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人生遺憾
六十四招人生遺憾
童塔塔進屋的時候,他老爹正端着一個小盆子往院子裏走。
“回來了,”看着他那很明顯不合身的上衣,童方臺疑惑地問道,“嗯?你這是穿了誰的衣服?”
“問林阿姨借得,我忘記帶了。”
童塔塔說着身體一頓,突然想起來他的衣服還在主院的沙發上,裏面還有他的內褲!
“啊……”
“什麽忘記帶了,”童方臺從盆子裏提溜出濕漉漉的T恤,“你掉在那邊地上了,早上下雨那邊全是泥。”
順着老爸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正是通往主院的小徑。就說嘛,他明明記得拿衣服的時候都拿齊了。
“知道我衣服掉了也不去幫我送一下,真是的。”
童方臺走到院裏将衣服晾在架子上,“你這不是也沒光着呢嘛。”
“可是你不知道光着上身被發現的時候有多尴尬……”童塔塔一臉幽怨。
“什麽被發現,你沒穿褲子?”童方臺探進去頭問道。
“不是,怎麽可能不穿褲子,”童塔塔嘆了口氣,“算了,沒什麽。”
說完,不待他爸再問,轉身進了房間。
趴在書桌前磨蹭了二十分鐘一道題也沒有寫進去後,童塔塔轉身手腳并用地爬到了床上。
床頭的粉色大腳丫臺歷掀開了嶄新的一年,空蕩蕩的格子裏什麽都沒填寫,小字的下标顯示,還有不到二十天就要過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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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發着呆,童塔塔突然想起了什麽,猛地從床上爬起來沖出門外,直奔南牆而去。
和之前一樣,将燈牌按開後,他就站在石凳上等那個夜跑的身影匆匆路過。
然而等了好一會兒沒有動靜後,童塔塔伸手關掉了燈牌。
那個除下大雨外,雷打不動到點夜跑的系臨城,今天放了鴿子。
童塔塔轉身回到房間,趴在床上,毛衣過長的袖子從手臂上垂下來,包住了手。
他将另一只也撸下來,手掌蜷在袖管裏不停地伸合,袖口編織成花的絨線也跟着來回伸縮,這般看着,他忍不住攥起袖口捂在了鼻子上。
一股淡淡的清香被吸進鼻腔裏,很好聞,但不是系臨城的味道,大概是洗滌劑比較給力,将所有好與不好的雜味都祛掉了。
有點遺憾,但想到這是對方曾穿過的衣服後,他還是勾起了嘴角。
擡手交叉在胸前,将自己緊緊地圈住,柔軟而溫暖的毛衣緊緊裹在身上,感覺像被擁抱住一般。
閉上雙眼,腦海一時思緒紛亂。
童塔塔雖然笨,但并非不通世事,他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知道連城為什麽會突然那樣。
雖然屬性不同,他還沒有經歷過,但身邊的同學一直都有在說,衛健老師,學校發的小冊子,包括他爸……
他已經聽過很多很多的例子了。
而他的背包裏,也一直備着小紅丸,每個月按時吃。
心不在焉地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後,腦袋開始發沉,整個人陷入昏昏欲睡,外頭隐隐有敲門聲傳來。
老爹的腳步從房間蔓延到客廳,隐約的說話聲從門口傳來。
不知來人是誰,模糊的對話之中,透出一絲熟悉的音色。
童塔塔迷糊地聽着,突然從昏沉中睜開了雙眸,随即迅速起身走到外面,隔着紗簾看到了門外的系臨城。
有點意外,畢竟自打搬來,除了搬家當天系臨城來過一次後,就再也沒有踏進過別院半步。
“嗯?我還以為你睡了,”童方臺聞聲看向他,“找你的。”
說着又轉頭看向來人:“真的不進來坐坐嗎?”
系臨城搖了搖頭,“不了,童叔,有點晚了。”
“好吧,你們聊。”
說罷,童方臺便轉身走向屋內,将地方留給兩人。
童塔塔撓撓臉頰,慢吞吞地挪到門口,看向系臨城,“你怎麽過來了?”
“怎麽,我不能過來?”系臨城倚在廊柱上,語氣竟帶有幾分戲谑。
“不是,”童塔塔趕忙搖頭,“當然可以了,這是你家。”
“這個,”系臨城将手中的袋子遞給他,“你忘拿了。”
童塔塔順着袋子的開口望進去,是自己換下來的褲子,內褲的一角甚至從褲腿下面露了出來。
他趕緊伸手一把奪過,語氣裏帶着自己沒察覺的慌張,“哦,謝謝。”
“我媽給你打包的。”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系臨城補了這麽一句。
倒确實讓童塔塔稍微寬了下心,他別別扭扭地點頭,“謝,謝阿姨。”
系臨城又擡手将另一個袋子遞給他,“她還讓我把這個給你。”
“什麽?”
童塔塔接過來那個相對來說小很多的紙袋,裏面盛放着許多餅幹,正是他們今晚上吃的那種,不過瞧着顏色不一樣,他隐隐嗅到了抹茶的香味,“哇,好香啊,謝謝阿姨。”
将袋子合上,他看向屋內,“那個,你要不要進來坐坐……”
雖然他也不知道進來坐個啥勁……
然而系臨城再次搖頭拒絕了。
“哦。”回應的聲音裏還是夾雜了一些失望。
收起袋子時瞥到了毛衣袖口,他突然想起什麽,“你等一下。”
說着轉身跑進屋內,沒多會兒又跑出來,将手中的東西遞給了門口的人。
系臨城瞅着那個花花綠綠的東西,疑惑,“這是什麽。”
“筆……套,”童塔塔有點害羞,“我自己編得。”
說來還是之前他追了對方的尾,被交警帶走那次,在七班窗外偷看,發現他的鉛筆都被撞斷,當時靈機一動,就想編個筆套送給他。
于是照着教程拆了編編了拆,斷斷續續搞了快倆月,最後還是在他爸的幫忙下才搞好的。
“本來想聖誕節送給你,但沒來得及……就當元旦禮物吧。”童塔塔語氣小心翼翼,有點擔心他不想要。
沒想到對方并沒拒絕,伸手接了過去,童塔塔不着痕跡地舒了口氣,“可,可以套到鉛筆上,就不會摔斷了……”
系臨城像是頭一次見到這種東西,轉着圈兒地瞅着那戴聖誕帽的小雪人端詳。
童塔塔以為他會吐槽兩句,便一直等着,然而對方只是打量。
四周一時有點安靜,安靜到院子角落裏的聲響格外清晰。
“你聽。”
系臨城不解地擡頭。
“這個聲音。”童塔塔指向院子。
“是蟋蟀。”系臨城聽了一會兒後說道。
“哇,沒想到這裏竟然有蟋蟀,”童塔塔有點驚訝,“我還以為只有邊郊和鄉下才會有。”
“很正常,有水有草的地方就會有,”系臨城示意不遠處,“花園是個很适合它們生存的地方。”
“好有小時候的感覺啊,”童塔塔臉上浮現出向往的神情,“以前在老家,每到夏天,我爸就會去池塘裏面抓青蛙,然後在家門口的樹下支一小堆篝火,用芋頭葉子裹着燒來吃……”
“青蛙……”系臨城微微蹙了下眉頭。
“燒牛蛙很好吃的,你沒有吃過嗎?”
童塔塔疑惑地看向系臨城,見對方有點嫌棄地搖頭,訝異:“啊?真的很好吃,你一定要嘗嘗。”
“不要。”系臨城果斷拒絕。
童塔塔一臉認真:“一定要嘗試一下,否則會有人生遺憾的!”
系臨城被他誇張的樣子弄得有點無語。
“真的,”見他不相信,童塔塔一副你沒有口福地語氣,“哼算了,反正我小時候在院裏吃牛蛙的日子很快樂,感覺那時的夏天沒有長大後這麽熱,黃昏後會有許多螢火蟲,然後就是這個蟋蟀的聲音,到處都是,雖然有點吵,但現在回想起來,竟然還挺懷念的。”
童塔塔說着停下來,靜靜地聽了一會兒蟋蟀的聲音,“嗯?怎麽沒動靜了。”
“大概是去成為‘人生遺憾’了吧。”
“嗯?”童塔塔茫然地看向他,沒聽懂。
“沒什麽。”系臨城抿嘴輕笑。
盡管院裏有壁燈,但亮度并不足以将回廊照得透徹,更加明亮的燈光從屋內瀉出,與室外的暖燈形成交彙的夾角,投擲在系臨城身上時,顯得他格外挺拔,周身似乎萦繞着白日裏難得一見的柔光。
童塔塔忍不住就看入了神,愣愣地站在門口,連對方的聲音都沒有聽到。
“我走了啊。”
一連叫了他幾次都沒回應,系臨城只好作罷,轉身離開。
直到他走下臺階,童塔塔才意識到對方要走,趕緊跟了上去。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系臨城停下腳步,“還有事?”
“啊?”童塔塔差點撞到他的背,摸着鼻子停駐,“沒,沒有。”
系臨城朝他身後示意,“那就回去吧。”
他轉頭望去,自家房門還大開着,他走在與家門相反的方向。
“哦。”
童塔塔恍惚回神,返身往回走,方才似乎無形中被牽着走了。
系臨城看着他一步三回頭的背影,開口道:“那個。”
像是早就期待着一般,童塔塔迅速轉過身,“什麽?”
“連城,他不是有意……”
原來是說這個,童塔塔點點頭,“嗯,我知道……”
“我們都長大了嘛。”
大概沒料到他會這樣說,系臨城輕垂下眼眸,不知想了些什麽,過了會才颔首,“嗯。”
“那,”童塔塔輕笑,“晚安。”
聞聲,系臨城轉身出了別院。
童塔塔站在原地,看着那道背影漸漸消失在夜色裏,片刻後,不遠處傳來隐約的開關門聲。
他忍不住撇嘴,“哼,也不能回一句晚安……”
回到屋內時,他爹悄咪咪地探出了頭,“回去了?”
“嗯。”童塔塔點頭。
“他找你幹嗎?”
看老爹那副故作無恙但充滿警惕的模樣,童塔塔一陣無語,舉起手中的兩個紙袋,“送來我的衣服和一些餅幹。”
将餅幹放到客廳桌上後,他轉身去往衛生間,将髒衣服塞進了洗衣機。
童方臺慢悠悠地走過去,聞到袋子裏的香氣後忍不住拿了一塊塞進嘴裏,邊嚼邊稱贊,“真是不錯。”
提溜着袋子挪到衛生間門口,看着裏面正在倒洗滌劑的身影,童方臺咂麽了幾下嘴,“感覺系家老大,現在也是越來越有溫度了哈。”
“啊?”童塔塔聽不太明白他爸在說什麽,“什麽溫度?”
童方臺朝他示意了下手中的紙袋,“這麽晚了,還來給送吃的,感覺按他的性子,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
洗衣液加到适量後,童塔塔将卡槽推進去,回頭瞄了一眼他爸,“哦,那是林阿姨讓他送的。”
“嗯,我知道。”
童方臺用舌頭摳了下上颚,“我的意思是,我是說……”
按下開關後,洗衣機開始微微震動,唰唰的水流流進。
童塔塔轉身走到洗手臺拿出牙刷準備刷牙,看着他爸在那裏猶猶豫豫的,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你到底要說啥?”
“哎呀,我是說,他怎麽會突然對你這麽熱情?”
“哪有熱情啊,”童塔塔感覺這話莫名其妙,“整天對我愛答不理,在學校看到我就跟看到空氣一樣,好不容易說上一句話還是被嘲笑……”
童方臺捏着手裏的餅幹,“我看沒有吧,剛才你們在外面聊得挺久的。”
“那是因為——”
童塔塔說着頓住了話頭,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連城滿頭大汗,雙目通紅的臉,以及被架上樓梯時突然劇烈掙紮的身影……
不行,不能告訴他爸。
“?”
從鏡子裏瞄了眼一臉疑惑正在等下文的老爹,童塔塔心裏擰巴了好幾個回合,努力編織理由,“因為……”
“因為……”他扣着毛衣下擺,絞盡腦汁,随即面上一喜,“因為是老師讓他來的!”
“老師?”童方臺有點詫異。
“對,我不是被炸了一身鲱魚百香果嘛,老師和你心連心了,他也以為我是被人整了,所以就讓他來問問。”童塔塔一臉認真地瞎扯。
“你不是說那是道具嗎?”
“是……是沒錯,老師他可能不知道。”童塔塔擠眉弄眼地撒着蹩腳的謊言。
童方臺更困惑了,“可是為什麽讓他來問,你們老師知道咱住他家別院?”
“怎麽會,不過他知道我們兩家住得挺近的,之前……之前有說過。”
“你們又不是一個班,老師怎麽知道?”
童塔塔感覺有點崩潰,“那……教導主任啊,他整個年級都管得,哎呀,你問那麽多幹什麽。”
“怎麽,問問都不行啊?”童方臺愈發覺得可疑。
“這有啥好問的,就是老師擔心,讓他帶個話而已。”童塔塔将牙膏擠到牙刷上,努力掩飾自己的慌亂。
童方臺越看越覺得有鬼,上下打量一番兒子,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你該不會又沖人家發什麽宣言,強迫人家跟你在一起了吧。”
“啥?”童塔塔驚訝地看向他爸,“我什麽時候強迫——”
“這衣服一看就不是老系的,你該不會借着洗澡,對人家做了什麽……”童方臺像是有點難以啓齒般地頓了下,“霸王硬上弓的事吧?”
“霸……你在胡說什麽?!”
童塔塔簡直無法想象他爹到底是個什麽腦回路,“我我我怎麽可能,而且,他那麽高,我哪有那個實力擰得過他……”
“你這麽說,就是有想過咯!”童方臺突然指着他大叫。
“什麽啊,我在你心裏成什麽人了!”
“不好說……”
童塔塔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爸,“我是你兒子呀,你還不了解我嗎?!”
童方臺扶着下巴,一臉認真地思索道:“好像,不太了解。”
“什麽……”
“好像某人曾在車裏,親口向我坦白過他做得那些我完~全無法想象的事,”童方臺眯着眼睛認真回憶,“尤其在看過會動的視頻後,簡直令我大開眼界!”
坦白?視頻?童塔塔幾乎瞬間領悟。
什麽叫黑歷史被刨出來反複鞭屍,這就是……而且還是來自親爹的打擊。
“那是個意外好吧!”童塔塔懊惱,“我也很後悔啊。”
“是嗎,”童方臺一臉懷疑,“我看未必吧。”
“什麽未必,我都已經好好反省過了,不會再發生那種意外了!”童塔塔将牙刷塞進嘴裏,用力地刷起來。
“你最好是,你老爹我很脆弱的,難以承受那些‘隆重’的意外。”童方臺捂着心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天天被裏城挖苦就算了,他爹竟然也這樣,虧自己為了不讓他擔心,而故意隐瞞了一個Alpha在自己面前失了控的事情,沒想到竟遭到如此質疑。
他轉身将他爹一把推出洗手間,用力摔上門,“走開!懶得理你了!絕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