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想象不到的展開

第12章 想象不到的展開

虞安公主府的小院裏,荀旖搬了個矮凳坐在門前階下曬太陽。她瞧着那已落得差不多的零零散散的梨花,一時出神,滿腦子都是那日白雲觀的道士為她驅邪離開後的畫面。

她記得,當日她還在暗自慶幸,自己以後終于有充足的理由可以躲避寫詩作文了。或許是她有些喜形于色了,虞安公主在此時向她走來,問了一句:“你看起來,好像很滿意這個結果。”

“沒有沒有,”荀旖忙說着,又故作哀傷,“一想到從今以後,寫不得詩,作不得文,荀旖心裏便痛苦萬分……可畢竟是自己前世許下的心願,自然還是要為吳老秀才全了這念想。”她說着,還擠出了兩滴眼淚來,又拿帕子擦了。

李琳琅聽了,卻笑了。這笑容在荀旖看來頗有幾分詭異,她忙收了眼淚,問道:“殿下,怎麽……笑了?”

“他們人都走了,你還在本宮面前做戲嗎?”李琳琅笑問着。

“殿下這就說笑了不是,”荀旖說,“一想到日後再也無才,荀旖便心中難過,哪裏就做戲了呢?”

李琳琅聞言,輕飄飄地嘆息一聲,但這嘆息裏不是憂愁不是哀傷,反而帶了幾分無奈和深意。她看着荀旖,又向荀旖走近了幾步,到了她面前。荀旖見了,倒也不躲,只是理直氣壯地挺起胸膛看向李琳琅,只聽李琳琅輕笑着問了一句:“荀姑娘就不好奇,本宮為何留你性命到現在嗎?”

荀旖一時被問住了。她想了想,又尴尬地笑了笑:“總不會是因為殿下人美心善吧?”

“當然啦,這也是一個原因,”李琳琅笑了笑,又湊近了些,只盯着荀旖的眼睛,“但更重要的是,本宮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很多事情?什麽意思?荀旖糊塗了。正想着,卻見李琳琅又拉起了她的手,一副很親密的模樣。只見她盯着她的手,輕笑着說道:“荀姑娘,你在這公主府的日子,還長着呢。”

荀旖連忙抽出了自己的手,又向後退了幾步,口中說道:“殿下,這大好的日子怎麽說這麽不吉利的話呢?多煞風景啊。”

李琳琅垂下了手,看着荀旖,笑而不語。荀旖被她這樣笑着看自己,心裏都有些發毛了。正想找借口離開,卻見李琳琅垂眼拂了拂袖子,對她道:“站了這些時候,本宮也累了,便不打擾荀姑娘休息了。只是,荀姑娘……”說到此處,李琳琅又擡眼對着她笑:“沒事兒的時候,還是多看兩本書吧。”說着,她一擡手,便扶着芷荟轉身走了。

于是,荀旖的心才剛剛因不用再作詩放松下來,便被這虞安公主用幾句話弄得又緊張了。

“是啊,她為什麽不殺我,”荀旖想,“為什麽她說我在這公主府的日子還長着呢,她不是應該急着把我送進宮、從此和周浦淵擺脫關系嗎?”

荀旖想到這裏,心中一驚:“莫非她恨我入骨,要變着法兒地慢慢折磨我?”這個想法一冒出來,荀旖便認定了這定是那惡毒女二心中所想,她不禁又怕又氣,在心中罵道:“怎麽就盯着我不放了,你喜歡誰你就追誰啊,折磨我算怎麽回事!你還讓我看書?這個女人,太狠了!”

于是,這幾天裏,荀旖都忐忑不安,一會兒在想虞安公主話中深意,一會兒又擔心起自己的命運,沒事兒還尋思尋思逃跑的方法,閑暇時再在心裏罵幾句那惡毒女二……但那些重要的事情,她總是想不明白。畢竟,她只是看個簡介就被匆忙穿書了,這故事之後所有的細節她都不清楚,她想救自己都不知該如何入手。

總之,她心裏沒片刻安生,就連沙包她都沒心思玩了。迎平為了讨她開心,又給她弄來了些風筝、毽子、陀螺之類的小孩兒玩意兒,她也沒心思去玩了。就算玩,她也是心不在焉,然後被小桃和迎平這兩個小屁孩吊打……當然,她不會承認她現在在這些方面的水平的确是人人都可以吊打的。除此之外,她每日便只是坐在階下曬太陽,對人生進行一些深刻又浮誇的思考。

而這一日,在她安靜地思考人生時,她的思路忽然被打斷了。“小姐,迎平說,宮裏來人了,要小姐去聽命!”小桃急急忙忙地跑過來,對她說着。

宮裏?不是吧!

荀旖愣了一下,又哭喪着個臉。宮裏來人,那肯定沒好事了。只怕是,要接她進宮了?

怎麽這麽突然啊!那公主怎麽說話不算話!她不是說,她在公主府的日子還長着呢嗎!這才幾日啊!

如果一定讓她在公主府和皇宮裏選一個受苦的話,她肯定毫不猶豫地選擇虞安公主府。與其進皇宮面對老皇帝那個老變态,她倒寧願每日和這個陰陽怪氣的惡毒女二過招!

想到這裏,荀旖覺得自己真是賤,此刻竟留戀起這公主府來。

“小姐,怎麽辦呀?”小桃瞬間淚流滿面,哭着問道。

荀旖也是愁眉苦臉:“聽天由命吧。”

兩人說着,不情不願地忙換了衣服,又不情不願地忙出去聽命。荀旖甚至還在思考,要怎樣優雅地死去才能回到現實世界,與其給一個老皇帝做妃子,她寧願回學校裏讀書上課寫作業。可剛出院門,她們便看見了芷荟急急忙忙地走了過來:“你們兩個,怎麽這麽慢?還不快來!”說着,便又催着兩人前去。

荀旖無法,只得先跟着芷荟走了。此刻,她在學校裏和老師鬥智鬥勇的幼稚的經驗,已完全派不上用場了。

“還是要提高自己的知識水平。”荀旖絕望地想着。

她随着芷荟到了開闊的前院,只見使者已在那裏等候多時了。而在使者的身邊,虞安公主李琳琅正立在那裏,和使者談笑風生。見她來了,那使者用詢問的目光看向李琳琅,李琳琅點了點頭,答道:“便是她了。”

那使者見了,道了一句:“果然是儀态萬方。”他說着,拿出了诏書來,便要宣讀。荀旖心亂如麻,一時也不知該做什麽,便聽小桃在身後提醒着:“小姐,要跪下接旨。”荀旖這才徐徐跪下。

那使者見荀旖跪下了,便開始宣讀旨意。全文一串的“之乎者也”,又長又晦澀,荀旖一聽到文言文就頭疼,實在是聽不懂,只在心裏抱怨:“老昏君強搶個美女還要說這麽多廢話。”反正命運已經注定,她更無心再聽了。

直到,她隐約聽見“出家”二字……

“……着令荀氏出家為女冠,賜道號涵真,仍歸白雲觀……”

出家……

白雲觀……

出家?

她是要出家了?

皇帝讓她出家?

不對啊,皇帝不是來強搶民女的嗎?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她猛然擡起頭,心中滿是疑惑,卻只見李琳琅正一如既往地、對着她意味深長地微笑着。而那使者終于念完了旨意,将那诏書鄭重地交給了荀旖,說道:“荀姑娘,從今以後你便是白雲觀奉命修行的女冠,道號涵真,吃穿俸祿等皆與前代無為子同。”說着,那使者笑道:“今後,就連宮裏的人見了姑娘,都要尊稱一聲道長了。還望姑娘全心修行、為國祈福。”

聽起來還不錯,只是……

“不對啊,這不對啊。”荀旖不住地想着,她本該開心自己度過了一劫,可現在卻越來越糊塗了——她作為一個還沒死的引人嫉恨的白月光,不該過得這麽舒坦啊!

“這是為什麽,”荀旖想着,看向了正微笑着的李琳琅,又想起了她那天說的那許多莫名其妙的話,“難道,是因為你嗎?”

“父皇,事情便是這樣了。”宸安殿裏,李琳琅坐在座位上,向正坐在桌前看折子的老皇帝說着。

這老皇帝李沔兩鬓皆已白了,面上也有不少皺紋,但看起來倒比他同輩的人要強壯些,只是眼下挂着夜夜笙歌留下的烏青,看着着實有些萎靡。而這老皇帝李沔與其說是在看折子,不如說是在盯着一旁那為他磨墨的宮娥的手。那宮娥的手又纖長又白皙,讓這老皇帝抓着個奏折卻目不轉睛地瞧了半天。

但這老皇帝還是有點能耐的,比如,他可以一邊盯着人家小姑娘的手不挪開眼睛,一邊可以聽着自己最寵愛的女兒說話。“可惜了,好好一個名揚京城的才女,竟是無為子那臭道士轉世。本想着,這等才女若随意嫁了他人着實可惜,沒曾想,她竟是一個臭道士轉世,更可惜了。”老皇帝說着,在李琳琅面前毫不忌諱那些不雅的詞語。

“正是呢,”李琳琅也随着老皇帝李沔的話頭抱怨着,“女兒還想着,等那荀姑娘病好了,便将她送進宮來,也是女兒的一片孝心。可誰能想到,她竟還有這一層身份。”李琳琅說着,嘆了口氣,又問老皇帝道:“父皇,如今,這可如何是好啊?女兒還要将她送進宮嗎?”

“送進宮……”老皇帝想了想,又忙搖了搖頭擺了擺手,道,“不必了。朕還記得從前年少做燕王時,曾去白雲觀打醮,便是無為子那老道士迎接的朕。那老道士一臉皺紋,形容枯槁,還滿嘴都是那些讓人聽了便想昏睡的玄虛清談……朕想想都頭疼。如今讓他的轉世做朕的妃子?”老皇帝說到此處,輕蔑一笑,露出了一個極其嫌棄的神情來,就算她不是無為子的轉世,傳出去也不好聽。老皇帝想着,随即又轉過頭去,盯着那宮娥的美手。

李琳琅只是附和着:“父皇說得極是。”卻又委屈地問着:“可如今,那荀姑娘該如何安置呢?看樣子,虛靜道長認定了她是無為子投胎,今早,那白雲觀還到女兒這公主府來,嚷嚷着要人了呢!可女兒想着,那荀姑娘本來是要獻給父皇的,此事京城中人人皆知,若是此時讓她頂着無為子轉世的名頭入了道觀,傳出去,怕是,不好聽。”

“那就讓她回家,”老皇帝有些不耐煩了,“那荀侍郎一開始不是不想讓自家女兒入宮嗎?”

“父皇,”李琳琅有些急了,卻撒嬌着說,“女兒,女兒……唉……”

她欲言又止,老皇帝李沔卻笑了,他終于把目光放在了這個他最寵愛的公主身上。“琳琅啊,朕聽說,你這些日子還經常與那荀姑娘走動?”他問。

李琳琅連忙搖頭:“父皇,并非如此!女兒只是想幫父皇探探這荀姑娘的為人,這才和她來往多了些。”

“小丫頭,在你父皇面前還裝模作樣的,”老皇帝說着,臉上是難得的慈愛,他終于丢下了手裏的折子,又對李琳琅招了招手,“過來,到近前說話。”

李琳琅聽了,連忙起身,小跑過去,便到了老皇帝李沔身邊,熟練地給他捏起了肩。老皇帝笑了笑,又道:“琳琅啊,朕知道你的心事,每次宮宴,朕看着你的眼神便知道了。”他說着,扭頭看向自己的女兒:“你喜歡周家那孩子。你不想放荀家姑娘回去,便是想看着她,不讓他二人再有機會相見,是也不是?”

“女兒沒有。”李琳琅連忙否認。

“那你總盯着他做什麽?”老皇帝反問。

李琳琅語塞,竟答不上來。只聽老皇帝接着道:“那周家的孩子,也算是儀表堂堂、年輕有為,可他心不定,恐是個容易生事的,如今看起來也浮躁了些,只怕不是能有大作為的人。更何況他雖是周太後侄孫,但卻只是個侯爵。琳琅啊,你是朕最寵愛的女兒,自然也要嫁這天底下最好的男子,那等凡夫俗子,配不上你這顆明珠。”

李琳琅聽了,只是沉默。只見老皇帝又瞥了那宮娥的手一眼,又才說道:“朕不會讓你嫁他,朕會為你另擇良婿。”

“父皇,可是……”李琳琅說着,嘆了口氣,索性結束了這個話題,又問,“那荀姑娘……”

“你若是看那荀姑娘不爽,想留着她捉弄玩樂,也未嘗不可,畢竟一個侍郎的女兒而已,如同貓狗一般,不算什麽。你想做什麽便做什麽,要做什麽便盡管放手去做,這是你身為公主應得的,”老皇帝說着,想了想,“只是如今她牽扯到了白雲觀,那是太祖敕令修建的,歷代又有不少皇子公主入觀修真,地位尊崇……還是要慎重些,省得那幫老道士背地裏咒朕。”

“父皇,”李琳琅又撒起嬌來,求道,“可一定不能放了她,放了她出去,還不知她會怎樣呢。”

“好好好,你說什麽都好,”老皇帝忙安撫着她,想了想,又看向李琳琅,忽而笑了,道,“你這丫頭,想必是心裏早有想法了,故意在這試探你父皇呢。說吧,你想如何,父皇都依你。”

李琳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果然什麽都瞞不過父皇。”又道:“女兒心裏确實有了個想法。不如,父皇下诏命她出家做個女道士,仍歸白雲觀,這樣白雲觀便可安撫了。再以女兒虛心問道為名,仍留她在公主府修行。畢竟,女兒一心向道,但卻是個女兒身,成天留一群老道士在府裏,傳出去也不好聽嘛。”說着,她又是一笑,露出了些許狡黠的神情來。

老皇帝聞言大笑:“不愧是朕的女兒,就依你了。”又道:“今日不早了,父皇也乏了,等明兒再讓人去你府裏傳旨,可好?”

“都聽父皇的!”李琳琅笑得很開心。父女倆又說了兩句閑話,然後她便見好就收地告退了。

然而,李琳琅剛一出門,這宸安殿的大門便關上了。她不由得嘆了口氣,那宮娥看着臉生,想來是剛來替補沒多久的,這便也要遭到老皇帝的毒手了。

芷荟見她出門,便迎了上來,跟在她身後。李琳琅見她過來,便問道:“白雲觀那邊,都安排好了嗎?”

“東西都送過去了,”芷荟回答着,卻又道,“可奴婢不解,殿下為何要大費周章地請白雲觀的虛靜道長來做這一出戲呢?還送了白雲觀那許多銀錢。”

“本宮說過了,不該問的別問,”李琳琅說,“可惜你總是學不會。”

“奴婢知錯,奴婢愚鈍。”芷荟連忙低頭認錯。

“罷了,你何錯之有呢,”李琳琅嘆了口氣,又望向了天邊浮雲雲,“至于愚鈍二字……唉,你只是不懂本宮而已……你們都不懂……”李琳琅說着,搖了搖頭,便自顧自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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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休想猜到劇情走向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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