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統仙界

萬事俱備,衆仙唯長留上仙,馬首是瞻。

長留大殿之外,此時此刻已成了整個仙界,至高無上的所在,長留尊上白子畫(二),端坐在高臺之上,世尊、儒尊分坐左右,階下錯落坐着十多位各派掌門,個個斂氣凝神,仰頭注視着臺上的一言一行。

白子畫一向不喜多話,也從未露過十重天威壓,但含鋒不露,卻讓衆人更加心生敬畏,在他面前大氣都不敢多喘一口。如今的白子畫,不再僅是位于仙界武力之巅長留上仙,也不再是初出茅廬時與衆掌門平起平坐的長留尊上,他的羽翼已豐,一言九鼎,巍然隐現君臨天下的王霸之氣。

只見他起身緩步走下臺階,無論是誰,見到他走過時,無不肅然起立,畢恭畢敬施禮讓道。突然騰空而起,一頭墨發青絲被勁風吹得烈烈飛舞,在空中懸空寧定,迎風而立,衣袂飛揚,驟發一聲清嘯!嘯音如鳳鳴龍吟,直上九宵,雲海間驟然一聲轟鳴!

原本一碧如洗的天穹,驟生層層霞光,自四面八方飛快地彙聚過來,在白子畫身邊不住盤旋湧動,隐見無數道蛇形紫電重重疊疊、交叉穿梭其間。白子畫已不複平日漠視天地間的淡然,雙眉越來越緊,面色凝重,長發迎風而起,眉心那道虹光眩目耀眼。

一道奪目白光劃破夜天,橫霜劍淩空出世、淡淡金光缭繞升騰,間有淩厲的光芒一閃而過。得益于主人共渡十重天劫,橫霜的品階已超過了仙劍極品,俨然與神器憫生劍仲伯之間。

白子畫廣袖揮舞,劍端形成一團團十丈方圓的冰焰,升騰而起,一沾上長留結界,便如生根一般,蒼芒大盛,又旋即化滅,循環往複不止,将結界不斷加固。

此時長留山上八千弟子人影幢幢,或運飛劍,或祭法器,或念咒語,圍繞着長留山顯現出一道金色光幕,慢慢覆蓋了整個長留仙山,并不斷向外延伸擴張,光幕上淡淡冰焰明明滅滅,如蒙上了一層薄薄冰霜。

廣場上的各派掌門俱驚嘆不已,第一次看到以整個東海為陣基的長留護山大陣,的确是構思精妙,氣勢恢宏,放眼整個仙界各派,與長留的大手筆相比,确是小巫見大巫。

那片光幕,便是長留千年護山大陣和八千弟子傾力之作,而那光幕上的片片冰焰,則是白子畫十重天第一境的道果凝聚而成。在白子畫的親自掌控之下,光幕不斷向外延伸,不久就将長留山外千裏之地,囊括其內。所到之處,草木如沐春風,搖曳生姿,仙人則感到身上有絲絲涼滑,而掠過其它門派原有的結界處,如潮水湧過,雖有礁岩浪花,最終皆被淹沒,過後一起恢複常态。

在坐的各派掌門,看着守護了各自門派千萬年的結界,終于消失在仙界史上,其心情難免忐忑。然結界上帶着白子畫的十重天道果,隐含他對十重天道境的感悟,雖如水中撈月,渴望而不可及,但已經讓這些幾百年都沒有突破的老仙,精神一振,轉而欣喜若狂。

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光幕驟然一震,一股帶着濃重殺意的魔氣透過結界,撲面襲來,轉眼間洶湧澎湃的妖魔之氣,已遍布方圓數千裏的光幕,且還在不住增強,恰如濤濤江水滾滾不休。

“咻”的一聲銳響,一道微不可察的緋色光芒破空而來。此光極是淩厲,直撞向法陣光幕,然數擊之下,法陣忽明忽暗,微微顫抖了幾下,卻不見破綻。那道緋色光芒徒勞無功,一圈一轉,借着去勢未盡,向來路回飛而去。

火鳳上,殺阡陌天外飛仙一般,紫衣飄揚,血紅的眸子亮得無邪而通透。那道緋色光芒也現出了本來面目,原來是殺阡陌難得一現的菲夜劍。

“白子畫,你這是什麽意思?”

說話間,火鳳和菲夜點卯完畢,雙雙退隐到雲層後,找個風和日麗的地方,自顧自逍遙去了。單春秋率領無數妖兵魔将,風雷滾滾,十萬火急随後趕到壓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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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客而已!長留七殺素不往來,聖君請回吧。”

白子畫負手長空,恰若絕峰雪蓮,清傲而絕世獨立,向着殺阡陌遙遙望去,坦然道。

殺阡陌頓時鳳眼圓睜,不怒反笑道:

“白子畫,姐姐我不是來找你的,“小不點”在哪兒,今天我是特意來接她的。”

白子畫面不改色,争鋒相對:

“多說無益,聖君若是執意要見小徒,就看你過不過得了這結界。”

殺阡陌不屑地冷冷一哼:

“一個破結界而已,能奈我何?”

白子畫嘴角微微上揚,那一笑,染盡了風華,難描難畫。淡然道:

“請聖君賜教!”

一時間,光幕內外,仙妖魔各派勢力,暗流湧動,氣勢含而不發,如峰停岳峙。

殺阡陌彩衣如蝶,婷婷立在雲端,寧定看着白子畫。這位嘻笑怒罵皆由本心的七殺聖君,今日卻出奇的恬淡寧靜,宛若春水微波,唇邊還泛起若隐若現的微笑。不急不躁,舉手投足間風情萬種,媚态橫生而令人望之神魂俱銷,仿佛他是來踏春游湖,不是專門來尋事對峙。

白子畫皺起眉來,饒有興味地看着殺阡陌,只是心裏有些想不明白,他究竟在等什麽?當日一戰,白子畫雖沒有直接迎戰,但過後他一一回想,已大略了解殺阡陌妖魔破的境界,不怕他全力來擊,反而強敵難遇,正好借他來測驗一下,結界的疏漏之處。

哪知道此時此刻,殺阡陌正在想小東方的囑托,那就是拖!勁量拖住三尊、九閣、長留八千弟子,能拖幾時算幾時。“小不點”不會是又想偷她師父什麽寶貝?真是傻啊!當白子畫的徒弟有什麽好,想要什麽沒什麽,還得偷。

遲遲不見殺阡陌使出絕殺的淩厲手段,只有單春秋帶着一群妖兵搖旗吶喊,裝腔作勢。剎那,白子畫心中微微一悸,有一種莫名的危機感突上心頭。當機立斷,将陣心的位置交給了儒尊笙簫默,世尊魔嚴從旁相輔,之下有竹染率領火夕、舞青羅、幽若等年輕一代,嚴陣以待,以逸待勞。

身形閃動間,白子畫早已絕塵而去。

今日一統各派結界,乃仙界之萬年盛事,長留上下合派出動,人人有責,唯缺絕情殿首徒,似有不妥。是以,白子畫曾特派遣幽若前來,詢問花千骨是否同往大殿。不出所料,小徒兒的拗脾氣還沒理順,一口回絕。白子畫也不勉強,只留東方陪她,自己帶了幽若、孟光庭倆個前去。

白子畫前腳剛踏出絕情殿,病病怏怏躺在床上的花千骨,就一骨碌爬起來。先跑到長留後山碧波寒潭,斷念果不辱使命,已打聽到長留曾有個“子母星河鼎”,分置長留、彌梵天兩地,做傳遞通訊之橋。

此時,衆人集聚大殿,銷魂殿內只剩下幾個雜役弟子,看見花千骨來了,自然不敢阻攔,任由她一人在銷魂殿內翻箱倒櫃。

“你在找什麽?”

身後突然響起一聲呼喚,聲音雖不響亮,只是花千骨做賊心虛,被吓了一大跳。猛然回首一望,卻見身後立着小東方,瞪着好奇的大眼。

“小鬼頭,你跟來做什麽?”花千骨沒好氣地,狠敲了他一記腦袋。

“啊喲”東方吃痛不過叫出聲來,摸了摸腦袋,哭傷着臉道:“我看你一大清早,光着腳從絕情殿跑出來,我提着鞋子一路喊,你都聽不見。後來,想想你不是來了銷魂殿,就是去了亥殿,沒想到一猜就猜中了。吶,你的鞋子,快穿上吧。”

花千骨這才覺得腳底冰涼,劈手奪過鞋子套在腳上,笑着捏了捏東方的臉蛋,道:

“多謝你費心了。對了,我托你去見殺姐姐,讓他不要來長留為難師父,這件事你可辦好了?”

東方笑道:

“骨頭姐吩咐的事,我哪件不盡心盡力去辦了。我按姐姐說的,出了長留,找個附近沒人的地方,就再吹響骨哨,不一會,不知從哪裏冒出一位美若天仙的姐姐,我問他是不是殺姐姐,他說是的,又問我“小不點”怎麽樣了?我就按骨頭姐吩咐的,一一說清楚了。”

花千骨點了點頭,道:“多謝了,你回去吧,別在這裏礙手礙腳。”

東方不服氣地道:“骨頭姐,你也太小瞧人了,你忘了我可是在這裏當過差的,找東西問我就好了。”

花千骨想想也好笑,怎麽忘了這回事,忙道:

“也好,我的時間不多,你幫我一起找樣東西?”

言畢,花千骨疾步如飛,穿過一間間庭院、書房、前堂,兩廂靜悄悄的,風動蟬鳴,不見人影。東方跟在她身後,沒頭沒腦地一陣瞎跑,急道:

“骨頭姐,你這樣瞎找一氣沒用的,究竟是樣什麽東西,說個大小形狀,我也好幫你想想,沒準正好我見過呢。”

花千骨為難地道:

“我只知道是個鼎,叫做“子母星河鼎”,長什麽樣我就一無所知,只是我猜應該不是件小擺設,至少得水缸那麽大,或者更大。”

東方嘆了口氣,道:

“骨頭姐,儒尊他最喜歡收集古玩器皿,水缸大的鼎,銷魂殿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您沒發現這裏每個房間都有十幾個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鼎。骨頭姐,你能告訴我,這子母星河鼎是做什麽用的嗎?”

花千骨咬着唇,猶豫了一下才道:“我想給自己煉點丹藥,希望對打通仙脈有所幫助。”

東方突然拍手大笑起來:“煉丹啊,你不早說,你和尊上大概是想到一塊而去了,尊上昨天就跟儒尊讨了個鼎,想必是忙完了這一陣子,要親自給你煉制些丹藥。”

花千骨皺眉問道:“尊上跟儒尊讨了個鼎?”

東方很肯定地點了點頭:“是我在銷魂殿一起當過差的一個朋友告訴我的,尊上昨天來銷魂殿下棋,看中了一個古鼎,儒尊只能忍痛割愛,恐怕現在都在心疼。”

東方還唠唠叨叨說個沒完,轉頭發現花千骨已經禦劍飛走了。

“唉,骨頭姐,骨頭姐我不會飛,你倒是帶上我啊!”

在銷魂殿侃侃而談,如入無人之境,一到了空無一人的絕情殿,東方卻在大門外,駐足不前,不安地向內張望道:

“骨頭姐,尊上不在,咱們這麽做,好像不太好吧?”

花千骨頭也不擡道:“怕的話,滾一邊玩去。”

就這麽走了,好像不太仗義,東方想了想道:

“骨頭姐……我就在這裏替你把門好了。”

“随便!”

密室的門怎麽開的?

花千骨默背了幾遍口訣,在心中計算方位已定,才一塊一塊滄瀾玉石數過去。眨眼間她已在殿中轉了三圈,按照九宮八卦,踏出六十四個星圖位置,就當她推演到最後一步時,不知怎地,心突然砰砰直跳,臉色漸漸發白……

“你在我房裏幹什麽?”聲音清冷卻毫不違和。

花千骨慢慢直起腰來,雙拳緊握,咬了咬唇,轉身瞬間,已經神色如常,揚起小臉道:

“絕情殿沒有我的禁地,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我不用你管。”

說完,花千骨就若無其事地走了。門口已不見小東方的人影,他遠遠看見一道白光,就一聲不吭,自己先溜之大吉了。骨頭姐對不起了,你們倆,一萬年的師徒,我可不一樣。

白子畫面沉如水,不顯悲喜,就在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他冷然出聲:

“站住!”

花千骨只想拔腿就跑,可在他往日積威之下,兩條腿好不争氣,發軟不說還不停打顫,站都站不穩,只想跪下來。

白子畫并沒有回頭多看她一眼,只是淡然問道:

“你偷我的東西了?”

花千骨強辯道:

“拿而已,怎麽算偷?”

白子畫冷“哼”了一聲,道:

“不問自取,還不算偷?”

花千骨反問道:

“我拿我自己的東西,怎麽算偷?”

白子畫一皺眉,微覺詫異道:

“我的房裏,怎會有你的東西?”

花千骨伸出手來,手心裏赫然竟是那對五色宮鈴。白子畫怔怔地望着花千骨一雙如水雙瞳,似是将她全身上下,裏裏外外都看了個通透。他那顆淡遠之極的心,第一次感到了莫名的緊張和不安:她真的只是來找宮鈴的。

“這是我的吧?”

本來強自鎮定的花千骨,一下子得理不饒人起來。

五色宮鈴本一直放在他懷裏,只是最近他無法安心靜坐,也難以入眠,便歸咎于宮鈴上,殘留着她的花香和味道,将它棄置在了書架角落。

冰涼的指尖輕輕撫過鈴面上的裂痕,白子畫默默閉上眼,将它一點點修複,平靜地道:

“沒錯,是你的。現在我把它修好了,你可以拿走了。”

花千骨不明所以地擡起頭來,正迎上白子畫亮如晨星的雙眸,剎那間只覺得腦中轟的一聲,禁不住面紅耳赤,再無半分鎮定,哭道:

“你們為什麽就不可以和睦相處呢?非要争個你死我活,難道這樣就對得起天下、對得起長留、對得起你自己了嗎?”

白子畫神情複雜地瞧了她好一會,正當花千骨以為他再也不想開口,轉身想要離開之際,白子畫突然從後面緊緊抱住了她,把頭埋在她頸項間,柔聲問道:

“小骨,你真的一點都不愛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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