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長留客棧

煉妖塔內的長留結界內外,一邊是溫潤适意的青山綠水,如同江南柳岸,而一邊是漫漫黃沙片片砂礫,遼闊蒼茫的沙漠戈壁。一步之遙,天堂地獄,大概也不過如此如此。

晨光慘淡,狂風肆虐,天地間一片凄涼,充塞着一股肅殺之氣。花千骨身穿一件黑色鬥篷,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明眸,頂着一路狂風怒吼,黃沙飛揚,疾步前行。

肆虐與這片天地間的風沙與她幾乎沒有分毫影響,比起蠻荒世界的嚴酷,這裏只能算是“古道西風瘦馬”,過慣了亭臺樓閣連霄漢的修仙生涯,換一下環境別有一番趣味。

死門距此萬裏之遙,若要徒步走去,不光耗時長久,也不太安全。雖說大部分妖族的妖力已經被煉化,卻不乏本性兇殘,嗜血好鬥之輩,自然要先要尋一匹馬兒來代步,有駱駝就更好,不然騾子也行。

前方百裏就是地龜城,聽說李蒙就在城外開了一家客棧,花千骨打起精神,從午後走到黃昏,才遙遙望見遠方雲霞處升起一縷炊煙。花千骨心頭一喜,加快了腳步,又行一炷香時間,終于遙望見一根高杆,杆頭挂着一面酒旗,上面四個大字:長留客棧。

花千骨搖頭嘆息,李蒙師兄也真是憨直可愛,煉妖塔內的妖怪都是被長留收服,其罪不足以正法,放生又唯恐妖惑衆生,才禁锢在這煉妖塔內,永生永世不得離塔。李蒙師兄給客棧取名長留,存心是要吓唬客人嗎?

那高高的旗杆下三間兩層土房,另有兩間單獨小房,大概一間是廚房,一間是茅廁。斜陽漸沒,西邊盡染嫣紅雲霞,東邊一輪淡淡新月初升。戈壁荒原,白日炎若洪爐,入夜寒氣侵骨。

花千骨推門入內,随手趕緊關上店門。客棧內果然一個客人也沒有,正堂狹小,僅放了三張八仙桌,外面風大沙重,裏面倒也收拾得一塵不染。迎賓的居然是老板娘,白白胖胖人高馬大,滿臉堆笑迎了上來:

“客官裏面請,裏面請,不知客官是住店還是吃飯?”

花千骨不敢冒然打聽,先在店中坐定,随意點了幾個小菜,又要了一壺溫酒,慢慢自斟自飲起來。老板娘殷勤布菜司酒,後廚內傳來鍋碗瓢盆忙碌的聲音,卻不見人影。花千骨端起粗碗,嘗了一口酒,立即皺起眉來,一副牙疼的模樣。

老板娘立即察覺,馬上跑過來,賠笑問道:“這是小店自釀的馬奶酒,口感如何,客官可喜歡?”

此酒色如牛乳,入口如刀,其味膻辣,而且後勁十足,實乃劣酒中之烈酒。花千骨腼腆地笑了笑,低頭鼓足勇氣,将碗中酒一飲而盡,道:“唯有這酒,才配得上外面朔風如鐵,飛沙如刀,是個鐵血漢子真性情!”

“痛快!”老板娘大喜過望,豪邁地使勁拍了一下她的瘦肩,猶如千斤壓頂,花千骨差地被一巴掌拍到桌子底下去。老板娘老實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她身邊,從腰間掏出一個酒葫蘆來,挽起袖子倒滿兩碗酒,遞了一碗給花千骨,道:

“再嘗嘗這個,這是我的私藏的寶貝,幹了!”然後一仰脖子,先幹為敬。

“多謝!”

接過酒碗,撲鼻而來的古怪氣味,閉着眼睛一吸而盡,一股火辣辣的感覺直入丹田,花千骨臉都有點發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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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樣?”

“好酒!”話一出口,花千骨的五章六腑都表示抗議。

“再來!”

“……”

如此豪飲雖非平生未有之事,但以往她喝得都是瓊漿玉液,厚醇綿密、餘味悠長,何曾喝過如此兇烈如火的酒。第三碗過後,花千骨不及回味,就急急抓起筷子連連夾菜,見狀老板娘哈哈大笑起來。

幾筷子之後,花千骨突然停著,含了一口菜慢慢咀嚼。口中酒的火辣味過後,才剛剛品出菜味來,入口是鹹,鹹中帶苦,苦中……帶堿,還怎麽嚼都嚼不爛,就是沒有品出這是什麽菜。

“這是……?”花千骨忍着沒吐出來。

“熏牛蹄子。”老板娘也夾了一塊,丢進口裏,噶幾噶幾兩下就落肚,嚼花生米一般。

花千骨“嗯”了一聲,再看看其它幾個盤子,看不出是什麽食材,但清一色都是鹽腌煙熏,頓時沒了胃口。雖然在蠻荒之地也沒食物,她和竹染只能吃烤地鼠充饑,可是地鼠肉并不難吃,蠻荒之地也不缺香料。

“老板娘,有沒有素菜?”花千骨想來想去,還是食素比較安全。

“素菜?有!”老板娘笑吟吟地轉過身,向後廚一聲河東獅吼:“死鬼,把你昨晚熬夜做的豆腐,炒盆腰花端出來。”

花千骨忙插嘴道:“豆腐就好,不用腰花。”她本來挺愛吃腰花,可是跟師父久了,對這些師父看了就皺眉的東西,也不再有興趣。

“哦……那就來盤炒豆腐,再給你做碗豆腐湯,我親自給你做去,多放點油。”老板娘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花千骨只覺得整間房子都晃了晃。只要一轉身面向廚房,老板娘就變了臉,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喝罵道:“你個死鬼,以前不知是從那座窮得叮當響的破廟裏讨飯,大概一輩子沒沾過幾滴油花,讓他炒個菜,都跟清水裏撈出來似的。怪不得你個死鬼來了之後,我這店裏的生意就一日不如一日,這個月一個鬼影都沒飄過,害得我把菜都腌了。”

老板娘進了後廚一會兒,一個清瘦的少年端了一盤熱騰騰的炒豆腐出來,滿臉紅光,健步如飛。剛走入前堂,和堂前客人打了個照面,兩下裏都驚呆了。那位少年真是當年貪婪殿李蒙,多年不見,他倒是一點樣子都沒變,花千骨卻幾經生死,終于長大成人,出落得亭亭玉立,凹凸有致。李蒙揉了揉眼睛,再定神望去,終于确認自己并非眼花,眼前人的确就是自己去世尊那裏告過的------花!千!骨!。

花千骨怎麽也進煉妖塔了?難道她也是妖,怪不得尊上……一念及此,李蒙立即心中立刻泛起一陣寒意。他的法力微弱得只夠維持人形,沒有老板娘的保護,他到哪裏都被欺負,而煉妖塔內大妖吃小妖,是常有之事,不足為奇。

“娘子……娘子,快來救我!”

李蒙只覺得全身乏力,手一松,咣當一聲,托盤就掉落在地,一盆炒的油光發亮的豆腐,四濺散落一地。

“死鬼!沒用的東西,幹什麽砸什麽,送個菜就像見了鬼似的,一輩子摸竈臺的命,上不得臺盤。”

老板娘一邊怒吼,一邊手拿鐵勺菜刀,氣勢洶洶殺上來。看見李蒙面目驚恐地盯着花千骨,不僅又是好笑又是好氣,一勺子“噹”的砸在他頭上,罵道:“一個丫頭就把你吓成這樣,長點出息好不好!”

李蒙一把抱着老板娘的象腿,哆哆嗦嗦道:“娘子,她就是花千骨!她是來找我報仇的,娘子救我!救我!”

老板娘盯着花千骨看了半天,圓瞪了雙眼,悠然問道:“原來你就是花千骨?”

不用說,那位胖老板娘腦海裏,現在大概正在努力拼湊,絕情殿中毒情緣的香豔畫面。花千骨按捺不住心頭一氣亂跳,然則臉上不動聲色,故作坦然地點了點頭。

“沒錯,她就是花千骨,化成灰我都認得她。”

“噹”,李蒙頭上又挨了重重一記,好在他是木頭做的,打不壞也被打慣了,可也是生疼生疼,委屈地摸摸腦袋不敢吭聲。老板娘扯開嗓子罵道:

“你個死鬼,進了煉妖塔又誰都出不去,哪個吃飽了撐了,找你個榆木疙瘩報仇,你以為自己幾斤幾兩,值得人家跑這一趟。好好一盆炒豆腐給你糟蹋了,還不快收拾收拾,再去做一份,別擱太多油,你們長留的姑娘吃得清淡。”

李蒙被罵得滿臉通紅,心裏卻舒坦了好多,不再害怕了,換上店小二的招牌笑,點頭哈腰,道:“千骨,你坐,你坐。娘子,我這就去做菜。”

看着李蒙屁颠屁颠進廚房,花千骨簡直驚掉了下巴,好歹也是長留仙修,怎麽變成這幅市儈模樣。不過,他看上去好像很開心,那一聲聲“娘子”叫得順口又順心,也許,這裏才是他心的歸宿吧!

“千骨姑娘啊!”這回輪到老板娘賠笑臉了,小心翼翼道:“那個死鬼他不知好歹,多嘴多舌,給你熱了不少麻煩,不過也給自己惹了禍,關進煉妖塔就是他的報應。這幾年,他跟着我也吃了不少苦,這一帶水鹹地堿,寸草不生,我這小店十天裏面八天關門,我們兩口子也就勉強混口飯吃,您就大人有大量,也別跟他一般見識。”

花千骨擺了擺手,含笑道:“我是路過此地,無意間撞見李蒙師兄,今夜風大不便出行,借住一宿,明日就走。”

老板娘立即松了口氣,咧開大嘴笑道:

“住多久都沒關系,只要千骨姑娘不嫌棄小店簡陋,樓上三間客房都空着,您自個選。我那死鬼沒別的優點,手腳還是挺勤快,桌椅板凳天天擦抹得幹幹淨淨。”

說着,老板娘正要倒酒,花千骨忙阻止道:“這酒就夠了,我有些餓了,先吃點東西墊一墊。”

“哈哈,這可不是一般的馬奶酒,這可是龍馬奶釀的酒。”老板娘得意地道:“如果不是看你投緣,我還舍不得這點私藏。”

“龍馬?這裏有龍馬嗎?”花千骨喜出望外,天庭有數匹白色龍馬,據說飛馳如風,可惜只被當作儀仗使用,從未讓它放開四蹄蹦跑。

“城裏養了一些龍馬,據說是末位大妖在煉妖塔內,繁衍出來的後代子嗣,因為出不了煉妖塔,也修不成妖,就只能當腳力使用。”

一夜狂風怒號,黃沙連天,連天黃沙。長留客棧早早關門打烊,炕火熊熊,一室暖意融融 。

一大二小三人團團圍坐一起,桌上換上幾碟幹淨簡單的小菜,花生米、鹵香幹、烤素雞、糟黃豆,就着一壺濃茶,徹夜籌劃龍馬大計。

剛聽花千骨輕松開口說要買匹龍馬,就把老板娘先吓怔住了。在煉妖塔內,身為妖龍王的混血後代,龍馬的身份是何等尊貴,曾經整個煉妖塔都是它們的草料場,肆意馳騁,任意踐踏,無人敢傷它們一根汗毛。後來時運不濟,他們的老祖宗妖龍王死了,龍馬失去了庇護,被各大天妖瘋搶,終于淪落為他人坐騎或是寵物,與尊字無緣卻依舊身價昂貴,非煉妖塔內萬千小妖所能奢望。老板娘辛辛苦苦在地龜城外開了幾百年的客棧,略有積蓄,也只能偶爾買幾壺龍馬奶酒解解饞,一匹活蹦亂跳的龍馬,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財富。

“千骨,恕我直言,你身邊有多少錢?”老板娘心裏直打鼓,再看花千骨一身輕紗素服,不飾環佩,随身一個小小竹籃,仿佛采蓮踏歌歸來,怎麽看都不像是個腰纏萬貫的主。

“多少錢?”果不出所料,一提“錢”,花千骨就一臉茫然。

說來,花千骨從小到大還真沒怎麽沾過銅臭,在花蓮村全靠爹爹教書度日,她自己養些雞鴨下蛋換些油鹽,爹爹死後家無分文,幸好有“墨大哥”給她留下盤纏。只是她第一次出遠門,看見什麽都稀奇好玩,糍果、棗糕、糖葫蘆……一樣不落嘗了個遍,又本着有福同享,常多買幾份,分給一旁流口水的小孩們,結果沒到蜀山腳下,就花得一個子不剩,餓了只好拔野蘿蔔充饑。

待到與白子畫在蜀山再次相遇,那時她都已經餓了三天了,分手時白子畫沒有再給她錢,而是直接為她備好幹糧,足夠她吃到長留山腳。之後,她就進了長留,進了絕情殿,一直在師父的卵翼下,長留上下對她這位絕情殿首徒,無不有求必應,要一奉十,誰也沒跟她提過“錢”字,雖然她看見輕水她們,每次都是用自己從凡間帶來的寶物換取的。直到被驅逐、變妖神,死裏逃生再世為人,吃了不少苦,也吸取了不少教訓,可她就是沒養成随身帶錢的好習慣。

老板娘心裏一咯噔,壞了,請神容易送神難,搞不好以後還得多養一張口!李蒙則低着頭,幸災樂禍地偷偷竊笑,風水輪流轉,該輪到花千骨倒黴了。自己當年初入煉妖塔,傻乎乎地走進客棧裏,吃了一碗面給不出錢來,閻王債利滾利,只好賣身抵債了事。

于是,夫妻倆交換了個眼神,決定對着花千骨耐心娓娓開導。老板娘眯起笑眼,先開口道:

“千骨,萬法不離其宗,人間使用金銀,仙界通用仙幣,而魔界也有魔晶,煉妖塔裏也自成一套。我們這裏靠近地龜城,通用龜幣。你只要身上有足夠的龜幣,別說龍馬,你就是要我們地龜城主的親兒子,他沒準也肯賣。”

這時,李蒙從懷裏掏出一枚掌心大小的龜殼,四邊磨得精光發亮,龜殼上刻了四個彎彎扭扭圖文,估計是妖族文字。繼續解釋道:

“千骨,這就是龜幣,地龜城方圓數百裏都通用。一百龜幣換一銀龜,一百銀龜換一金龜。我們這小店住宿一夜,只要三個龜幣,上好的一頓飯菜也頂多只要五個龜幣。我們夫妻倆個,一年辛苦勞累,省吃儉用,卻連五個銀龜都存不下來。”

“死鬼!你提咱們這破店幹嘛?千骨,不過龍馬的身價……嗨,煉妖塔裏無法修煉,唯有龍馬奶可以略微有些滋補妖力的功效,所以身價百倍,偌大一個地龜城,也只有城主養了幾匹,從未沒有買賣過,價格還真不好說。”老板娘扳起手指,飛快地算道:“不過,按照一壺龍馬奶酒一個銀龜算,一匹龍馬一個月至少可以産一百壺奶。死鬼,如果我們買的起龍馬,那就是說一個月就能給咱們下個金龜,砸鍋賣鐵也值得,再不必在這裏喝西北風了。”說完,夫妻倆扼腕長嘆,唏噓不已。

我又沒開口借錢,你們怎麽就這樣?花千骨突然想起“夫妻相”之說,一談起錢,原本風牛馬不相及的兩個人,簡直就像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看來有緣千裏來相會,不僅僅是緣分在作怪,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花千骨笑吟吟地道:

“龜幣我倒真沒有,不過有些小玩意兒,不知道煉妖塔有沒有識貨的妖?”

花千骨慢慢揭開竹籃,打開妖王莫名所贈的盒子,拿出一串十二顆珠串手鏈,放在老板娘和李蒙面前。

千年麒麟血晶!老板娘心跳頓時加快,千年麒麟血晶就算一顆都是稀世難尋,更何況十二顆渾然天成一模一樣,其價不可估量。然老板娘畢竟久歷江湖,還算鎮定,只是瞅了一眼穿手鏈的居然是虬龍龍筋,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幾下。

李蒙久居長留貪婪殿,對于鑒寶也略有心得,掂起手鏈,對着燭火明亮處,轉着圈細細摩挲道:“十二顆麒麟血晶,起碼有六兩重,我很久前在長留煉器閣見過一些,顆粒都要小些,色澤不一,也沒有那麽紅裏透亮。有一日,儒尊想給他的笛子加個墜子,煉器閣長老非說是明珠暗投,不肯給他,好求歹求才勉強給了他三顆。長留煉器閣所藏何其豐厚,能讓長老舍不得的寶貝,娘子,你說是不是應該很值錢。”

妖王莫名随身的小玩意,怎會是凡品?花千骨聽了心裏就更踏實了“嫂子,您看這些可夠買下一匹龍馬?”

沒想到老板娘神情複雜地看了一眼花千骨,悵然道:

“十二粒千年麒麟血晶,如果是在妖界現世,定會刮起一陣腥風血雨,別說一匹龍馬,恐怕連一條活龍都換的來。無論那位大妖得到,都會毫不猶豫吞噬煉化,提高妖階。只可惜,這裏是煉妖塔,妖族囚禁在此,無法修煉更別說提升妖階,這串手鏈雖然珍惜難得,長期佩戴也可增長妖力,卻遠不及龍馬奶酒的功效,可立竿見影,有價無市,可惜了。”

花千骨不禁皺起眉來,抓了抓腦袋。她對妖修所知甚少,莫名前輩所贈之物,她也只看出這串手鏈不凡,其它幾樣她也看不出什麽材質。猶豫了一下,索性把盒子裏十幾塊式樣古樸、毫不起眼的的小佩飾,在桌上一字拍開。

海王玉、九頭珊瑚、化晶龍牙……老板娘的眸光變得越來越精亮,而腦袋空空如也,一陣陣暈眩,無比虔誠地從中撿出一塊黃綠相間的琥珀,捧到鼻尖嗅了嗅,粗壯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裏面居然有根神鳥孔雀的尾羽。

這麽多稀世奇珍,林林總總在眼前一一展現,老板娘忍不住痛心疾首,相見恨晚,拍案怒吼道:

“究竟是哪個天殺的,居然做成首飾佩戴,還帶進煉妖塔裏來!”

如果是在五百年前……讓她碰到任何一樣寶貝……那她就不會只是個小妖而被捉進煉妖塔裏。

花千骨壓抑住內心的緊張,故作平靜地問道:“這些總夠了嗎?”

老板娘的一雙粗糙大手,無限溫柔地一一撫摸過,呼吸越來越艱難,擡起頭來看着一臉天真無邪的花千骨,頓時氣餒。真是人比人氣死人,辛辛苦苦幾百年的家底,還不及人家小姑娘随便掏出幾樣小玩意兒,無限感慨地道:

“地龜城太小,又是窮鄉僻壤,急切賣不出高價,若是去東邊三百裏地的落馬城,可能會賣出高價。不過也要看運氣,識貨的大主顧,可遇不可求啊。如果有刀兵之類,買主就容易找些,畢竟煉妖塔裏不能施展妖術,兵器比首飾更實用些。”

“刀兵?”

花千骨犯愁地摸了摸胸口,懷內她還珍藏這莫名前輩所贈的匕首,玄晶鐵內摻了足量的天星砂,如同花枝纏繞,透出淡淡的琥珀色妖異光芒,更難得的是收縮自如,放在懷中只有巴掌大,輕若無物。想必是莫名前輩心愛的貼身佩劍,若非萬不得已,花千骨還想留給竹染。

眼珠子一轉,花千骨退一步道:“要不然,不用買下整匹龍馬,租用幾日就行了。”

李蒙忙搖頭道:“不行不行,千骨,凡是租用都需保人,小店本小利薄,怎麽做得起租用龍馬的保人,我看還是一起去落馬城看看,近日那邊有大集市,出入無需繳納入城費。”

“咦,入城費?”花千骨訝然問道。

“是啊!”李蒙理所當然地答到:“每個城都有入城費,入地龜城要繳納一個龜幣。城裏城外可是兩個世界,千骨,你來一趟煉妖塔也不容易,該見識見識我們塔內集市,才不虛此行。”

看來此行難免,為長久計,也該熟悉一下煉妖塔內的風土人情。花千骨點了點頭,商議了一宿,終有定策,各自滿意歸寝。老板娘李蒙兩個,一回房間就激動地團團轉,一陣陣天旋地轉,仿佛天花板上一個勁往下掉龜幣,而花千骨,就是那只從天而降的大金龜!這麽多珍惜寶物,何止一匹龍馬,五六匹也不在話下,運氣好的話,沒準還能買下一匹第一代汗血龍馬。最妙的是,不管花千骨買多少龍馬,她都帶不出煉妖塔,最後還得留下來托他們照料。從今往後,他們夫妻倆光靠賣龍馬奶酒,也能日進鬥金。

“娘子,等我們發財後,咱顧個夥計來做飯炒菜吧,你不知道,我最怕火了。”

“你個懶鬼,顧了夥計燒菜,那你幹嘛?”

“我會梳頭、種花、洗衣、掃地……娘子,你有所不知,花千骨進絕情殿之前,尊上都是我伺候的。”

“死鬼,你老實交代,你去魔嚴那裏告花千骨,是不是出于嫉妒?嫉妒她得寵?”

“哦……”

“哦什麽?說啊!”

“娘子,我說實話你別打我,是……有那麽……一點點……”

“你個死鬼!”

“娘子,說好了不打我的!”

“閉嘴,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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