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臺風
臺風
周令也在我醒來之後的半個小時也醒來。
那時裴南山幫我去買粥,我一個人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發呆。
周令也蹑手蹑腳地走過來,看見我雙目無神地看着眼前,她恐怕睡迷糊了,沒有以為我醒了,只是伸手摸我的腦袋。
我說:“不燒了。”
周令也吓一激靈:“你醒了呀?”
“嗯。”
她親親我的嘴巴,劫後餘生:“吓死我了。”
我們留下裴南山在家裏住了兩天。
裴南山是個很好的朋友,周令也也很喜歡她。
我身體好一點兒之後我們三個就時常坐在床上聊天打牌。裴南山的手挺臭的,打十次牌能輸九次,贏得那一次多半不是我就是周令也給她放水的。
但是比起輸贏,裴南山更關心的是周令也的同學到底一次劈腿了幾個男人。
到第三天的時候裴南山回了家。
我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公交車上後剛剛還萬裏晴空的天突然暗下來。我預感要下雷暴雨,狂奔回家拉開陽臺窗簾湊在窗口看。
周令也坐在茶幾前看一本厚的能砸死我的書,叫什麽《追憶似水年華》還是《追憶似水流年》,看得哈欠連天淚眼婆娑,我的狂奔給她找到某種正當理由。
她把書合上,站起來跟到我身邊問:“怎麽了?”
“你看,要下大雨了!”我的興奮來得莫名,但是和外面刮起的大風一樣猛烈。
窗外天空不是黑暗,而是一種帶有沙土似的焦黃。飓風裹着樹葉晃動樹幹,甚至垃圾桶都被掀翻。
“轟隆——”
閃電之後雷鳴而下,自從而降的雨珠比鴿子蛋還要大,砸到窗戶玻璃上。
我被周令也拉的離窗戶遠一點,和她在陽臺上坐下。
陽臺是木制地板,坐上去是洇着水汽的濕涼。周令也靠在我的肩上,慢慢又順着我的胸膛往下滑,最後躺到我的大腿上。
我的手指在她手指的帶領下在空中跳舞,我的眼睛看着窗外,大雨鋪天蓋地的落下砸到整個房子,飓風試圖掀翻房頂。
來吧,淹沒吧,破壞吧——我無比快意。
直到空中響起尖銳的防空警報,我和周令也怡然自得的狀态才消散,後知後覺的拿起手機,發現兩個小時前本市發布今天有臺風預警。
我第一時間給裴南山打電話,她接的很快,在電話那頭慶幸下暴雨的前一秒踏進樓道,後一秒雷聲震天和她也沒有關系。
我的嘴很毒,不透露任何關心,說你既然活着我就放心了。
周令也在我打電話的時候從家裏找來一卷透明膠帶,踮着腳認真地往玻璃上貼米字。
她光腳,腳底都白皙光滑,像玉。我大為震撼:怎麽會有人連腳底板都長得這麽好看啊?
身體趴下去,伸手捉住她的腳腕。周令也下意識地縮回腳,但是沒有能逃離我的手心。
她很好笑又很無奈地看我:“幹嘛呀?”
我的指節摩挲着她的腳踝,周令也的皮膚真的很細膩,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摸過這麽細滑的皮膚,像什麽呢?這回我的比喻失效,嘴唇貼上周令也的腳踝輕輕啃咬。
如果吸血鬼來看見我肯定要大罵一番,腳踝再好看能有多少血?脖頸才是人類最溫軟最美好的地方。
可反正我不是吸血鬼。腦袋上方周令也溫柔黏膩的嗔怪:“你是小狗嗎?”
我的回答從喉頭含混不清的滾出來。吻順着她的腳踝往上,落到她的小腿上。
周令也蹲下來,粉紅色的睡裙裙擺蓋住我的腦袋。
她似乎怕悶住我,一雙手輕輕柔柔的撩開裙擺,露出大腿來。她推我的腦袋,哄我:“別親那裏,怪癢的。”
我被欲望蒙住雙眼,仰視着她像教徒祈求神明:“那親哪裏?”
七月十五日,丘市迎來本年第一場臺風“山神”,中心最大風力10級,造成236人受傷。
我和周令也不知道也不關心外面世界,在陽臺上吻到天地失色,臺風呼嘯蓋過周令也每一聲的低喃,也讓她每一句話都只落到我的耳裏。
“陸祺燃,我愛你。”
“陸祺燃,我好愛你。”
“陸祺燃,不要離開我。”
我以熱烈地吻回應她的話,想要把她揉進我的身體裏,刻進我的骨血裏,讓生老病死的自然規律都無法把她帶離我的生命。
臺風風力漸漸變小的時候,我和周令也手牽着手一起躺在陽臺上。
她說:“你身體才剛好一點,起來吧,地上涼。”
可是她也沒動,我也沒動,沒有人起來。
我盯着眼前的天花板。
房子到底是老房子了,天花板的漆有些脫落,斑駁的像是被蜘蛛遺忘的蜘蛛網。
周令也又說:“你下次遇到賈芳明,不要和她吵架了好不好?你挨打,我吓死了。”
她最後一句話說的有點磕磕巴巴,頓了一下才承認害怕。
我輕輕捏了捏她的手。
我和賈芳明水火不容是很多年前就開始的事情了。
我五歲她和陸建軍結婚。那時她還沒有現在這麽胖,是又瘦又長的一條。穿着不太幹淨的白色婚紗,沒有戴頭紗。
她們婚禮的時候有一個不知道是誰家的親戚,總之是個老太太。她見沒有人注意我,湊在我耳邊跟我說:“你看看哦,這個女的以後就是你後媽。後媽你知道吧?白雪公主,灰姑娘,是不是都有後媽?”
其實她高估了我,我沒看過那些童話故事,不知道她在說什麽。
那老太太說:“後媽都是壞人,那女的也是壞人。她會搶走你爸,會不給你飯吃,還會打你。”
我忘了我當時的反應,但多半是不在乎。
三歲那年我站在公園小火車的出口一直等我媽。
等到天黑透了,公園的人都下班了她也沒來。
我爸拿着一個手電筒慢悠悠地過來。知道的是來找孩子的,不知道的以為他只是單純遛彎兒走到這裏遇見了我。
我看見他之後沒有問他怎麽知道我在這裏,也沒問我媽去了哪。雖然當時年紀小,但是我心底隐隐知道媽媽不會回來了。
媽媽不要我了。
在那之後我開始對一切都不在乎,但是又極力抵抗一切事。
我爸喝了酒打我,我還沒有他腿長都會盡力打回去,哪怕事後會遭到更猛烈的毒打……沒有什麽能攔着我的。
至于這個後媽。五歲那年我看不清她的長相,但在第一次因為她而挨我爸打的時候她是圓是扁都不重要了。
我不認識什麽白雪公主灰姑娘,但她确實無誤是我的敵人。
日常瑣事也好,大事也罷,我和她之間已經不是單純的水火不容能夠概括。
讓我在她面前低頭,不和她吵架不和她對着幹,絕不可能。
我對周令也說:“那下次我們吵架的時候,你跑遠一點吧。”
周令也翻身騎到我的身上,居高臨下的看着我。
她的頭發長長了一點,我們剛認識的時候她的頭發剛到肩膀,現在已經過了肩,垂下來像沒有魚鈎的魚線,誘我一條魚。
手指勾住她的頭發,周令也俯下身,在離我的唇一指遠的距離停下,和我呼吸交纏但偏不貼近。
她說:“你再打架,我就要和你發脾氣了。”
我有點興奮莫名:“是嗎?我還沒見過你發火。”
她的手猝不及防抵上我的咽喉,虎口在我的脖頸上往下壓,可到底也沒有用太大力氣。
我眼睛彎着,這時候的周令也有種異樣生動的美,她的臉頰和嘴唇都蒙着一層紅,瞳仁黑得發亮,又帶着一點隐忍的薄怒。
“你好美。”我在她掌心下失去求生欲。
周令也從鼻子裏哼出一聲,松開手俯下身,狠狠地咬上我的唇。
口腔內瞬間充斥一股又像鐵鏽又像雨後青草似的怪味兒,我按住周令也的脖頸不許她起身。她至今還沒有學會在接吻的時候換氣,很快她臉上的紅就直達耳根。
我稍松開手,在她換氣時一翻身,周令也落到我身下來。
臺風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