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死刑

死刑

痛,痛不欲生,骨頭即将散架。

一股熱流自腹部直上,蹿過胸口路過喉頭,口腔是出站口,猩紅的它們噴到面前的草叢上,剛看見天日就被灼熱的陽光和螞蟻侵蝕。

好可憐,它們還沒能好好的看一看太陽。

我在這裏為吐出來的鮮血哀悼,那邊大爺大媽們終于逮到空檔拉住陸建軍,還不忘說賈芳明“也不知道拉一拉你老公!”

她能知道嗎?

她巴不得陸建軍打死我。

我搖搖晃晃的站起來,靠在樹幹上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

周令也帶着警察匆匆忙忙的來,一看見我就要尖叫。我搖搖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如果她這時候尖叫起來,我的腦袋估計會爆炸。

警察欲言又止的看了我一眼,再看了陸建軍一眼,“什麽情況?誰來說一下?”

賈芳明當仁不讓地上前:“警官呀,我和您說,都是這個小丫頭片子先動的手,她先打了我一巴掌,我老公當然要為我出頭了!”

警察微微皺了點眉頭,帶着一點兒不耐煩:“你們跟這個小姑娘什麽關系?”

“她是我女兒。”陸建軍陰恻恻的瞥我一眼,很不情願地承認。

最後還是被帶回派出所。

我坐在派出所的調解室裏,一張長桌,一邊坐着我和周令也,另一頭坐着陸建軍和賈芳明。警察坐在長桌中間主持公道。

我說了事情經過,從賈芳明讓我去濟寧路做雞開始,一直說到我砸了家裏玻璃窗,最後停在挨陸建軍一通打。

說起來是兩個月的事情,但是在我簡略的描述重點中就變成短短一段話,如果寫成文字,都不一定能有三行。

警察聽的很沉默,看賈芳明的眼神帶着鄙夷。

賈芳明氣焰弱了很多,但不依不饒:“那家裏沒錢嘛,再說了,濟寧路也不只是陪酒的,還有做別的呢。”

她說沒錢的時候,我實在沒忍住說:“是沒錢,家裏的錢也只是夠你買條項鏈,夠我爸買個大金表。太窮了,我家,太窮!”

我說着手一拍大腿,疼得龇牙咧嘴。

周令也在邊上心疼的撅起嘴,彎下腰為我呼呼,太可愛了。

賈芳明看看周令也,又看看我,最後咬着牙罵:“女流氓一樣!”

我別過頭,“嗤。”

賈芳明看我不屑,一拍桌子就要罵起來,警察伸長胳膊攔住她,“欸欸欸,這在警察局呢,都老實點兒。”

然後警察對陸建軍和賈芳明說:“你們夫妻兩個,對孩子的教育要上點心思!動不動就打罵怎麽能行啊!”

陸建軍和賈芳明在警察面前和小學生一樣老實,連連點頭,說‘知道了知道了’。

知道個屁呢。

警察教訓完他們,轉過頭來解決我:“你也是,小姑娘家家的,有話好好說,不要整天和你爸爸媽媽吵架。你爸爸總是為你好的。”

我保持微笑,沒有回應。

警察歪頭看着我想了想,似乎覺得他沒有話要補充了。因此一揮手,“好了,為這點事情一家人鬧來鬧去的,傷和氣幹什麽。小姑娘你好好跟你媽媽道個歉。年輕人嘛,服個軟,你媽還真能讓你去濟寧路啊?”

我仍然微笑:“她是我後媽。”

“你後媽也不會讓你去濟寧路的。你放心,我在這裏給你看好了。如果你後媽再有這個想法,你跑過來告訴我。”警察一揮手,一拍胸脯,世界在手的樣子。

我不動,但心裏的憤怒并不比剛才少半分。我看着周令也說:“我寧願被陌生人打,至少還能得到點兒賠償。現在被我家裏人打吐血了,我還要給他們道歉。晦氣!”

周令也沒吱聲,臉是蒼白的。

賈芳明當然聽出這話不是對周令也說的,因此搶先用她那尖銳刺耳的聲音辯駁:“你搞沒搞錯,是你動手在先,打的還是長輩!”

我舉起胳膊上幹涸的血跡和傷口,“是長輩就能往死裏打是嗎?那我現在就去打我外甥好了,反正我是長輩!都是家——事!”

我把‘家事’兩個字咬的格外重,惡狠狠的,恨不能生吃了他們兩個。

賈芳明被我的眼神吓得一哆嗦,一邊警察拍拍我的肩,又對陸建軍說:“你帶你女兒去醫院看看吧,你打的确實挺厲害的,別給人家小姑娘留什麽後遺症了。”

陸建軍這時候想起來向警察陪笑:“我這個女兒皮糙,沒事兒的,倒是麻煩警官您了,為我們這點家事還特意跑一趟。”

警察:“沒事兒,父母和孩子總是要鬧矛盾的。下次注意了,別在外頭打來打去的。”

“是,回家打就行。”我聽的不耐煩,一拍桌子站起來,側目對周令也說,“我們走。”

離開調解室的時候我還聽到陸建軍點頭哈腰的聲音:“小孩子不懂事,被我慣壞了。”

在調解室門口站了一會兒,我的煩躁沒有減輕一星半點。

周令也皺着眉,顫聲問我:“疼得厲害嗎?”

我皺着眉閉上眼睛,點點頭。

是很疼。

不光身體疼,心裏也疼。

身後調解室的門打開了,我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走出來。

陸建軍在我身後說:“你是不得了了,警察面前也甩臉子!”

“你他媽的閉嘴吧!”我本來就煩躁,他那種老子做派讓我更加厭惡。我學他,扭頭一腳替他的裆上,他當即疼的大叫。

那個亂和稀泥的警察在後面跟出來,“怎麽了,又怎麽了?”

賈芳明這時候哪裏容得我說話?

哭天搶地地說:“警官青天大老爺啊!你要為我們做主啊!我們這才剛出來,還沒說什麽,這孩子一腳替她爸爸身上啊!”

“不是的警察叔叔,是陸叔叔先出來罵陸祺燃的。”

我閉着眼睛,誰也不想看,但聽到周令也為我解釋的聲音忍不住笑。

笨蛋,你還看不出來沒有人會相信我們的話啊。

“你跟我走一趟吧。”我的胳膊被粗糙的手掌握住。

我睜開眼睛,看着面前這個和陸建軍差不多年紀的警察問:“所以,爸爸打死女兒是家事,女兒不小心踹到爸爸一腳就是犯罪,對嗎?”

那個警察直直的盯着我。

我擡着唇角微笑:“你讓我跟你走一趟,讓我去哪兒?去坐牢?尋釁滋事?那我請問了,為什麽賈芳明和陸建軍不坐牢?”

“欸欸欸,你個死丫頭說什麽呢,我跟老陸都是好公民啊!”賈芳明的尖叫在我的左耳。

我不耐煩的皺起眉來,“是,當衆準備打死女兒的好公民和不小心一腳要踹死爸爸的惡毒女兒。”

我把一雙手伸出來,對那警察說:“來,抓我吧,把我铐起來,給我判死刑。”

那警察遲疑地看了我一眼,我把雙手再往上擡一擡。他握着我的手終于松開了,不耐煩地沖着外面揮一揮,“走吧走吧,不要再打也不要再罵了!”

“嗯。”我一點頭,牽着周令也就走,把所有人都丢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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