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擔心
擔心
在警察的見證下,我賠給經理三百塊錢,經理給我把我的工資也結了。
周令也拉着我一邊跟經理道歉,一邊對警察說謝謝。
她這個樣子看得我心疼。我一直拉着她的胳膊,想要趕緊帶她從派出所離開,可是她并不理我,禮數周到的對待派出所裏的每一個人。
可是等到走出派出所,周令也就松開我的手,不拉着我,也不等我了,一個人走得飛快,沒一會兒就走到了我的前面。
我跟在後面加快腳步追她。
繞到她身前的時候,我才發現周令也在哭。
她的眼淚是透明晶瑩的,大顆大顆的從眼眶裏掉落下來。
見我看她,周令也就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不給我看。我在她身前擋住她的去路,伸手握住她的手。眉毛是不自覺皺起來的,着急得不得了:“令也,你別哭,別哭好不好?”
周令也站住了,一雙手把臉擋得嚴嚴實實的,任憑我怎麽哀求都不肯松開。她也不讓我握她的手,我只要碰她的手,她就轉過身去。
我看見周令也哭,自己也想哭,心髒針紮似的疼。腦子裏反反複複只有一句話‘不能哭,你怎麽能哭呢’,卡機似的,除了這句話之外別的什麽話都沒有辦法從我腦子裏冒出來。
因此我嘴裏也翻來覆去的只有那麽一句話可以翻騰:“令也,我求你了,你別哭呀。”
周令也還是不理我,我就覺得我完蛋了。
我不知道應該怎麽哄周令也。
我彎下腰試圖從周令也的掌縫裏去看她。但是周令也把自己的臉捂得嚴嚴實實的,比珍珠還要寶貝。
我握着她的胳膊輕輕晃一晃,她不理我,我就又握住她的肩,輕輕拍一拍。可她還是不理我。
我沒了辦法,只好展開雙臂把她抱進懷裏。
周令也的身上好香,香的我覺得自己的氣息都是濁氣,呼吸都玷污她。“求你了,不要哭了好不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周令也終于松開了手。
她往後退一步,我才發現她一張臉濕漉漉的,連睫毛上都墜着淚。她的鼻尖和嘴唇一樣紅,可憐巴巴的,讓我痛心到扼腕。
“……你吓死我了。”周令也這句話被風送進我的耳朵,輕飄飄的,還有劫後餘生的驚懼。
她說完這句話之後又小聲抽噎:“我接到警察的電話,還以為你被打了。你怎麽這樣……如果你出事了,我該怎麽辦……”
說實話,周令也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有一種微妙的,不合時宜的快樂。
我當然不知道如果我出事了周令也要怎麽辦。我甚至沒有想過我出事之後周令也會怎麽辦。
在我那一拳打向經理那張豬臉的時候,我的腦子裏根本就沒有周令也。
可是周令也在擔心我,她在害怕她的未來沒有我欸。
我甚至覺得在聽到她哭訴問我她該怎麽辦的時候,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比夜晚最亮的星星還要閃亮。
我沒有辦法控制我自己的心,它在我的胸腔內大聲唱歌,快樂跳舞。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為周令也想要她的未來裏有我。
我沒能壓住我瘋狂上揚的嘴角:“周令也,你這麽擔心我,是不是喜歡我啊?”
‘樂極生悲’這個成語的含義還有一秒鐘就要上演在我的身上。
周令也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在這一秒鐘過去之後撇開我,頭也不回的大步往前走。
我的笑容還沒有收起來,僵在臉上。半秒鐘之後我就擡起腳小跑着跟上她,在她身邊死皮賴臉:“令也,你別生我的氣了吧?我胡說八道的。”
她不理我,往公交車站的方向走,我也無所謂,繼續往她身前湊:“令也,我錯了。”
“我不是故意那麽說的,我只是開個玩笑。”
“我我我不應該那麽開玩笑,以後我不開了好不好?”
“令也,你別不理我……”
周令也上了公交車,還特意挑了一個單人座位。
我坐在她的後面,對着她的耳朵輕聲細語的絮叨,祈求她的原諒。
終于周令也側過身來,斜着眼睛瞪我。
雖然她在瞪我,但是我還是覺得她好可愛,她的嘴巴翹起來,嘟嘟的,想捏一下。
這回我的理智占據上風控制住了我的手,讓它沒有去捏周令也的嘴唇,而是合在一起,讓我能夠拜佛似的拜她一下,“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別不理我了,你再不理我,我真的會瘋掉的。”
周令也努力地擺出非常兇的表情,可是她本來就長了一張甜美的臉,無論再怎麽惡狠狠都像是小孩子學大人發脾氣。她說:“你不可以再這樣了,知道嗎?”
她的聲音軟軟的。這恐怕是她能想到最嚴肅的話了。
我立刻道歉:“我知道了,對不起,對不起。”
等到下車的時候,我和周令也并肩走。
兩個人的腳步是一樣的,都是先擡左腳再跟上右腳,身體不自覺随着步伐晃動,我的手背時不時的就會碰到她的手背。
周令也的皮膚真滑。
我的手指輕輕顫了顫,食指先順着走路的動作晃到周令也的手掌心上,再勾住她的小手指。
周令也沒動,若無其事的繼續走。
我剩下的四根手指就一齊大膽。
它們先讓食指短暫離開,然後一點一點繞住周令也的整只手。
我本人親自為它們放哨,周令也沒有做出任何不愉快的表情。因此五根手指幹脆更進一步,它們齊齊一轉,游魚似的溜進了周令也的指縫,和她的手指交纏在一起,緊緊扣住。
“明天你在哪個學校考試?”
周令也用眼白看我,說:“你還知道我要高考哦?”
她語氣有點不善,可我心情大好。我給她看我谄媚的笑容:“公主殿下的大事情,小的怎麽敢忘記呢?”
“那你還打架。”
“這——”我轉了轉頭,看着黑漆漆的樓道,“等我找到荊條,我就來負荊請罪。”
周令也被我逗笑,用沒有被我牽住的那只手捏我的胳膊,“你真是的,沒有一點正形。”
我馬上清了清嗓子,嚴肅地說:“怎麽沒有正形呢?你明天去高考,我陪你去,我在考場外面等你,讓你一出來就能看到我。”
盡管樓道黑,但我還是看見周令也的表情頓了一下。
她從口袋裏掏出鑰匙打開門,我們倆一起進屋之後她說:“我在一中考試。陸祺燃,你突然從便利店辭職,是不是因為我啊?”
我被她問住。
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是因為本能覺得周令也不喜歡聽到我肯定的答案。
“是嗎?”周令也站在我面前,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可是我看到她的擔憂和焦慮。
我說:“不是。”
為了讓她能夠相信,我故作誇張的說:“我只是覺得上夜班太累了!你都不知道,簡直熬死人了。等我歇兩天。歇兩天,我再去找一個不用上夜班的工作去。”
周令也又看看我,确認我說的話的真假。
我不知道她有沒有看出來我的心虛,但總而言之她沒有再追問下去了。
我松了一大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