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逢

重逢

收到林漆發來的消息的時候，我才剛剛結束了為期三天的旅行。

林漆說李博文撺掇着要開一個同學會，而她就是女方的聯系人，不過這聽起來真有點兒像相親聯誼會。

看到消息的第一眼，我笑了笑，問有哪些人，林漆幾乎是秒回：“你忘了啊，就高中李博文，陳誠他們一起混的那幫男生呗，你用腦子想一想都能猜到，估計最多也就約個十來個人小聚一下而已。”

“大家都在一個城市裏，這麽多年不見了出來聚聚，混個臉熟，以後工作上要是有什麽需要，說不定還能互相幫助一下呢。”

林漆向來是渣渣唧唧的性子，跟我高中的時候很像，這也是我們時隔多年之後還能有聯系的原因吧。

草綠色的窗簾悠悠地勾着，一會兒一小股風追進來，裹挾着雨過後泥土的味道，直教人心情舒暢。

我跪坐在床上收拾行李，只是還沒來得及把東西裝箱，林漆一個電話就打了過來。

“寶！剛剛李博文跟我說方予懷他也要來！”

那邊的話音未落，我拉拉鏈的手就頓住了，我輕笑一聲：“漆漆，這都多少年過去了，人家說不定都結婚了，更何況我早就忘了那點事了，我心眼兒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

林漆還是緊張：“真的嗎？阿回，你真的不別扭？”

我往床上一躺，拉長了語調：“漆漆——我都多少歲了，你都多少歲了？中學時代的情啊愛啊誰當真啊，我真想和大家聚聚才會答應你的，真要別扭我到時候不去不就行了。”

我再三跟她保證，林漆才半信半疑地挂了電話。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青年旅舍，房屋的隔音效果也十分勉強，但勝在幹淨，窗戶正對着庭院中央的那棵巨大的老槐樹。

緩慢流淌的芬芳裏，時間仿佛都停住了，只三四個年紀不大的旅客，風風火火地沖進院子，驚起了樹上兩只老鳥。

我摩挲着窗沿，思緒不知飛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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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連我自己也記不清，這個我一緊張就會做的小動作，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但是現在的我又确确實實的，因為方予懷這個名字而亂了心神。

确切的說，是我單方面地暗戀過方予懷幾年而已。

我們甚至都連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都沒有走過，就突然斷了聯系，中間或許有一點可笑的曲折，和堪稱狗血的跳腳情節，但我覺得那都已經是不需要再提起的過往了。

但我應該還是有點在乎的。

三天後，八駿大酒店。天空碧藍如洗，是一眼就能瞧出的好天氣。

我和林漆約好在酒店的樓下見面，只是等我到了樓下，林漆卻不在。等我再聯系她，林漆讓我直接上六樓，6號包廂。

八駿酒店之所以出名的最大原因之一，是它的地理位置極佳，建在了新城東南邊最大的城建湖邊上，坐北朝南，陽光剛剛照進新城一角時，八駿酒店的大理石穹頂已經鋪滿了金光。

我才剛進酒店大堂，就被角落裏扶牆走出來的身影吸引了目光，那不是李博文？

“李博文！”我高聲道。

這人一臉痛苦地擡起頭，和我看了個對眼，“許回？”

“你這是？”我快步走上前，攙住了他的胳膊。李博文茍着腰，我一看這動作，多少有點扶老太太過馬路的既視感，一時沒忍住笑出聲。

我和李博文上高中時關系還不錯，每次上體育課，我和林漆就會拐進足球隊和他們一起玩會。

球場足夠大，我和林漆每次體育課都能跑的滿頭大汗，雖然貢獻不多，但球隊的氛圍卻特別好。

扶着李博文進了包廂，林漆剛看到我就興奮地揮手，視線一轉，看到一臉菜色的李博文，她的嘴角都沒忍住抽了抽。

我跟林漆也有兩三年沒有見過面，嚴格意義上來說是一直保持着聯系的網友。

我和她身高差不多，都将近一米七，不過林漆穿着卻格外靓麗，一身最新款的法式真絲v領紅連衣裙，襯的她身材高挑，皮膚白皙。

幾年不見，林漆還是留着長發，看上去就像一團熱情的火。

包廂裏現在就我們三個，一交流，才知道這李博文一大早就來了，在會客廳自顧自喝了幾大杯冰水，然後就腹瀉到現在。

“話說！阿回，你真的瘦了好多啊！”林漆一臉興奮，上手就掐起我的腰來，我只得連連躲避，“喂，瘦了好漂亮诶！幹嘛不讓我摸摸，那時候我就知道，你是個美人胚子，瘦下來皮膚都細膩很多！你這一兩年是受什麽刺激了啊，快告訴姐妹我啊！”

我穩準狠地抓住她的手臂，無奈道：“沒什麽刺激，就是突然想瘦瘦看，穿穿好看的衣服。”

我高中的時候體重不輕，幸虧身高足夠，人又白淨，整個人看上去就是肉肉了一點，不算很胖，但着實算不上好看。

尤其上了大學越發不受克制，體重一度飙升到一百六，雖然皮膚白了些，但穿起衣服來卻怎麽看怎麽難看。

我當時其實心裏有數，只是覺得好像沒什麽瘦下來的理由，也沒有需要瘦給誰看。

“就是突然有一天碼字的時候，寫到了穿越女打臉上位文，家族聚會驚豔衆人！為了哪天突如其來的同學聚會，我就努努力瘦了，你看，現在正是驚豔衆人的時候！”我沖林漆眨眨眼，溫柔又狡黠。

林漆瞪了我一眼，明顯是不信，可旁邊的李博文倒是連連驚嘆，他好像真的覺得我變化很大，十分佩服，可惜對鏡自照的人一點感覺也沒有。

約的是11點，陸陸續續包廂已經坐了五六個人，除了每個人剛進來時互相有一句恭維的話，其實各自都也還在跟熟悉的人聊天。

林漆正在滔滔不絕，卻突然就像是被掐住了喉嚨似的，聲音弱了下去。

“不好意思來晚了。”熟悉的嗓音在我背後響起，如琳琅珠玉敲擊冷泉，輕輕撞了撞溪底的小石子，那聲線透亮幹淨，可我卻悄然僵住。

方予懷走了過來，在我對面的位置落座了。

他穿着一雙黑藍色的修身西裝，鼻梁高挺，眉峰棱角分明，是比當年更為成熟俊氣的一張臉。

他一進來，整個包廂霎時鴉雀無聲，似乎所有人都被他進來的氣場給震懾到。

方予懷輕挑眉頭：“應該還沒遲到吧？”說着還揉了揉自己的額發，本就輕散的碎發給他身上平添了幾分随和，他視線一轉，望向我，眼神騰地亮起來。

李博文刺啦一聲挪了椅子，坐到了方予懷的旁邊，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就是一頓嚷嚷：“予哥，你終于來了。說起來為了見你一面，我才特地攢了這個局呢，這是不是就是那什麽來着？為了一個人請遍整個班！”

方予懷嗤笑一聲，伸手錘了李博文一下。

我見那邊一派如沐春風，不動聲色地側了側身位繼續和林漆聊起來。我其實不喜歡他了，只是突然的見面讓我有些猝不及防。

林漆應該也察覺出了我的些許不自在，一個勁兒和我說話。

等人都來齊了，李博文開始履行他作為發起人的職責，侃侃而談起來，憶往昔，峥嵘歲月，再聊聊各自現在的生活。

話題繞了一圈，終歸還是要落在我的身上。

“許大美女，這些天都在忙什麽呢？咱們都住的這麽近，也沒見你約我出來吃個飯？”李博文嚷着。

我看向他笑道：“我現在是自由職業，當個小作者寫點兒書，也就是時間比較自由，所以經常到處走走看看。哪像你全國各地做生意，一年到頭見不到幾回面。”

李博文眉飛色舞，大笑着說一定要買幾本我的書，又開起別人的玩笑來。

我稍微放松的地往椅背一靠，視線就飄向窗外。

六樓的視野挺好，不然我也後買房子也買六層吧？

這次聚會其實也蠻不錯的，見到了很多老朋友。

嗯，包廂號也挺不錯，吉利！

我思緒萬千，腦子裏甚至已經為下一個故事起好了開頭，誰知一回頭，就撞上了方予懷打量的目光。

我們好像都沒有想到，但或許更窘迫的是我，方予懷溫和地看着我，彎起眉眼沖我笑了笑。

可是方予懷，我從來沒覺得我們再次相見，能是一片平和和溫柔。

飯局過後，天還沒黑，李博文又順理成章的拉起這一幫人去了KTV。

林漆是做自媒體的，她向來不懼在別人面前展示自己的魅力，一身紅裙就單身坐到了卡座正中間，一邊唱歌一邊拼酒，豪爽大氣得簡直不像個江南水鄉的姑娘。

我高中的時候就知道，林漆将來，一定會耀眼又美麗。

而我從善如流地坐在了卡座的角落，唱歌嘛，我懂的，菜雞靠邊。

KTV幾乎是李博文和林漆的主場，我無意識地跟着林漆唱着她喜歡的歌，只是沒想到，方予懷會走過來。

我倆幾乎坐在了包廂的頭和尾的位置，方予懷卻拿着一個話筒從包廂的那頭走向了我，“你要唱嗎？話筒給你呀。”

包廂裏的燈光閃爍變化，人的交談喝彩聲與音樂交織在一起，夜晚的新城，哪裏都是群魔亂舞。

可他的眉眼輕隽依舊，在交錯的燈光裏，我甚至分辨不出他眼中的意味到底是什麽意思。

“謝謝。”我伸手接過話筒，卻沒有再跟着唱。

李博文拿的是最常見的幾種酒，也混了幾瓶高檔紅酒，見林漆還在嗨歌，我也就歇了多喝兩杯的心思。

只是沒想到他們一興奮，就嗨到了十一點，李博文個富家大少爺也不拘小節，點了幾個菜就又喝上了。

林漆酒量很好，自己也有分寸，我沒有刻意去攔着她，只打算等散局了送林漆回去。

“喂，你剛瞧見了嗎，許回的臉色可真難看。”

“可不是，她當年和方予懷那事鬧得沸沸揚揚，青青摔斷腿不是還因為這事差點錯過高考？我還以為許回不會來呢，沒想到還真來了。”

我本來想推門出去，卻在聽到了宋青青這個名字之後收回了手。

在洗手臺議論的這兩個人是當年宋青青的室友，我和她們不太熟，可他們談論的語氣，就好像她們親身經歷過一樣。

“得了吧，你聽說了嗎？方予懷好像自己開了家公司，據說和李博文家都有合作，沒看李博文那‘哥倆好’的态度？估摸着許回就是沖着方予懷這個鑽石王老五來的。”

“可惜我現在是要錢沒錢，要顏沒顏，不然還能上去套個近乎。”那女聲調笑着和同伴走遠了。

那兩人越說越沒譜，我心中嗤笑，等着兩人離開了，才推開洗手間的門走出來。

方予懷而已，我沒那麽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