着趴在床上等藥膏幹燥,免得沾上衣物。
這麽糗的事……
偏偏某人還一直盯着看,江盛羞憤地把頭砸進枕頭,拉過被褥蒙在腦袋上,整個人像是一只鴕鳥一樣縮起來,自欺欺人,假裝自己不存在。
“需要塗三天。”魏游蓋上藥膏蓋子,把它放在床頭醒目的位置。
江盛抗議:“我要自己塗。”
“你後腦勺沒長第三只眼睛,一個人不行。”
“那就讓雲哥兒錦哥兒幫忙。”
蒙被的聲音有點沉,但魏游聽得很清楚,他偏頭掃過暴露在空氣中皮膚,白白嫩嫩,翹起的那塊被他一巴掌打得紅腫,破壞了整體的美感。
讓別的男孩子塗屁股上的傷……
魏游撚動指尖殘留的藥膏,有種想把江盛另一半屁股打腫的沖動。
江盛覺得說完之後覺得氛圍不對,捏起被褥一角,從縫隙間偷看魏游,結果對上魏游陰沉的臉,吓得他腦袋一空,和看到那只小黃貓差不多。
“還、還是你來吧,”江盛最怕魏游一言不發的模樣,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慫,說到底就是怕魏游生氣,“不過說好,你不能惦記我的屁股。”
前兩回魏游太兇了,心有餘悸。
江盛的話音越來越低,說完不自在地動了動光溜溜的屁股,又縮回被子裏躺屍去了。
看得魏游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他遲疑一下,伸手扯動被褥一角,被子裏的人死死壓住被子不讓他打開,魏游隔着被子在他腦袋上方輕輕順了一下,蹦出一個笑音:“乖。”
那日過後,兩人相處總有些不自在,特別是江盛,一看到魏游就躲,雖然大部分時間躲不了。
為不讨嫌,魏游決定出一趟門。
玻璃、肥皂和水泥均離不開石灰,建州在防治瘟疫方面做的不錯,凡是馬車路過的地兒,均能看見白色的石灰粉,像是不要錢地使勁撒。
這恰恰說明,建州不缺石灰。
魏游帶上幾個随從去往知府府上,說明來意後,喬應選喚來下屬了解情況,幾番周折,終于在提供石灰粉的小作坊尋到了來源。
“知府大人來訂石灰?”
石灰小作坊的主人穿着粗布衣留有短須,年紀大概四十歲上下,因認出人群中的喬應選喬知府,說話時有些局促。
建州府城內只有他們一家石灰鋪子,平日官府采購石灰粉均有專門的人與他們對接,且一般是送上門去,怎的今日突然駕淩他們小鋪子了。
作坊主緊張之餘,心下不安。
魏游巡視一圈,問:“你們家的石灰如何賣?”
“藥鋪按斤賣,四文一斤;官府定得多,按石賣,三錢一石。”店家細細說道。
一石等于一百斤,一錢等于一百文。
買的多果然便利,再加上是官府需要,每斤壓了一文錢。
別小看這一文錢,建州的物價比京城和江南低,其他地兒一文錢一個肉包,到了建州一文錢能買兩個,雖說如今糧食少肉包漲價了,但對百姓來說,一文錢能救一天命。
“若是私人購買呢?”
店家沒直接答複,而是先看了一眼知府,又細想兩人的關系,腦子過了一圈才恭敬道:“若是您要買的話,不管是斤還是石,小人給您的價格同官府相同,三文一斤,三錢一石。”
魏游靜思後詢問:“你們的石灰産自何處?”
“大人是想看山?”
“對,能否帶我們前去一觀?”
買石灰怎麽的還要看石灰生産何處?店家心下一沉,這位爺不會是看中了他們石灰山,想要霸占了去。
魏游沒等到店家的回答,反而等到膝蓋磕碰地面的聲音:“大人,賤民上有小下有老……”
一聽,開頭還挺熟悉。
“……石灰山乃我兄弟三人祖上所留,如今災荒全靠它吊着性命,若是、若是,”他咬着唇,磕頭哽咽,“賤民兄弟三家怕是全得餓死于此,大人行行好,放過我們吧。”
魏游摸了一把自己的臉。
沒刻“我是壞人”四個字,怎麽經常有人覺得他不是個好人呢。
“你且起來吧,山既然是你們祖上相傳下來的,本王自然不會霸占了去,若真需要訂購,必會支付你銀兩。”
“王、王爺?”
店家先是一愣,後反應過來連連磕頭:“多謝王爺,請王爺恕罪。”
石灰石産地在建州西部一個四面環山的小村落,名字很好記,就叫石村。
是個窮村。
此地山頭貧瘠,大部分山無法耕種。在農耕時代,無法耕種的地等于死地,因此石村的人越來越少,基本都外出尋生存之道,像是柘部落的人一樣,好幾年都回不了一趟,甚至有的直接搬了戶口換了地,徹底離開了。
留下的人中要麽是像石岩家,也就是石灰鋪的老板家有賴以營生的山頭。要麽就是不願意離開的村民,靠一兩畝或者給石家采礦做工殘喘過日。
石岩帶他們前往産石灰山。
産石灰的山很大一座,山表面覆蓋的植被不多,樹少草多。
比因土質松而塌方成山洪而侵害的村落,石村反而因無法耕種的山受損不多,算是因禍得福。
“王爺,到了。”
他們來沒有提前通告一聲,所以礦洞、礦坑周圍有不少人拿着錘頭還在勞作。
叮叮當當,滿頭大汗。
石岩從開采的礦洞裏拿起一塊灰白色石頭,魏游拿手裏細細感受,硬邦邦的石頭還未磨成粉,外層髒兮兮的帶着泥灰弄髒手心。
是石灰岩,沒錯。
魏游估摸着山體能産的量,對石岩說:“你們村長在何處?”
村長是個年過花甲的老人,聽魏游說要在這兒辦水泥廠高興壞了,直接送了空地給魏游,別管水泥是個什麽東西,只要給錢給糧那就是好東西。
“別的山頭可有人買去?”
村裏買地賣地都要通知村長,好收稅時核對交稅銀兩,山雖然也收稅,但比田便宜多了,早先村裏人見石岩家靠石灰發家致富,也學着包山挖石頭。
結果什麽都沒有,白浪費錢,就沒人買了,所以石村的無人山很多。
“這些可都別再賣了。”魏游指着毛皮上的簡易地圖說道,等過兩天他制些炸藥,把山炸出來看看有沒有需要的礦山。
水泥還差鐵礦,但玻璃的材料已經夠了。
次日,魏游和江盛帶着石村人送的石灰石,和早先備好的石英砂、純堿,前往燒磚燒陶的窯,打算先試試手,做一個玻璃珠子出來。
“你要來買磚造房子嗎?可王府已經夠大了。”窯內的溫度遠遠高于室外,熱得江盛差點脫衣服。
魏游帶着東西往裏走,邊走邊說:“不是造房子,你不是喜歡亮晶晶的東西?”
“可磚頭蹦不出寶石啊,它是土制成的,你可別想再诓我。”
“我有辦法讓他變成亮閃閃的東西。”
“我不信。”江盛嚴重懷疑魏游又開始耍人了。
“一會兒給你變一個。”魏游神神秘秘賣關子。
“真的假的?”
江盛半信半疑追上去。
玻璃制作的主要原料:石英砂、純堿、石灰石。
建州是港口城,他下船時觀察過,距離港口不遠處有一片沙灘,有取不完的石英砂。
至于純堿。
草木灰制取的堿液濃度太低,他找官鹽處要了天然堿,這東西掌握在官營手裏,大部分天然堿都是西部鹽湖産的,市面上不可能流通。
原料配比完放入熔爐高溫融化,魏游指揮着燒磚的長工,他讀書時雖沒有親自動手做過,但大部分步驟還記得。
“熔制成型的玻璃慢慢冷卻,不用太着急。”
魏游和江盛在窯裏和長工一起蹲守,劉和德從外頭給他們帶了飯,等玻璃燒制步驟完成後,他睜着老花的眼睛站在身後,同樣好奇地盯着熱冷卻的玻璃。
“你說王爺做什麽要折騰我們?霸占窯這麽久,我們都能燒好幾個陶罐了。”
門口守衛距離魏游他們遠,仗着對方聽不見肆意評價。
“王爺是我們能議論的?愛怎麽折騰怎麽折騰,又不缺咱工錢。”
“可我想知道裏頭在搗鼓什麽。”
“我聽見一嘴說不是要燒磚和陶器啊。”
“那他在做什麽?”
窯內發出此起彼伏的驚呼,守門的長工無法離開原地,踮着腳伸長脖子,好奇得像螞蟻爬過般心癢癢。
咔嚓咔嚓——
豆大的汗從燒玻璃的長工臉頰旁流淌下,他無暇顧及,看着人群之中眉峰簇起的王爺,心裏忐忑不安。
玻璃裂了!
燒玻璃沒有想象中的簡單,玻璃褪火過程中溫度調控不好,冷卻太快容易出現裂痕,是正常現象。
只不過這幾顆廢了。
玻璃重新燒制,因為想看成型的玻璃一眼,他們當天直接借住在農家,耐心等待更長的冷卻時間。
直到第二日傍晚,真正的成品才出爐。
圍觀的人不少,玻璃球在窯內火光的映襯下出爐的那一刻,周圍一片捂嘴驚呼。
“老天,居然是琉璃!”
“怎麽會是琉璃!可不就用了沙子而已嗎?”
“玻璃球!”
江盛興奮極了,他圍着魏游的手打轉,冷卻成型的玻璃球安靜躺在魏游手心,不大,體型和平常吃的章魚小丸子差不多大。
“你好厲害啊!!”
崇拜的小眼神在周圍轉了一圈又一圈,魏游心底說不出的滿足。
但很快,他收神反思。
玻璃球沒有琉璃剔透,珠子雖能透光,但質感和細膩度均不達标,魏游看着磚窯,很快明白原因。
溫度還不夠,雜質多。
石英砂熔點高,加入純堿才堪堪拉下兩千度,要想獲得更加美觀的玻璃和玻璃器皿,還得用水煤氣增溫才行。
想到什麽記什麽,魏游當即把想法洋洋灑灑寫下來,又讓磚窯把剩下的原料做完。
“你再給八族送個帖子,上回讓他們去考慮的事情也差不多該定下來了。”
魏游吩咐劉和德去辦請貼的事,順道去藥鋪買硝石和硫磺,他要做火藥劈個山。
等他忙活完了,江盛湊上來替他捏腿垂肩:“魏游,我能不能用一鍋章魚小丸子換一顆玻璃珠。”
“可以,不過,”魏游心情很好,他心情好,就喜歡逗江盛,“我叫了你這麽久夫郎,夫郎是不是也該叫為夫一聲好聽的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