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和解
和解
避無可避,我也深知裝作沒看到着實太幼稚,我抿了抿唇,主動開口:“好巧,剛來吧?我正準備走……”
方予懷點頭:“我也正準備走,我送你。”
分明剛到,說什麽要走??
我一時無語凝噎,可我實在是不明白他為什麽糾纏不休,昨天晚上不是講清楚了,我并不想和他有什麽交集。
就算我相信我們在同學會的第二天巧合地在外省又偶遇,可他眼下是什麽情況?
“其實你不用這樣,咱倆就是普通同學而已,以後估計也不會有聯系,我這個人也不太擅長和以後不聯系的人交際。”我禮貌地笑笑。
方予懷後退一步:“可是許回,我想和你說話,想和你有普通同學以外的關系。”于是他話語裏的迷惑性進了一步。
我:“……”
“胡言亂語。”我快步繞開他。
我從未把那段充滿惡意的時期歸咎于方予懷,但我确實失落過、憤怒過,因為他的消失、宋青青潑的髒水,還有我的自作多情。
我承認方予懷對我還有一些影響,但時過境遷,那點影響并不會讓我稀裏糊塗就走向他。
最終我還是坐了公交回了酒店,但我此刻的心情卻和早上剛來時不一樣。
這該死的床,是一分鐘也躺不下去!
華燈初上,我套了一身松垮的短袖和長褲,趿着一雙洞洞鞋就出了酒店。
我依稀記得,濱城最火熱的小吃街就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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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逛了一圈兒,兩手拎滿了吃的,坐在了一家做炸串的小攤前。
其實一個人出來逛夜市也挺舒服自在的。
倒了杯啤酒,還沒喝兩口呢,路過的兩個女生說的話就不住地傳進我的耳朵裏。
“我都說了,我剛剛路過的時候看到個帥哥,一個人!看一眼就少一眼哇,野生的帥哥!”走在前頭的女生一臉激動。
嗯,我最愛的臭豆腐。
“在哪兒啊?一路的都沒看到。”
咦,味道怎麽變得這麽奇怪?
“肯定在前面,我剛剛路過的時候還看到!要不是為了把你拽過來。我能看丢嗎?!”
“什麽呀,怎麽能怪我,再找找嘛……”兩個女生看上去不過20歲出頭,應該是附近大學城的大學生。
唔,果然是錯覺,好吃!
我抖着二郎腿,炸串就酒,邋遢又惬意,多少有些懷念起大學生活,還沒等着她倆說的帥哥路過,我一口啤酒就噴了出來。
我面無表情地看着方予懷,旁若無人地在我面前坐下。
他此刻的打扮和白天攔我的時候簡直天壤之別。
一件和我同樣風格的白色短袖,下身穿着一條黑色的大褲衩,稍微不那麽普通的是他的那一雙阿迪達斯的球鞋,只是看上去卻比我潮流多了。
他應該是剛洗了頭發,幾縷碎發濕噠噠的落在額前,看上去十分溫柔。
方予懷也叫了一杯啤酒,但他竟然還自帶了兩盤鹵菜,“許回,晚上好。”
我已經習慣了。
我又喝了一大口啤酒,方予懷把他面前的兩盤菜往我這兒推了推,示意我吃,一雙含情的丹鳳眼眨也不眨的盯着我,看上去就很乖,我瞬間沒了脾氣。
“許回,我可以加你的微信嗎?”
“……”明明那個聚會群裏人都在,非要多此一舉地來詢問我,我沒搭理他。
或許是辛辣的風裏太有人煙氣,又或許是這個啤酒太醉人,我在方予懷的注釋下感受到了一些難以察覺的委屈,那一絲絲酸意順着啤酒咽下喉頭,在胃裏翻騰。可能我經歷的還不夠多,才會被這感情再次侵襲。
我輕輕地咬了一口烤串,可它在我的嘴裏一點滋味都沒有,還不如他帶來的雞爪。
我向後一靠,雲淡風輕:“你大學讀的哪兒啊?”
方予懷:“滬大。”
我心尖一顫,又繼續問道:“你不是要和宋青青出國留學嗎?”
方予懷剝花生的手突然僵住:“我從沒有說過要出國留學。是宋青青跟你說的?”
我仰望着一顆星星都沒有的天空,很黑,就像那天晚上一樣,只是那天晚上的空氣沒這麽誘人。
我用筷子敲了敲碗:“滬大挺好的,名牌大學啊,聽說那裏的女學生都很漂亮。”
方予懷:“不好。也不漂亮。”
“我去那裏是為了別的人,”方予懷幹了一杯,不過他好像酒量不行,大亮的d燈光輕而易舉地顯出了他泛紅的臉,他開口,“我那時候不知道那些事,考完我才……”
“害,早過去了……”我拿起啤酒瓶給方予懷倒了一杯,打斷了他。
夜市的路邊攤,碗筷杯具能幹淨到哪去,可是我卻喜歡這樣的生活。
我看着方予懷修長的手指摩挲着杯壁,輕笑一聲,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方予懷又仰頭悶了那杯啤酒。
這十年過去,方予懷好像變了很多,但我以為他會更加不近人情,會完全進入所謂的上流社會,可是他好像卻變得更加通俗易懂了。
“欸,你怎麽不問我去哪兒讀?”
“我知道你去了雲大,談了戀愛……”
我倒酒的手一抖,沒有打斷他。
“……畢業了你還到處去旅游,你在做自己愛的事情,”方予懷坐在這把油膩的小竹椅上,他那兩條大長腿屈縮在方寸桌椅之下,可他卻目不轉睛地看着我,“你那個時候就很好,現在這樣也很好。”
“唔,好辣。”媽的,方予懷這厮果然沒出國,這麽會買雞爪,混蛋啊這麽辣!
我雙眼通紅,透過一層薄薄的水霧,我恍惚間好像又看到了那個冷漠的少年,他坐在球場邊上,卻仰起臉沖我笑。
我不在乎那些謠言,它傷不了我,卻只怕辜負了傻傻的自己。這麽多年的耿耿于懷,好像根本不需要過多的解釋,本來就沒什麽,這樣就很好。
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桌上那些吃的幾乎被我一個人吃完,從再見到現在,我才終于能夠平和地正視十年後的他。
順着夜市的路回到酒店,我本來以為方予懷是發揮所謂的紳士主義送我一程,卻沒想到他也住在這個酒店。
我甚至不知道該說是處心積慮還是蓄謀已久。
我沖他揮了揮手回了房間,趁着那點兒酒意,臉也沒洗就鑽進被窩裏睡覺去了。
第二天酒醒,我迷迷糊糊的回想,才後之後覺得感覺到了一絲羞惱和憤怒。
昨晚回來路上,他還拿過我的手機,通過了他的好友申請。要不是他一臉無辜相,我絕對不可能老實的把手機遞過去。
“使得好一手美人計!”我咬牙切齒。
我點開手機訂了一張兩個小時後飛回家的機票,收拾洗漱了一下,我就帶着行李登上了飛機,前幾個月我廢寝忘食更完了一本新書,這是我應得的休息!
我這工作到一半突然回家,着實把我爹媽吓了一跳,他們還以為我被辭退了,我再三保證只是工作太累,出來散心,他們才沒再唠叨。
這是個下了高速還要開一個多小時的車才能到小鎮,雖然山路七彎八繞,但是這個鎮子卻還算繁華。
我爸媽把房子買在了臨河岸的五樓,采光和位置都非常好,就是沒有電梯,太難爬,所以我不怎麽回來。
快樂地吃完家裏的飯,還沒得來得及感受我爸媽的愛,我就被上門的七大姑八大姨差點逼回了新城。
“阿回呀,談對象了嗎,囊個不帶回來看看呀?”
我直擺手:“這不是還沒遇到合适的嗎?”
“你這都二十八九了吧,還不成家?囊個會沒嘚合适的呢!你不要眼光太高,瞧不上別人噻!”
“就是嘛!阿回,現在不成家,再過兩年成老姑娘了,那可就不好找咯!”
我實在是沒有想到,我還沒來得及被我爸媽給轟炸,就先這一堆親戚圍攻。
好在我媽雖然嘴巴毒,她也不能眼見我這個親閨女被幾個親戚說成老姑娘,她眉頭一皺,張嘴就是一頓輸出。
躲在我媽的背後,我才悄咪咪地溜回了自己屋裏。
其實我都想過,反正我現在的工作時間也很自由,可以回鎮上定居得了,可一想到催婚的親戚們,就還是打消了念頭。
但這裏畢竟不在城市中心,水土、空氣都很新鮮,生活也很慢,我深吸了一口氣:“果然自己家的房子,連空氣都是甜的。”
耳邊聽得只剩下我爸媽在客廳聊天了,不知道聊到什麽,就聽見我媽憤憤地說:“等我有錢了,就這些山都挪開。”
我爸嘲笑:“是是是,等你有錢咯,把這些山都挪開,路都蹚平,等你有錢了,衣袖都摻得死人。”
這倆又開始鬥嘴,我噗嗤一樂,在被窩裏一滾,才點開微信。
除了林漆的日常分享,聊天界面還多了一個不太眼熟的頭像:白底,然後是簡筆畫的一張微笑臉;消息11+。
方予懷:“你走了?”
方予懷:“你回新城了嗎?”
方予懷:“許回,你理理我好不好?”附上一張委屈的大白狗表情包。
他是裝的吧……
兩個小時後。
我:“我沒k,恐龍抗狼抗狼抗.jpg”
方予懷:“垂死病中驚坐起.jpg”
方予懷:“你在哪?”
聊天頁面停留在這裏,我倒不是想吊着他,只是不知道該怎麽回。
明明幾天前我還跟他是陌路人的關系,他這樣锲而不舍地撩撥我,只會讓我這個水泥封了八百年的心,想要落荒而逃。
我随手拍了張俯瞰的圖發了過去,就丢下手機睡覺了。
接下來半個月,方予懷每天都給我發消息,從來都是語音,說什麽都有。
公司開會遇到了無理取鬧的客戶,他忍了又忍才沒把辦公室擺的籃球模型砸他臉上;李博文又來喊他去k歌,被他厭煩地趕走;助理訂的飯很好吃,但是不如他做的好吃,随即附上一張圖片。
如果不是編輯十年如一日的催稿,我真有種自己是不是穿越了的錯覺,否則怎麽會有個林漆以外的人天天給我分享自己的生活!
我其實很絮叨,也很愛跟林漆分享亂七八糟的事,但卻很難對方予懷敞開心扉。
可他好像沒有意識到我的抗拒,不厭其煩地發着消息。
我知道他在嘗試讓我了解他的生活,可他很難賭贏,因為我感情薄涼,所以從不讓自己淪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