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失憶

失憶

“性子倒是烈,竟以死明志。”

阿欣迷迷糊糊中,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他語氣冰冷,無半分情緒。

阿欣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而床邊站了一個墨袍男子。

那男子身形略瘦,個頭卻高,阿欣躺在床上,之看到他的下巴。

他下巴有些尖,還很白。

男子低頭看她,俊秀的容貌映入阿欣眼底,可他的音調卻冷得冰人:“你醒了。還想死嗎?我可以成全你。”

阿欣眨眨眼。她沒聽明白他的話。

此刻,她腦中一片空白,之零星的記得一點什麽,可仔細去想,又想不出具體的細節。

她隐隐記得,自己好像是有夫君的。

那眼前的這個人……

阿欣于是問:“你……是我夫君嗎?”

她渾身乏力,語氣虛弱,像是餓了三天沒吃飯。

床邊男子那雙丹鳳眼瞬間一縮,露出殺氣,而他身後的一藍衣男子,也是一臉震驚。

“你說什麽?”男子盯着阿行問。

“……你是我夫君嗎?我……有點想不起來了。”阿欣縮了縮脖子,重複問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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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衣男子一臉醒悟的模樣:“大人,我猜她撞壞了腦子,失憶了。這種事并不罕見。”

霍辰也猜到了這一點,他繼續盯着阿欣,目不交睫,探尋她是否撒謊:“你真想不起來?”

阿欣莫名有些怕眼前的這個男子,她顫顫道:“也,也不是全部想不起來,我記得我叫阿欣,我好像拜過堂,有夫君……你,是嗎?”

她懵懵懂懂的模樣,不像是撒謊。

且,這天底下沒有一個女人有膽這樣的謊:竟然敢自稱是司禮監掌印太監為夫君!

要麽是不想活了,要麽是真失憶了。

霍辰輕笑一聲,似是嘲諷:“笑話,一個小小低等奴婢,竟然敢大放厥詞,自稱是我的妻子。”

聽到男子這麽說,阿欣竟松了口氣。

眼前的男子,二十五六歲,俊是真的俊,可渾身透出一股淩厲迫人的氣勢,叫人有點害怕。

“哦……啊?你說我是奴婢?”阿欣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心下一沉。

她居然是個奴婢嗎?

霍辰點頭:“不錯,你就是我花二十兩銀子買來的奴婢。你這個奴婢不知好歹,我好心買了你,你卻要自盡。”

阿欣驚呆,有點不信:“自盡?我為什麽要自盡?”

自盡這種事,好像不是她能做出來的。

小蟲子尚且想活,她這輩子既然投生為人,為什麽要自盡呢。

人只要活着,總是有希望的啊。

“我如何知道你為什麽要自盡?你如果還想自盡的話,下次動作利索些。省得麻煩。”霍辰冷眼看着她,像是看着一只将死的魚一般,沒有半分憐憫之心。

阿欣卻吓得坐起來,她搖頭,“不,我不想死,啊我的頭怎麽那麽疼?”阿欣伸手去摸額頭,卻發現自己額頭裹着紗布,一砰額頭那處,便疼得很。

“姑娘,那是你自盡撞了傷了頭。”藍衣男子解釋。

“……”阿欣瞪大眼,她還真自盡了啊。

看來,眼前的男人沒有騙她。

“你既然不想死,那便趕緊休養好,然後幹活。你如今傷着,我便許你休養數日。傷好後,若再敢尋死或是偷懶,我便将你賣去妓院。”男子再次開口,說出的話卻十分冷血。

阿欣有點怕,連忙點頭:“我知道了,我一定盡快好起來,然後幹活。”

随後,霍辰看了一眼藍衣男子:“你安排一下,以後她就是宅裏的粗使婢女。”

藍衣男子應下:“是,大人。”

他目光偷偷往阿欣那邊看了一眼,有些惋惜。

這姑娘一張鵝蛋臉,膚白唇紅,樣貌嬌憨,卻當個粗使婢女,可惜了咯。

……

很快,阿欣便知道,那藍衣男子是霍宅的管家劉信。

“咱們家主人多數在宮裏當差,并不常回這處宅子,所以宅子裏仆從不多。你呢,既是粗使婢女,便只能住此處。”

劉信領着阿欣到了一處偏院,這裏是女仆住所,阿欣作為粗使奴婢,和兩個打掃的大嬸住一屋。

那大嬸見了阿欣,也是一臉驚訝。

這麽漂亮的小姑娘,居然和她們同住?

“你先養傷,傷好了就跟着張嬸,李嬸做事,明白了嗎?”

阿欣點頭,可她還是有些遲疑。她總覺得自己不是婢女。

因為她腦海裏,對主人、大人、奴婢這些稱呼,陌生得很。

“管家,你們是從哪裏買的我啊?”

劉信揣摩着霍辰的心意,心裏面早就編好了說辭:“我和大人是從人牙子手裏買的你,那人牙子說,你男人得病死了,你公婆容不下你,便把你賣了。我知道的就這麽多了,具體的就不清楚了。”

阿欣一顆心都涼了。

是這樣嗎?

她的确是有過夫君,可夫君死了。

那她以後,就是簽了賣身契的家奴了?這輩子,大概也沒翻身的可能了吧?

她頓時垂頭喪氣起來。

也不知,那些茍且偷生的蟲子,如果成為了一只沒有自由,只能為他人勞作,被他人掌控命運的奴婢蟲,還會想偷生嗎?

阿欣不懂蟲子,她睡在屬于自己的床鋪上,提不起一點兒精神。

過了一會兒,兩個大嬸靠近過來,“這麽漂亮的小姑娘,怎麽想不開呢?聽管家說,你是不願意當奴婢所以選擇自盡。這大可不必啊。”張嬸勸道。

另一邊的李嬸也道:“對啊,別的府裏我們不知道,可霍府的奴婢,都是有福氣的呢,你要是不信,過幾天就知道了。”

做奴婢居然是有福氣?阿欣大不理解。

要是一般奴婢就罷了,賣身奴婢有什麽好的?

一輩子都不得自由,毫無盼頭。

可眼下她頭疼的厲害,沒心思去多問。

“多謝兩位嬸嬸,我不會再做傻事了。”阿欣道,她撞頭失血,臉色不好。

“行,那就好,你歇着,晚點我們去廚房幫你拿晚飯。”劉嬸道。

……

霍辰沒在霍宅多留。

他身為司禮監的掌印太監,領內廷十二監,掌東廠。平日裏難得空閑,故而極少來宮外的宅子。

這處霍宅,倒如空置了一般。

只是今日清早,他在宮中偶遇今科探花薛不寒,薛不寒忽然攔下他,對他說了一句莫名的話:“下官有一厚禮,已送至霍宅,還請內相大人笑納。”

薛不寒這人有些筆墨上的才華,又生得文雅端正,被戶部侍郎田大人一眼相中,榜下捉婿。

按理說,這薛不寒已經有了靠山,未來岳父是朝內清流,沒必要與他這個閹黨有牽扯。

所以當時霍辰十分意外,他愣了一下:“薛翰林給我送厚禮?”

薛不寒神色微妙,聲音更低:“大人見了就知道了。”

随後,不等霍辰再問,薛不寒像是怕被人發現,匆匆離去。

……

霍辰覺得此事離奇,恰好他今日無事,便回了一趟霍宅。

等霍辰回了霍宅,才知道有人往府裏送了一個女人。

回府途中,他想了一路,想了許多可能。

可霍辰萬萬想不到,薛不寒說的大禮,是一個女人。

這位薛探花着實是一個絕世奇葩,他居然給一個太監送女人。

太監能用女人嗎?

這是諷刺他嗎?

那薛不寒的膽子可真夠大的。

霍辰不怒反笑,立即跟着管家劉信去客房看那個女人。

結果那個女人一頭撞在桌角上自盡了。

她沒死,但失憶了。

還敢稱自己為夫君。

簡直是……離譜至極!

整件事,說不出的匪夷所思,卻又是實實在在的發生了。

霍辰坐在馬車內,問身旁的親随長義:“你怎麽看今日這事?”

長義也是一頭霧水:“大人,這事确實奇怪。但我看那個阿欣姑娘,不像是撒謊。”

敢對霍辰耍心機,那是不想活了。

“如果她不是薛不寒送來的奸細,難道他是真想給我送女人?”霍辰皺眉。

“……也有可能。”長義小心翼翼道:“大人,興許是薛探花不了解你,以為你和有些太監一樣,喜歡玩、弄女人。”

太監雖然不能真正的與女人雲雨,可他們也有別的法子享用女人。

所以有些太監,會偷偷和宮女對食。而有些權勢的太監,會在宮外買宅娶妻,就像尋常夫妻一樣。

可霍辰從不好這一口。

“我從未聽說有人送禮不事先打探清楚對方喜好的。薛探花不像是這麽愚蠢的人。”霍辰否決了長義的推測。

長義嘆氣:“小人無能,實在猜不出這其中緣由。”

眼看霍辰的馬車要進入青龍大街,外頭趕馬車的長德忽然扭頭靠近車門:“大人,是薛翰林,他好像有話與你說。”

霍辰心裏正納悶,既然薛不寒找上門,他正好探查個清楚。

“請薛翰林上車。”

随後,長義下馬車,薛不寒上了馬車,他小心翼翼的坐下,一臉讨好問:“內相大人,如何?”

霍辰深得皇上信賴,不但有閱奏章,掌印批紅之權,更控有東廠監察百官,故而朝中上下尊稱他一聲“內相”。

“你說那女人?”霍辰臉色平靜,看不出任何情緒。他目光落在薛不寒身上,像是能洞察人心一般,叫人心底發寒。

“是……”薛不寒緊張的吞了口水。雙手搭在膝蓋上,緊緊向內扣着,看起來十分不安。

“我是給太監,你卻送我個女人。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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