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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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忘機在雲深不知處說不願的同時,遠在夷陵的魏無羨,也突然大口喘着粗氣,睜開了眼睛。

魏無羨不知他為何會在此刻醒來,只知夢境最後,他剛推開了想要從亂葬崗将自己帶出來的藍忘機,腳底就立刻被亂葬崗上暗黑的怨氣漩渦纏上。胸口和靈魂深處傳來的劇痛,讓魏無羨什麽反抗的招式都使不出來。

可到了這個地步,任誰都不會甘心束手,夢中的魏無羨沒有金丹靈力,只好大力撲騰着手腳,企圖擺脫怨氣的糾纏。

他兩手拼命向上揮動,四處抓着可以依靠的東西,可夢境裏魏無羨是從半空落入的亂葬崗,根本沒有東西讓他抓,這一揮手,魏無羨就拍到了現世的床榻軟墊。

方才被割過靈脈的右腕,傳來比夢中更甚的劇痛,讓魏無羨全身不住戰栗,也使他瞬間睜開了眼睛。

這裏分明是魏無羨數月前魂穿來此世,睜開眼看到的穹頂。

魏無羨低眸看着蓋在身上的被褥,與他剛魂穿過來是同一條,又扭頭去瞧床頭的各種塗鴉,仍舊是兩個熟悉的親嘴小人頭。

綁着紅發帶的,自然是魏無羨的自畫像,一旁還畫有縮小版的随便劍和陳情笛,另外一個小人不僅沒有拿任何武器,就連最基本的裝扮都沒有。

想必當年原身“魏無羨”畫下他們的時候,只是簡單勾勒出自己未來道侶的輪廓,因為那時并未确定這個人是誰,所以他什麽裝飾都沒有加。

看來,無論是魂穿來之前的魏無羨,還是原本屬于這個世界的魏無羨,最開始,都是對情愛一事毫無想法的。

可如今的魏無羨,卻鬼使神差地,在心中幻化出了藍忘機的模樣。

若是能在另外一個小人頭上,刻下藍白色的抹額....旁邊再綴上避塵劍和忘機琴....

剛剛睡醒的人,會在極其短暫的時間內,暫時忘記夢中經歷的、亦或是睡着之前發生的事,魏無羨顫顫巍巍地,向着那個未作裝扮的小人伸出左手,剛要使出一點靈力,右手手腕突然傳來劇痛,使得他的身體痛苦地縮成一團。

藏色散人方才出去給魏無羨煎藥,如今她帶着藥盅輕手輕腳地走回來,正好就瞧見了魏無羨不住痙攣的樣子。她連忙将藥盅放在桌案上,紅着眼睛疾步走到魏無羨面前,将魏無羨輕輕擁進懷裏,撫摸着他的後背以作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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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之前溫情提醒過,這是正常現象,只要魏無羨神志還算清楚,就沒有大礙,不需要她的急救,否則藏色散人馬上就要派人,再去将如今留在客居的溫情請回來。

藏色散人哽咽道:“阿嬰?你醒了?!你現在萬萬不可動用靈力,知道嗎?”

魏無羨喘息了許久,額上落下幾顆豆大的汗珠,藏色散人連忙取過一旁的布巾,仔仔細細替魏無羨擦拭着,又用靈力為魏無羨渡了幾口溫水,魏無羨緩緩咽下,道:“阿娘,我睡了多久?”

魏無羨的聲音雖未沙啞,卻仍盡顯疲态,藏色散人嘆道:“兩夜一天,一直沉睡。其間我、你阿爹、還有溫宗主一直寸步不離守着你,因為你的身體一直在不住顫抖,還不停在說一些我們聽不懂的話。”

想到這兩夜一天,父母為了他可能徹夜未眠,魏無羨也紅着眼睛,道:“阿爹,阿娘,對不起,我下次不會再這樣沖動了。”

藏色散人嘆了口氣,道:“雖然我們聽不懂你做夢時,說的‘陰虎符’、‘師姐’,還有偶爾提到的‘不夜天’都代表着什麽,當時溫宗主也在一旁,我們問她,之前你去岐山不夜天除妖獸,可否發生過不愉快的事情,溫宗主卻說你不僅沒有受傷,也沒和別人起沖突。可阿嬰,你老實回答我,你去岐山,回來之後就出了亂葬崗的事,這當真與你岐山一行毫無關系?”

到了這個地步,有些事情,若魏無羨想要完全向父母隐瞞,恐怕會造成欲蓋彌彰的後果,但前世的經歷又不适合全盤托出,因此他只好說一半保留一半:“我曾在岐山,和藍...二公子,殺過一只名為屠戮玄武的妖獸,阿娘你也聽過它的威名,屠戮玄武死後沒過多久,怨氣便開始向夷陵集中,後來的事,你們,也都知道了。”

藏色散人不是沒有聽到,魏無羨對藍忘機稱呼的轉折變化,只是她目前瞧着魏無羨的精神狀态,實在不适合再提及此事,只好道:“屠戮玄武引起怨氣爆發一事的前因後果,方才在你沉睡時,溫宗主已經向我們詳細說明了。雖然目前為止,我們都不知道為何在它死後,怨氣就突然向夷陵集中,并且還是在亂葬崗爆發,且是直接沖着你來的。但事情既已解決,阿嬰,你就不必再将它放在心上了,好好養傷,知道嗎。”

魏無羨聽了這話,面色卻沒有緩和,道:“阿娘,這世間,真的不會再有,無法為我族控制的怨氣嗎?”

怨氣爆發,真的得到了徹底的解決?以後,魏無羨真的可以永遠留在這個世界,不再做無謂的擔憂?

藏色散人道:“我和你爹,剛才也在讨論這個問題,如今大劫剛平,族內門生不敢掉以輕心,紛紛在各自的駐地努力修煉,并随時注意周圍怨氣的變化。你阿爹也因要緊急處理此事,在你醒過來不久前剛剛離開了。所幸,一切都恢複到了正常狀态,目前也沒有再起任何異動。阿嬰你如今只需好好養傷,修煉的事情,在這之後慢慢來就好。”

魏無羨終于長出一口氣,乖乖由着藏色散人給他喂藥。

雖然藥是十成十的苦,但魏無羨的心情總算得到了一分好轉,藏色散人一直盯着兒子的神色,可見他一直沒有要開口的意思,只好主動道:“藍二公子如今已經沒事了,就在你醒來前不久,雲深不知處派人傳信過來,說藍二公子已無大礙,正在雲深不知處安心靜養。只是,他情緒不佳,仍需調節。”

她愛憐地摸了摸魏無羨的頭,然而魏無羨卻在聽到“情緒不佳”四字之後,突然就閉上了眼睛,現出一副什麽話都不想說的疲憊模樣。

藏色散人只好道:“你先好好休養,其他的事情,等過段時日再說吧。萬事莫急,一切順其自然。”

魏無羨閉着眼睛點了點頭,任由藏色散人扶着他睡下,再沒有說任何話。

藏色散人剛才沒有說的是,就在魏無羨醒來前不久,姑蘇藍氏寄來了求親的婚帖。

魏無羨還在昏睡,魏長澤和藏色散人只好以魏無羨目前需要休養,不便見客的理由,暫時回絕了雲深不知處的求親。魏無羨在生剖靈脈昏迷之前,曾對衆人言及,要和藍忘機兩清,雖然長輩們都不知道,這倆人身上發生了什麽矛盾,可若真的有矛盾,魏無羨不會請求溫情,讓她将自己将靈脈剖給藍忘機,但若說他們二人情深意切吧,剖靈脈事後,魏無羨卻對藍忘機說要從此兩清。

魏無羨當時能說出來狠話,或許是他和藍忘機在一同消除怨氣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不愉快的事情,可再怎麽不愉快,生剖靈脈救藍忘機一事是魏無羨主動做的,沒有人逼迫他。因此魏長澤和藏色散人,雖不明其緣由,但也沒有明确表示拒絕求親。只好言明,等魏無羨身體再恢複一些之後,會和他好好談談。

怨氣的危機既已解除,這倆人也都需要靜養,還不是來日方長?

見藏色散人終于走了,魏無羨這才幽幽睜開眼睛,由于身體太過疲憊,方才魏無羨甚至小睡了一會,就又做了另外一個夢。

夢裏盡是藍忘機抱住他親吻的畫面,無論是在百鳳山的那棵樹上,還是随時會将他們二人或重傷、或吞噬,或要将他們的神魂再度撕裂的怨氣中央。

魏無羨下意識伸出未受傷的左手,輕輕碰了碰自己的唇。

兩世了....

魏無羨兩世的初吻,居然都是被藍忘機奪走的。

這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但魏無羨也不得不承認,早在怨氣爆發之前,他就已經對藍忘機心動了。

可魏無羨又是真的害怕,若某日再發生這般兇險的怨氣爆發,而他在這之前,已經同藍忘機選擇在一起,魏無羨真的不敢保證,彼時怨氣會将他二人帶往何處,又會對世間造成多大的戕害。前世藍忘機和魏無羨的原身,應死在了不夜天的百鬼反噬,若藍忘機和魏無羨再度魂穿回去,在原來的世界,恐怕只能做一對孤魂野鬼,不見天日,不可觸物,徹底失去了身為活人的意義和快樂。

假如留存一絲僥幸,藍忘機和魏無羨不僅沒有死,就連原來的身體,也沒有被毀傷大半,可仙門百家對魏無羨勢必會步步緊逼,層層追捕,藍忘機若是帶着他一走了之,又将如何在這世間茍活下去?

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魏無羨都不願拖累藍忘機。

魏無羨就這樣懷着複雜的心情,再度沉睡過去,合眼前,他好似看到面前現出了一陣淡淡的藍光,可這束光,卻在魏無羨想要極力看清它的時候,驟然消失了。

這是錯覺吧.....

藍忘機卧在靜室的榻上,額上冷汗涔涔,元神深處傳來的陣陣劇痛,迫使他停下了傳送陣法。所幸,之前魏無羨留給他的隐身符,因為傳送陣法的失敗,而未正式開始點燃,還能留至下一次再用。

藍忘機心中大恸,薄唇不住顫抖,緊緊捏着那唯一一張隐身符,過會兒又反應過來,這張符若是壞了皺了,短時間內需要養傷的他,怕是再也無法見到魏無羨,這才顫着手一點一點,先是将符篆細細撫平,然後又将它珍重地放在枕頭下面。

待藍忘機做完這一切,已是大汗淋漓,他靠在床榻上不住喘息,視線也落在桌案上,被藍忘機用靈力保存完好的,求學之際,魏無羨親手送給藍忘機的花束。

對比當年,藍忘機和魏無羨相處的種種經歷過往,原來,即使到了這一世,你所留給我的,可供我珍惜愛護的東西,仍舊那樣少.....

藍忘機将隐身符收好,轉而又從魏無羨送他的大把符篆裏,找出了另外一張應有“順風耳”之效用的符篆,這張符為何特別好認,是魏無羨将它做成了,不同于以往符篆的人耳模樣。

如今藍忘機在靜室內養傷,從他醒來至今,家裏人和周圍的門生,就很少在他面前提起魏無羨,藍忘機不知在他昏迷的這幾日,外面發生了什麽事,只好暫時用些微靈力,點燃了“順風耳”符篆,很快他就聽見,姑蘇藍氏的一位門生,剛剛從夷陵趕回,直奔父親所在的寒室。

藍氏門生道:“青蘅君。”說完,他将手中的婚帖,原封不動的呈遞回去。

藍卿容和趙意純對視一眼,道:“夷陵魏氏那邊怎麽說?我們送去了阿湛的生辰八字,他們竟是連看都沒看一眼的嗎?”

藍氏門生露出一分糾結神色,道:“魏公子....至今未醒。婚帖是魏宗主和魏夫人,以魏公子如今需要暫時靜養,不便見客為由,暫時回絕了。”

藍卿容嘆了口氣,道:“魏公子傷的也重,而且他昏迷之前對我們說的那番話,想來,怕是真的要同忘機兩清了。”

藍忘機的瞳孔驀然睜大。

兩清....

兩清?!

原來你心裏,就是這般看我的?

他還沒來得及消化完這驚天噩耗,就聽趙意純嘆道:“可我卻不覺得,魏公子對阿湛毫無情意。雖說他是不願挾恩為報,可若無半點真心,又為何在帶着昏迷不醒的忘機,強行攻破怨氣陣法後,親自求溫宗主,将自己的靈脈生剖給他,又央求我們一定要對忘機保密呢.....”

藍忘機身形一顫,心神激蕩,不由得在床榻上痛苦地蜷成一團。

母親方才說了什麽?

魏嬰他,為自己,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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