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瘋了嗎我

第八招瘋了嗎我

童塔塔揉着腰身肩背,小腿肚與大腿內側,痛苦地五官糾結成一團。

胡朔從乒乓球臺那邊跑過來,“你還好吧,還沒緩過來嗎?”

“一時半會兒是好不了了,上午極限逃命和下午極限拉伸,我的身體今天承受了太多。”童塔塔要死不活。

“最好還是站起來慢慢活動活動,乳酸堆積後會更難受,”胡朔看着身後的球框,“還是別坐球場附近,等下萬一有人踢球踢到你。”

男生基本都在籃球場跟系臨城他們班打球,足球場這邊沒人,童塔塔擺手,“你快去打球吧,別管我了。”

胡朔搖頭,撂下一句“眼睛不要老是長在系臨城身上”,便朝乒乓球臺那邊跑去。

“我哪有……”童塔塔薅起一塊草皮朝她的後背扔。

然而人倒黴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縫,就在童塔塔忍着痛苦艱難地挪到籃球場附近時,一枚失控的籃球,正以童塔塔的腦袋瓜裏完全沒有具體概念的xx米/秒的速度,朝他襲來。

“快閃開!”

提醒這話的人完全高估了某人身體與大腦的反應速度,“開”字尾音都落下足有一秒多了,童塔塔仍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球朝自己飛來,最終準确無誤地蹦向腦袋瓜,将之狠狠地拍倒在草坪上。

球正中額頭靶心,童塔塔整個人被籃球的沖擊力掀翻在地,後背與大地親吻時發出了悶重的“咚”響,場面極其壯觀。

遠在乒乓球臺邊目睹他被掀翻在地的胡朔,忍不住驚叫:“塔塔!”

“同學,你沒事吧?”

童塔塔面朝天空,雙目圓睜,耳際聲音回蕩,似乎有人在呼喚。

然而他的眼前卻一片黑白忽閃,時不時還有星星在四處飄蕩,根本難以聚神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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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塔,你還好吧?”胡朔焦急地搖晃着他的身體。

“不會摔暈乎了吧……”

“可是他還睜着眼睛啊。”

“是會有這種情況存在的吧,被摔懵了或者暈了,但是眼睛還睜開着。”

“那是不是得送醫院啊……”

四周似乎圍了許多人,叽叽喳喳地聲音好像菜市場裏的雞鴨籠,聽得人一陣煩躁。

似乎有人在扶自己,童塔塔順勢坐起,眼前朦胧勝過清醒,不知道是誰的臉在視線裏若隐若現。

“哎,他起來了,沒事吧?”

“怎麽都不說話,眼睛也不眨。”

“不會摔傻了吧?”

“嗯?這不是今中午跟系臨城告白的那個人嗎?”

“好像是,完了完了,這下更傻了。”

“喂,你們說夠了沒啊,吵死了!”最後是胡朔的聲音。

童塔塔從那聲呵斥中清醒過來,視線也開始變得清晰,映入眼簾的除了胡朔的臉之外,還有一張男生的面孔,濃眉垂眼眉尾有顆痣,看上去很像天天跟在系臨城身邊的那個人。

嗯?齊野?!

童塔塔陡然清醒,這個人他自然是認識的,系臨城的同班同學還同在籃球隊。

“你怎麽在這裏?”童塔塔很詫異地看着齊野。

聽他這麽問話,胡朔松了口氣,迷糊過來後滿眼只有系臨城身邊的人,壓根都沒有注意到自己這個好友,一看就沒什麽大礙。

齊野不了解,還滿臉擔心地看着他,“我們的球不小心打到你了,對不起啊,你沒事吧?”

童塔塔看向被他按在膝蓋下面的籃球,這才感到額頭隐隐作痛,他伸手摸了下被砸中的地方,“哎喲。”

“你額頭應該被打得不輕,特別紅。”胡朔在旁邊說道。

“怎麽那麽慢。”清潤朗朗的男聲從人群後方傳來。

童塔塔原本緊皺在一起的五官霎時舒展,這個聲音……

似有一股好聞的氣息,穿過圍觀的人群朝他襲來。童塔塔的眼神擦過齊野的肩膀,似乎背着陽光也能看清那人精致的輪廓。

周圍有人在竊竊私語,呢喃着來人的名字,系臨城……

“我看,要不還是送去醫務室看看吧,看上去真的更傻了。”聚過來看熱鬧的人裏,不知誰說了這麽一句。

童塔塔回神,有些慌亂地低下頭,擺手,“不用了,我沒事,不用去醫務室。”

“你确定?被那樣被打倒,不去看看真的沒問題嗎?”齊野皺着眉頭一臉不可置信。

聽齊野這麽說,童塔塔趕緊撐着草坪起身,“沒事啦,你看……”

只是剛擡起屁股,就被大腿內側的酸痛給揪到,“啊!”

痛叫一聲又跌回去,尾椎落地震到後背,渾身上下都疼起來不說,還不小心将本就松了的鞋子給甩掉,露出了裏面花裏胡哨,大腳趾處快被頂破洞的襪子。

齊野看他那副要哭的樣子有點忍俊不禁,“可你這個樣子看上去不像沒問題啊。”

“喂,你少逞強了,還是頭腦完全清醒了再說,”胡朔看向旁邊的齊野,“沒事,他這不完全是被剛才那球打到的緣故,還有他自己之前積累下的一些‘惡果’。”

說着,胡朔忍不住偷瞄了一眼他身後。

童塔塔擰眉皺鼻,将翹出去的腳迅速撤回藏到另一條腿後面,甩掉的鞋子想拿又不敢拿,臉上一陣陣發燒,沒有什麽比在喜歡的人面前出醜更令人難堪的了。

上午的事情全校皆知,齊野自然也心知肚明,雖然不十分清楚什麽‘惡果’,但隐約猜到個中一二。

他回瞅一眼身後剛走過來的人,了然地抿嘴輕笑,“那,同學你要是真沒事,我可就拿球走了,後面反悔可沒人幫你付醫藥費了。”

童塔塔壓根就沒想去看醫生,哪還要人負責什麽醫藥費,臉皺巴巴地揉着腿,想要點頭表示明白,又想揚下巴示意他可以走了,又點又搖的一時好不糾結。

“好吧,那我走了。”齊野說着便站起身。

後到的系臨城一眼瞧明白了狀況,雖面上沒什麽波瀾,但看到童塔塔之後,眉宇之間隐隐顯出幾分郁悶。

“慰問慰問?”齊野側了下身子,示意。

系臨城撈起他手裏的球,不假思索地轉身就走,“瘋了嗎我。”

.

“塔塔……塔塔……”

似乎有呼喚從遠方傳來,那聲音模糊朦胧,隐隐約約,就像是隔着好幾座大山,回響空靈,很不真切。

童塔塔望着離去的背影,只覺仿佛被一腳踹入了無底的黑井之中,水中有魔鬼拽着他的腳不停下墜,而他唯一的光源卻越來越遠,不停消散。

甚至那黑井,就是那唯一的光源,将他踹下去的。

胡朔看着杵在地上呆若木雞的某人,五指在他的眼前晃來晃去都不帶眨一下,仿佛被人吸走了魂魄一般。

“老天,該不會真摔壞了吧?”

“二胡……”童塔塔無神喃喃。

“終于出聲了,你真沒事嗎,要不我還是陪你去醫務室看看……”

“我完了……”童塔塔沒有理會她的話,仍舊一臉晃神。

“什麽完了?”

“你剛剛聽到他說什麽了嗎?”

胡朔順着他的目光看向離去的背影,她自然聽到了,剛才圍觀的人離去時,還因那句話而嘲笑他,“哎呀,不要在意,他可能就是無心一說。”

怎麽可能是無心一說……

童塔塔鼻頭發酸,收回視線,望着自己醜兮兮的襪子,一把将掉了的鞋子拿過來套上,“他現在肯定讨厭死我了。”

“那不是廢話嗎,你個蠢蛋!”毛樂手抓着幾個紅彤彤的東西從旁邊跑過來。

童塔塔沒有擡頭,本來還沒掉下的眼淚,因為這句話掉了下去。

胡朔看向毛樂,眉毛亂飛,無聲譴責:你幹嗎!

毛樂聳肩,一臉無辜。

“你拿得什麽?”胡朔趕緊轉移話題。

“我剛在那邊那個洞裏發現的。”毛樂将還沾着泥巴的西紅柿擺到他們面前。

“洞裏?”

毛樂從胡朔口袋裏掏出一塊紙,擦幹淨三個新鮮飽滿的西紅柿,“那邊的牆角有個狗洞,大概外面是一片菜園子吧,牆根是西紅柿,看上去不錯,我就摘了幾個。”

“偷得,這樣好嗎……”胡朔撓撓下巴。

毛樂隔空扇了她一下,“什麽,什麽叫偷啊,我這是光明正大地‘摘’好吧,反正都是給人吃的,你吃我吃都是吃,天下大同,誰吃不都一樣。”

說着便将擦幹淨的西紅柿塞進嘴裏,用力咬一大口,“恩喲,真甜!”

胡朔拿起來瞅了眼,又默默放下,沖着低頭系鞋帶的人努嘴。

“啧啧啧,這麽甜,”毛樂拐了童塔塔一下,“我說天王,要不要嘗嘗。”

旁邊的人不理他。

“人老話說什麽來着,西紅柿喜紅事,多吃西紅柿生活多喜事,最适合在失意碰壁的時候吃了,能轉運。”毛樂說着又用力大咬一口。

旁邊人聞此,淚眼婆娑地偷瞄他一眼。

果子肉鼓鼓鮮嫩嫩,外皮在午後陽光下還泛着光澤,毛樂再啃一大口,一臉滿足。

見狀,那只手再三猶豫,然後悄悄朝那邊摸去,迅速抓起咬一口。

汁水瞬間爆皮而出,漫過味蕾,流進喉管裏。

“好酸啊!”鼻音濃重,本來收回去的淚珠子又掉了出來。

“啊哈哈哈!”

看着笑倒在草坪上的毛樂和用力抿嘴的胡朔,童塔塔反應過來自己被騙了。

“你們兩合起夥來騙我……”

胡朔笑着擺手,“我啥都沒說啊。”

童塔塔生氣地将西紅柿扔回原處。

“哎哎幹嗎!不能浪費糧食不知道嗎,”毛樂将那西紅柿撿起來重新塞回他手裏,“你咬了就必須得吃掉,你看我都快吃完了。”

童塔塔讨厭吃酸,滿臉生氣又煩躁地看着被自己咬開的西紅柿。

“唉,我奶奶常說啊,忌嘴謹手,否則,是烙鐵得含着,是火爐得捧着,就是在說你啊。”毛樂将最後一口西紅柿嚼吧嚼吧咽下去,把桔梗扔到童塔塔的身上。

“什麽烙鐵火爐,我幹嘛要端着。”童塔塔苦哈哈地啃起西紅柿。

胡朔把玩着其中一個完好的西紅柿,“毛奶奶的意思是,做什麽事情之前都要考慮清楚,也就是常說的那句,萬事三思而後行,否則的話,有什麽後果自己得去承擔。”

童塔塔皺着眉頭咽了兩口酸汁後,噢了聲。

“噢什麽噢,你懂嗎你。”毛樂又朝他扔了一塊小石子。

“我懂!幹嘛扔我!”童塔塔氣呼呼地扔回去。

“懂的話你剛才就不會在那哭得那麽醜了!”

毛樂看他那副傻樣就氣不打一處來,“聽了人家一句話就在那哭哭啼啼,怎麽,你做那蠢事後還以為人家會對你刮目相看?被讨厭是意料之中,告白的時候就該想到的好吧。”

“可是不告白我會不甘心……”

“對,不做蠢事也會不甘心,”毛樂沖他翻白眼,“放棄幻想,認清現實,別瞎做夢!你和系臨城之間沒有可能,從過去到現在到未來,都沒、有、可、能,接受吧,他就是讨厭你!”

“我也知道啊……”童塔塔慢吞吞地啃着西紅柿沒有再說話。

毛樂說的,他都知道。

這兩年,他也不是沒想過放下,但每次一回頭去追想,卻又好像愈發把自己困在一座自我構建的城堡裏,每一塊磚,每一片瓦都只寫着一個人的名字。

雖然城牆每天都因為各種“自然災害,人為事故”而倒塌,但卻又很快重新建立起來。

他甚至不知道,到底是什麽力量在幫助他重建那些城牆,也不知道為什麽城牆被攻破了那麽多次,城堡仍舊沒有崩塌……

只是,或許,還是回到那句話。

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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