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煙花
煙花
我和周令也在傍晚六點坐上去海邊的公交車。特意沒有吃飯,留着肚子準備吃海鮮。
晚上八點下車的時候,迎接我們的是濕熱的海風。
哪裏還有心思吃東西啊?
我和她都沒見過大海,下了車就直奔沙灘,興奮地歡呼。
靠近海邊的沙子是硬的,像平地一樣。周令也大為驚奇,拉着我的手在上面跳了又跳,最後跳進我的懷裏對我笑着說:“會不會有人覺得我是傻子啊?”
“不會,不會。我也想跳跳看呢。”
緊接着我低下頭,說你看,那邊有小螃蟹。
潮水已經退了,露出一大片沙灘。
我和周令也打着手機的手電筒蹲在沙灘上找螃蟹。
周令也脫了腳上的球鞋和襪子,赤腳在沙灘上。她今天穿的黑色連衣長裙裙擺随着風軟軟的貼在她的腳踝上方,襯得她腳踝好白,牛奶一樣。她低着頭,海風吹散她沒有梳起的長發,她就用沒有拿着手機的那只手把散落下來的頭發撩起來。
好溫柔,好美。
我下意識的反應就是舉起手機,給她拍了一張照片。
閃光燈驚動周令也。
她轉過頭來問我:“你在幹嘛?”
“偷拍你。”我龇起大牙笑。
周令也沖我皺皺鼻子,一臉‘懶得理你’的樣子,又扭過頭去。
不過三秒鐘,她重新看向我,“陸祺燃,你看,我撿到一個好漂亮的貝殼。”
“真的好漂亮。”我根本沒看,誇的是她。
周令也用貝殼擋住她的臉,“你好好看看啦。”
貝殼是白色底的扇形,邊沿有淺淺的紫色。
我這回由衷地說:“确實很好看。”
周令也這才滿意。
她用海水洗了洗貝殼,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最後把貝殼裝進我的褲子口袋裏。她好像不放心我,叮囑一句:“保護好它哦。”
“知道了。”我說。
周令也很喜歡大海。
她在海邊玩的不肯停下來。我惦記她沒吃晚飯,然後我給她聽我咕嚕嚕叫的肚子。
她面帶幾分歉意說:“原本我們說好下車先去吃海鮮的……”
“沒事。”我一只手拎着她脫下來的鞋,另一只手牽着她,“夜市反正開的也很晚。你也沒吃飯,先吃了飯我們再回來玩。玩多久都行。”
重新回到海邊的時候已經是夜裏十一點。
放眼望出去,大海是深淵一般的黑。
很遠很遠的地方有點點星火,應該是城市裏還沒有睡覺的人們。
我也學周令也,脫掉鞋襪。腳踩在沙灘上被海水撫過,七月份的夏天也察覺出涼意。
周令也在我面前,拎着自己的鞋子蹦蹦跳跳,長發順着她的動作起伏飛舞。
我在她後面給她拍視頻,她快樂轉身的時候看見我的手機,伸手握住它,“你怎麽這麽愛偷拍我?”
“因為我愛你啊。”
“好吧。”
“不要說‘好吧’。”
“那說什麽?”
“說‘我也愛你’。”
周令也蹦跳着轉過身去,把話語讓海風送給我:“我才不要說呢。”
“為什麽?”
“因為你要求我了,我這時候說,顯得不像真心的。”
我被她的邏輯繞了一下才理順,得到心上人肯定的愛意讓我通體舒暢,異常自信:“那你就是愛我咯。”
“對呀!”她的尾音上揚,聽上去要多快樂有多快樂。
我在她身後喊她:“周令也。”
“欸?”她的腳步沒停,但放慢了很多,在沙灘上走出一種醉酒的感覺。
我憋着笑問她:“你最愛誰?”
周令也張開手臂,雙腳交叉着走一條直線,“我愛你。”
“誰是‘你’?”
“你,陸祺燃。”周令也的話還沒落下,就跳着轉過身來站在我面前,學很多戀愛劇裏的女主角,雙手放到嘴邊比成喇叭的樣子,故意拖長音大聲喊,“陸祺燃,我——愛——你——!”
我跨上前一步抱住她腰,把手機翻轉過來對着我們兩個自拍,我說:“我也愛你,我最愛你,周令也。”
周令也摟住我,臉貼在我的肩頭,看着手機攝像頭的方向說:“我也最愛你,我超愛你,我第一愛你。”
“我比你愛我還要愛你。”
“胡說,明明我比你愛我還要愛你,還要更愛。”
“才沒有呢。我,最最最最最愛你的是我。”
周令也看着攝像頭大笑:“最最最最最最幼稚的人才是你吧!這也要争個高低!”
“就是要。”我側過頭,親了親她的臉頰。
不知道哪裏傳來嘩啦啦的聲音,不響,很輕。
我還在找,周令也已經興奮地指着我的右前方,“煙花!陸祺燃!有煙花欸!”
我循聲看去,海岸線上的城市還有燈火亮着,亮綠色的煙花把城市燈火一劈兩半,在夜幕中炸出花朵。
我的手機攝像頭對準夜幕中盛放又剎那的絢爛,周令也毫無意義只剩下一個“哇塞”的贊嘆聲是這段一分二十多秒視頻的旁白。
視頻結束之後的內容是周令也拿我的手機,我們對準煙花燃放的方向一起拍自拍。但是角度沒有找好,煙花能看到,我和她只能看到我們倆的腦門兒。
想要再拍,煙花卻已經結束了。
我留下了那張腦門兒照,和周令也手牽手在沙灘邊坐下了。
她的腦袋靠在我的肩上,問我:“你說海裏會有美人魚嗎?”
我很認真地從我空空的腦袋裏搜尋有關美人魚的信息。一無所獲之後我堅定地說:“應該是有的。”
“那你說美人魚住的海底宮殿會是什麽樣子的?”
“應該就和城堡一樣吧。”我知之甚少,說得模棱兩可,但很快提出主意,“我們明天租兩套潛水裝備,到海底看一看怎麽樣?”
海風有點大了,我們兩個都沒有帶外套,周令也往我懷裏鑽了鑽。
她說:“不要了。”
“嗯?”
“美人魚住的地方應該在很深很深的地方,光靠我們潛水應該潛不下去。”
“但是我們可以看看海裏別的魚。”
“不想看。”周令也一點一點的把她的上半身滑進我的身體,又搬起我的腿,讓我屈起膝蓋,用大腿擋住她的前胸和肚子。
我夾住她的上半身,聽她說:“其實沒有美人魚的。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麽美好可愛的東西。現實裏的美人魚叫做儒艮,長得很醜。”
我說原來是這樣,我第一次知道。但我很快敏銳地察覺到周令也想說的不是美人魚,也不是儒艮。
因此我問她:“美好很重要嗎?”
她努力的在我懷裏撐起一點身體,下巴墊在我的膝蓋上,整個人呈現一種扭曲的姿勢,看着倒真像是一條美人魚了。
“很重要吧。”我其實只能看到她的背面,可仍然感覺到她在吃力地眨着眼睛。
“為什麽?”
她安靜了很久。
海風和海浪聲在耳邊,我整個人,整顆心都沉靜下來,等着她的答複。
可是她沒有回答我的這個問題。
她說:“我想聽你唱歌。”
在一個比煙花還要短暫的瞬間,我的直覺告訴我周令也想到了我那天晚上說的話。
我告訴過她不完美也可以被愛。可能她記住了。
于是她想聽什麽歌我也自然知道。
至少還有你的副歌部分是我最喜歡的。在當下也最合适。
“如果全世界也可以放棄,至少還有你,值得我去珍惜。而你在這裏,就是生命的奇跡……”
我唱的很小聲,只有我和她能聽見,也只需要我和她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