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混混

第10章 混混

聽見沈瑾白如此發問,蔣安終于忍不住了,開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着:“姑奶奶,我真的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我和吳渾是發小不假,可畢竟他是匪,我是民,就算我們有聯系,他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啊!我那夜見他時,只有他一個人,後來又來幫他埋了這些人,除此之外,別無所知啊!”

蔣安說着,放聲大哭。沈瑾白見他如此,一時間竟也不知該怎麽辦才好,畢竟她還是第一次沒有動手就讓一個人不顧形象地放聲大哭。

蕭非忙上前一步,柔聲勸着:“老板,你別委屈,我們多問幾句也是為了查明真相,若是真相不查明,不知道你兄弟為什麽得罪了人,那我們也不好幫他擋住那些要殺他的人啊!老板,你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我們就好了,不用太過緊張的。”

蔣安已是抽泣難言,但聽見蕭非如此說,還是忍淚點了點頭。

“好了,”蕭非說着,又看向沈瑾白,“沈姑娘,我們先回酒樓吧,等陳大哥回來,我們再商議對策。”

“也好,”沈瑾白說,“我們也得看住那四個北鬥莊的人,如果他們就是追殺青門寨的人,便麻煩了。”

“把他們先埋了吧,我在那邊等你。”沈瑾白對蔣安說着,回頭就走。可走了兩步,她卻又覺得不對,便停下了腳步,問蔣安:“老板,不知還有誰知道青門寨七人只剩了吳渾一人?”

蔣安滿臉淚痕地說道:“除了我和吳渾以外,不會有別人知道了。吳渾很小便父母雙亡,舉目無親,這才離開了九江城,這裏沒幾個人認識他。若再有知道的,那只能是追殺他們的人了。”

沈瑾白想了想,又搖了搖頭,道:“不對,你沒說實話。”

“姑奶奶,你這樣,我哪裏敢不說實話啊!”蔣安徹底崩潰了。

“有一個小偷也知道,是個姑娘,對九江城很熟悉,手下還有不少小弟。她看起來可不像是外地人,和那些追殺青門寨的人定然不是一夥,可她也知道。所以,要麽是你騙了我,要麽是你的兄弟騙了你。”沈瑾白冷靜分析着。

蔣安愣了愣,想了想,問:“敢問姑娘,可知道那小賊叫什麽名兒?”

“你知道她?”

“她是不是叫……蔣沅兒?”蔣安顫聲問着。

沈瑾白點了點頭。

蔣安登時哭喪着臉,開始破口大罵:“這個天殺的小畜生!真是一天都不讓她老子安生!”說着,又是一陣痛哭。

沈瑾白愣了下,一時竟沒反應過來,等明白他話裏的意思,又不敢相信地問了一句:“老板,敢問尊姓大名?”

“蔣安。”蔣安哭得話都說不成了。

沈瑾白張了張嘴,驚訝不已,半日才吐出一句:“老板,我真沒想過我第一次問你姓名竟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真是教女有方。”蕭非沒忍住,小聲說了一句,聲音裏都在憋笑。

蔣安又哭着把屍體都埋了回去,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和這些死去的人有多麽感情深重。埋完了人後,他哭哭啼啼地跟着沈瑾白又上了車。沈瑾白知道沒什麽可問的了,終于又恢複了她以往的沉默,只是坐在車廂裏看着蔣安,怕他搞小動作。而蕭非坐在車前駕車,卻止不住地發笑,眼裏盡是詭異的興奮――也就是車裏的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她才敢如此肆無忌憚。

馬車回到九江城時,街上已經沒有幾個人了。蕭非依舊把車停在了小門,沈瑾白和蔣安這才跳下了車。“這幾天你不要四處走動,老實待在你的店裏,看着那些北鬥莊的人,他們才是值得你注意的。若他們有異動,便來告訴我。”沈瑾白對蔣安囑咐說。

“好。”蔣安點了點頭。

“對了,還有一事,”沈瑾白卻又叫住了蔣安,慢悠悠地問道,“我表哥的錢都被你女兒偷了,這房錢,我們也算是給了?多出來的錢,就花錢雇你為我們做事了,可好?”

“算,當然算。”蔣安苦着臉,哪裏敢說半個“不”字?

沈瑾白和蕭非不緊不慢地進了門上了樓,一路上,兩人都不發一言。蕭非一直歪着腦袋看着沈瑾白,也不知她在想些什麽,但她的目光的确從未從沈瑾白身上移開。

沈瑾白經了晚上這一鬧,精神了許多,也放松了許多。今天一天發生了這麽多事情,撲朔迷離的,又曾身陷險境,一般人到此時定是身心俱疲,可她的狀态卻前所未有的松弛了,和前幾日那緊繃警惕的模樣大不相同。

“看着我做什麽?”沈瑾白注意到了蕭非一直在盯着她,便問了一句。

蕭非低頭一笑:“沒什麽,就是覺得沈姑娘你好特別。我自小行走江湖,還從未見過你這樣的姑娘。”

“特別……”沈瑾白念着這兩個字,難得地笑了,可這笑容稍縱即逝,她很快又斂了笑意,“不,我才不特別。”

“不,你很特別,很少有官宦人家的小姐能有你這樣的膽量、這樣的武功,還這樣的聰明、果斷,”蕭非說着,蹦蹦跳跳地到了沈瑾白面前,攔住了她的去路,她擡着頭看着沈瑾白,又輕笑道,“沈姑娘,今天一天,我可真是開了眼界了。”

沈瑾白看着蕭非的眼睛,她的眼神十分純淨,似乎說這些話只是單純的欽佩,就連沈瑾白也再看不出什麽。

“沈姐姐,你真好看。”蕭非又道了一句。

“別叫我姐姐。”沈瑾白忙拒絕了這個稱呼,可她一看見蕭非那崇敬的目光,一下子又不太忍心了。

“時候不早了,該休息了,”沈瑾白說,“我去表哥的房間等他回來把這些事情告訴他,你先回屋休息吧。”

沈瑾白說着,便繞過了蕭非,想要離開。

“沈姐姐、不,沈姑娘,”蕭非又連忙追了上去,小心翼翼地問,“你獨自在陳大哥的房間裏等他,會不會惹人閑話啊?”

“無妨。”沈瑾白并不十分在意她這方面的名聲,只是大步向前走去。反正這裏不是京城,沒幾個人認識她,而她還能借此擺脫和蕭非同卧一榻的命運,何樂而不為呢?

蕭非無法,只得停下了腳步,看着沈瑾白的背影,輕輕地笑了。“我還真沒想到你是這麽有趣的一個人,今天一天算是開了眼界了,之前是我低估你了,”蕭非望着沈瑾白,輕聲說道,“我看你能躲到什麽時候。”

蕭非說着,露出了狡黠的笑容。見沈瑾白消失在了她的視野中,她也轉過了身去,一蹦一跳地回房了。

沈瑾白進了陳廣峻的房間,簡單地洗漱過後便抱着劍躺在榻上。她本想等着陳廣峻回來後和他說今日的所見所聞,可左等右等,陳廣峻卻一直沒回來。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歪在榻上沉沉地睡去了。

直到天将明時,門外才終于傳來些動靜,似是有人在開門,沈瑾白連忙坐起,抱劍起身,開門一看,卻不由得有些吃驚。“是你?”沈瑾白問。

她面前的人并非陳廣峻,而是蔣沅兒。

“我也沒想到你會在這,”蔣沅兒笑了笑,“對了,和你同行的那個身上裝了很多錢的公子,我兄弟把他扛回來了,就在後門呢。我是來探路的,看外邊的鎖沒挂,還想着是他走時忘關門了,卻沒想到是你在裏面。”

“我表哥怎麽了?怎麽還要你們扛回來?”沈瑾白問。

“原來他是你表哥,”蔣沅兒又把沈瑾白打量了一遍,笑道,“你表哥身上沒錢,在紅香樓就只能拿着身上不甚值錢的玉佩讓她們陪酒。你表哥不是那群姑娘的對手,就被放倒了。幸而我兄弟常年在那邊活動,他本想對你表哥下手,卻沒想到摸出了六扇門和大理寺的牌子,一時慌了,來找我,我才知道。稍稍打聽,便知他住這裏了。”

“原來如此。”沈瑾白心中無奈。如果真如蔣沅兒所說一般,那估計陳廣峻根本還沒見到吳渾,就被喝趴下了。

“對了,”沈瑾白又忙問道,“昨日,為何要洩露你父親的秘密?既然洩露,卻為何又不把你父親便是接應青門寨之人直接告訴我?”

“你這個表妹真是有趣,你表哥還在下面醉着呢,你竟然還有心思問東問西?”蔣沅兒搖了搖頭,岔開話題,“唉,你表哥真是可憐。”

“那我們邊走邊說?”沈瑾白說着,便用眼神示意蔣沅兒在前開路。

蔣沅兒嘆了口氣,道:“好吧。”說着,她便扭了頭去,一邊走着,一邊輕聲說道:“我和蔣安一向不太對付,我母親是風塵女子,他花言巧語地騙着我母親逃出了青樓跟着他,可膩了以後又把我們母女倆一腳踹開。他在這當他的酒樓老板,我們就只能在最見不得人的地方讨生活。我從小就學了一手溜門撬鎖的絕活,跟着街上的小偷小賊混日子,蔣安從來沒管過我們母女倆。前幾年我母親去世,我就只能一個人過。當然,我心裏也很生氣,只好暗中觀察着蔣安行蹤,沒事兒就給蔣安搗搗亂,給我自己出口氣,不可以嗎?”

蔣沅兒語氣如常,仿佛在說一件如同“今天吃什麽”一般普通的事,沈瑾白從她的語氣裏聽不出任何的喜怒哀樂,她把所有的感情都深藏在了自己的外表之下。

“可你為何不直接告訴我是蔣安?”沈瑾白又問。

“沈姑娘,我雖然想給他搗亂,但我絕對不傻,”蔣沅兒說着,回頭看了一眼沈瑾白,“這事畢竟非同尋常,你我初次見面,我并不是很信任你。若我直接告訴了你,但你行動沒成功,那我不就有罪受了?”

蔣沅兒說着,挑了下眉。兩人已走到了樓下,出了後門,果然,有兩個混混正守着陳廣峻。

“你這麽能打,我就不自讨沒趣兒問你要贖金了,”蔣沅兒笑着指了指陳廣峻,“把你這一杯倒的表哥帶回去吧,日後也別半夜跑他房間睡覺,容易引起誤會。”

蔣沅兒說着,不禁多看了陳廣峻幾眼。

“原來你那兄弟做的是綁架的生意。”沈瑾白說着,走上前去,一把扶起了陳廣峻。

“唉,我們這些混混也不能只着眼于小偷小摸,來錢慢還沒前途,不劃算的。”蔣沅兒說着,挑了下眉。

沈瑾白看着蔣沅兒這副神情,知道自己遇上了本地的刺頭,況且以後可能還有用得着她的地方,便也沒有多說什麽。“還是多謝你把我表哥帶回來了。”沈瑾白說着,扶着爛醉如泥的陳廣峻,轉身便走。

然而,沈瑾白并不知道,蕭非此時也醒了。窗子依舊只開了一條縫,她就站在窗前,靜靜地看着外邊的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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