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上藥

第3章 上藥

“臉紅?我沒有。”沈瑾白毫不猶豫地否認了,雖然她已經能感覺到自己的臉在明顯地發燙……不知已經紅成了什麽樣子。

果然人不能做虧心事,偷看小姑娘洗澡這事還是少做為妙。

陳廣峻沒有再多問,他只是站在門口,把手裏的包裹遞給了沈瑾白。沈瑾白打開一看,只見裏面是兩套齊齊整整的衣服,湖藍色配着流雲紋,看起來花了不少錢。

“買衣服的時候我順便在附近打聽了一下這小姑娘,”陳廣峻壓低了聲音,看起來難得地靠譜一回,“的确有個醫女前幾日被賊匪擄了去,應該沒問題了,你放心吧。我們在這裏再多住兩天,等上面的消息下來了,再接着下一步動作。這期間,這姑娘還是和我們待在一起吧,萬一日後有用得着她的時候呢?”

“好。時候不早了,你也早點休息,我會看住她。”沈瑾白難得地客套了兩句,這才把門關上。

她拿着衣服又走到了屏風前,把衣服放在了凳子上,又背過身去把凳子推到了屏風後,再也沒有多看一眼。“蕭姑娘,”沈瑾白立在屏風邊,開口道,“這是我們給你買的換洗的衣服。”

“多謝了,你們真好。”蕭非說着,又是一陣水聲。

沈瑾白聽着屏風那邊傳來的水聲,心裏忽然不自在起來。她忙又走到桌子前,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也就是在外邊,她能這麽随意飲酒,若是在家裏,只怕姑姑又要念叨她了。

想到過去的事,沈瑾白心裏便有些惆悵。她如今是為躲避成親才離開家的,可她能躲多久呢?遲早有一天,六扇門的任務結了,她便沒有理由再在外邊耽擱了。

想起六扇門,沈瑾白不由得又看了眼那屏風,蕭非依舊在沐浴着,透過屏風,沈瑾白隐約能看見她的身影。這姑娘所說的話和沈瑾白查探到的倒都能對上,可為何她心裏總是不安呢?難道真是她初入江湖,過于警惕了?

不過也不怪她警惕,六扇門這次的任務簡直是匪夷所思。每次只給一個地點,讓自己的捕頭不要驚動任何人前去查探抓人……神神秘秘的,也不知要做些什麽。沈瑾白向來謹慎,遇見這種事,只能再多留一個心眼兒了。

沈瑾白就這樣胡思亂想着,不知過了多久,屏風那邊忽然又傳來了蕭非的聲音:“沈姑娘,可否幫我一個忙?”

“何事?”沈瑾白忙問着,連忙起身來到了屏風邊,卻并沒有繞過去。她看向了屏風,從投射在屏風上的光影來看,蕭非已經出浴了,正立在浴盆邊,拿着衣服卻沒有穿上,少女曼妙的身姿便投在了屏風上。

“沈姑娘,這事實在難以啓齒,”蕭非有些猶豫,“換洗的衣物裏,沒有貼身的衣物……我自己的,方才已被我順手洗了。不知有沒有可代替的?”

的确是個讓人難堪的問題。讓陳廣峻再去買,估計也是難買,尋常人家一般都是自己動手做的。

沈瑾白微微蹙眉,想了想,便走到了自己的包袱前,打開翻了翻,拿出了一套小衣,走到了屏風邊,遞了過去。“我沒穿過。”她說。

一只纖細的手從屏風後伸了過來,把小衣接過。“多謝沈姑娘了,”蕭非聽起來小心翼翼的,“無意冒犯,可你怎麽不穿呢?”

“不喜歡這樣式,出門前裝錯了。”沈瑾白答道,又回到了桌邊,坐了下來。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一套小衣是素白的,這倒很符合她的品味,可上面偏偏還繡着鴛鴦……鴛鴦?也不知是哪個侍女做的,沈瑾白一看到這圖案便渾身不自在。若非出門太着急,她收拾東西的時候沒仔細看,這套小衣根本不會出現在她的行李中。

“沈姑娘是大戶人家出身的嗎?”蕭非又問。

沈瑾白沉默了一瞬:“算是吧。”她祖父是衛所指揮使,姑父在大理寺任職,表哥是六扇門的,未婚夫是刑部侍郎之子,也算是家世顯赫……可惜小小年紀,父母雙亡,只有她一個孤女,寄人籬下。

“怪不得。”蕭非輕輕笑了一聲,似是十分羨慕。

“怎麽了?”沈瑾白有些奇怪地問。

“這小衣的料子看起來不是尋常人家能用的,”蕭非說着,聽起來小心翼翼的,乖巧的很,“倒比我平日裏穿的衣服用的料子還要好許多。還有那些新的換洗衣服,一看便覺貴重。”

沈瑾白沒有再說話,她只是默默地聽着。只聽屏風那邊又是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接着便是一陣腳步聲。沈瑾白循聲望去,只見那蕭非穿了中衣,從屏風後繞了出來。她頭發濕漉漉的別在耳後,眼睛水靈靈的。

“多謝沈姑娘了,這些衣服的錢,我會還你的。”蕭非說。

“不必了,”沈瑾白忙道,“就當是我給你的賠禮了。”

她說着,便又主動去叫了老板娘來,把沐浴的東西都處理了。又在行李裏翻翻找找,拿出了一瓶子藥來,遞給了蕭非:“化瘀止血的。”

她又一個字也未曾多說,只是坐在了桌子前,背過了身去。方才,她看得清楚,蕭非身上的傷不是作假的。她雖仍然心存疑慮,可還是心疼起了這個小姑娘。陳廣峻說的沒錯,如果這小姑娘說的都屬實,她才十七,就獨自行走江湖,還被擄進了賊窩裏……經歷了這麽多,她只是在短暫的驚慌後又能如此有禮懂事,實在是……

沈瑾白想着,忽然又警覺起來。

在短暫的驚慌後又能如此有禮懂事,還能主動找人聊天,實在是奇怪。還有那個在聽聞她名字後略顯興奮的眼神……沈瑾白覺得自己應當沒有看錯。

沈瑾白微微蹙眉,心中暗道:“行走江湖的一個小醫女,當真能這麽快就鎮定下來嗎?究竟是我見識短淺,還是她真的有問題?”

沈瑾白想着,不免又多了幾分疑慮。

“多謝沈姑娘了,”蕭非說着,走到了沈瑾白身後,又有些猶豫,“只是……”

“只是什麽?”沈瑾白背對着蕭非,問。

“只是我自己上不了藥……我的背也很疼,自己怕是夠不到……”蕭非說着,聲音漸弱。

沈瑾白聽了,知道蕭非的意思,便道:“那我來幫你。”說着,她又站起身來,走到了蕭非面前,從蕭非手裏接過了那瓶藥。她一直仔細看着蕭非的神情,可蕭非那水靈漂亮的眼睛,卻意外的幹淨。

“沈姑娘,你一直看着我做什麽?”蕭非低了頭,問。

沈瑾白清了清嗓子,一時想不出借口來,難不成直接說她還懷疑她嗎?

“你……好看,”沈瑾白好容易才憋出了一句,然後便一把拉起了蕭非的手,把她拖到了床邊,十分簡潔地對她道,“脫衣服,上藥。”

蕭非看起來有些反應不過來,她懵懵地點了點頭,又默默地轉過了身去,解開中衣,老老實實地趴在了床上。昏暗的燈光下,大片雪白的肌膚裸露出來,那些紅色的勒痕直接呈現在沈瑾白眼前。

沈瑾白看着那些傷痕,忽然有些發愣,她心中有一種怪異的感覺陡然升起,只是她也說不清道不明,似乎只是覺得這顏色好看。她意識到這樣不對,忙靜下心來,可卻仍有一種自己在窺視對方的羞愧感,根本不敢低頭多看。她直接揪開了瓶塞,把藥倒在了手上,便直接伸向了蕭非,觸到了那蕭非背部的肌膚上,順着淤痕塗抹着。

蕭非卻輕輕“嘶”了一聲,渾身不自覺地一顫。沈瑾白連忙收回了手,問:“弄疼了?”

蕭非倒也沒說疼,只是嘆道:“沈姑娘,你可真不會照顧人。”

“我只擅長打人。”沈瑾白心想着,但并沒有回答蕭非的話,只是放輕了手上的力道,輕輕在淤痕上塗抹着。她從來沒有照顧過別人,第一次給別人上藥,難免生疏。

這次的力道似乎不錯,蕭非閉了眼睛,再也沒出一聲。直到沈瑾白終于給她的背上完了藥,把那藥瓶放在了蕭非的枕邊。“剩下的你應該可以自己來了。”沈瑾白說着,站起身來,便頭也不回地走向了桌邊。

“多謝沈姑娘了,實在麻煩你了。”蕭非悠悠說着,坐起身來。她看着沈瑾白的背影,一改之前柔弱懂事的模樣,唇邊不覺露出了一絲玩味的笑意,仿佛狩獵者終于發現了自己的獵物。

而沈瑾白對此并不知情,她只是走到了桌邊,又喝了兩杯酒。她苦苦思索,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為什麽她看着這小姑娘,怎麽看都覺得不對?

難道真是她謹慎過頭了?

這一夜,沈瑾白并沒有和蕭非同床共枕,她執意讓蕭非睡床上,自己趴在桌子上睡一夜。蕭非過意不去,便要和她一起,沈瑾白卻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我睡覺不老實,夢裏都在拳打腳踢。你身體弱,還是不影響你休息了。”其實,是她不習慣與人如此親密。今日所做的一切,已經是她能承受的極點了。

蕭非聽沈瑾白如此說,這才作罷,老老實實地上床睡覺去了。

這一夜,沈瑾白便在桌子上趴着,糊裏糊塗睡了一夜。可不知為何,她竟莫名其妙地夢見了小時候的場景。

那時,她不過五六歲,父母還健在,府裏請來了個算命先生給她算命。那算命先生看起來神神叨叨的,拉着沈瑾白就要給她測字。沈瑾白無法,随便拿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寫了個“一”。

她記得那算命先生留了大把的胡子,撚着胡子搖頭晃腦了半天,這才對着她爹娘憋出了幾句話:“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可惜一個‘一’字,雖富于變化,卻只通東西,不通南北。”

“是這字不好嗎?”她記得母親這樣問。

“路走窄了,變化又多,若是朝着好的方向走,那倒無妨,可若是有個意外,這字便不好了。”算命先生說。

沈瑾白根本無心聽這話,她根本不懂什麽測字,也根本不在意這結果,她記得當時自己一心只想跑去練武場玩。只聽母親又問:“那可有補救的法子?”

“辦法當然有,”算命先生說着,指了指那在桌子上即将幹涸的字跡,“這個‘一’是用水寫就,走的是水路,再添一條陸路,便萬無一失了。”

當時的沈瑾白并不知道這句話給她帶來了多大的影響,她只記得父母當時若有所思的神情。直到幾天後,父母火速給她定下了一門親事,是刑部侍郎陸遠之子陸惟。她這才知道父母當時究竟在想些什麽。

添一條陸路,就給她找一門姓陸的親事……沈瑾白至今都為父母當時的所思所想感到無奈,怎麽竟能被一個算命的滿嘴的胡說八道給影響了呢?

唉,好端端的,算什麽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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