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扶持

第32章 扶持

蕭非卧床昏迷不醒,沈瑾白就一直在旁默默地守着她。

她已經很久沒有如此在意過一個人了,在過去的很多年裏,她一直有意地回避着各種親密的關系,她自己都要覺得自己是一塊捂不熱的石頭了……可如今,她的心緒竟然被這一個小丫頭牽動着。

她也不知是為什麽,但這小丫頭對她總有一種莫名的吸引。看到這小丫頭中箭的那一瞬間,她忽然心痛不已,震怒不已,恨不得立馬将馮府夷為平地。

她不知自己是怎麽了,她只知道自己現在腦子裏亂亂的,她只希望蕭非能趕緊醒過來。

這一夜很快便過去了,沈瑾白一夜沒睡。那醫館的學徒在旁戰戰兢兢地陪着,一句話都不敢說。直到天亮,這學徒才終于猶猶豫豫地開了口:“姑娘,一會兒我師父和兄弟就要來了,我得離開了……你們……”

這學徒說着,欲言又止。

沈瑾白知道這學徒的意思,幾人身上的血明明白白地告訴了這學徒他們如今被人追殺惹禍上身,這學徒是畏懼了他們才收留了他們,而今要換班了,怕是瞞不住了。

“她如今不能随意挪動,”沈瑾白看着蕭非,說,“你這醫館裏可有什麽隐蔽的地方,讓我們躲藏。”

那學徒想了想,答道:“後面有個雜物間,很少有人去,但是太髒了,這位姑娘身上受着傷,怕是不好去不幹淨的地方。”

那學徒如實回答着,沈瑾白不由得皺了皺眉。醫館裏沒有躲藏的地方,一旦出去便肯定會被人發現,這可如何是好?

“沈姑娘……”蕭非發出了微弱的聲音。

沈瑾白連忙回頭去問:“蕭姑娘,你怎樣了?”

“我沒事……”蕭非說着,咳了兩聲,似是又牽引到了傷口,一瞬間小臉煞白,“我們得離開這裏。”

“可你的傷……”

“馮府沒權力挨家挨戶地搜,但知州可以。他們肯定會派人搜查醫館,我們不能久留。已經過了一夜了,不能再拖了,”蕭非說着,掙紮着就要起身,“我們必須得離開這裏,不然你也不安全。”

可蕭非如今傷勢太重,只是輕輕一動,她就輕嘶一聲,面露痛楚之色。

沈瑾白知道蕭非說的有理。可很明顯,如今蕭非的傷勢嚴重,她的身體根本支撐不了她走太遠。

“沈姑娘,”蕭非扯了扯沈瑾白的袖子,趴在床上斷斷續續地說着,“相信我,我能撐住……”

沈瑾白無法,看着蕭非這模樣,她心一橫,只好應了下來:“好,我聽你的。”她覺得自己沒用,關鍵時刻一點忙都幫不上,讓這小丫頭受苦受難的。

“這附近可有什麽可以躲藏的地方嗎?”沈瑾白又回頭望向那學徒,問着。

學徒左思右想,終于一拍手,答道:“向東過了這條街有一個院子,門前挂着白燈籠。這戶人家前段時間剛死了老頭子,又沒有子嗣,如今家裏只有一個有些聾的老婆子。你們或許可以去那裏躲一躲。”

“好,多謝,”沈瑾白又道,“你這裏可有幹淨的衣服?”

蕭非的衣服在治傷時被割開了,如今衣不蔽體,豈能随意出門?而且沈瑾白自己的衣服上也都是血,這光天化日一出門,豈不是等着馮府和知州來抓?

學徒想了想,道:“沒有衣服,只有些避雨用的鬥篷。不知可不可以?”

“可以,請拿兩件過來。”沈瑾白忙道。

所幸此時天剛剛亮,街上應該不會有太多人,前幾日又下了雨,就算穿了鬥篷應當也不會太奇怪。學徒把鬥篷給沈瑾白拿了過來,沈瑾白接過,又向這學徒道:“你放心,今日在你這裏借用的東西,來日必将償還。如果是別人來這裏找我們,還請不要告訴他們我們的去向,但如果是昨夜裏的公子,煩請你告知一聲。”

她說着,連忙小心地扶起了蕭非,幫着蕭非披上了這鬥篷。蕭非渾身無力,只得随着沈瑾白擺弄,她默默地看着沈瑾白這副擔憂的模樣,心裏卻是一暖。

沈瑾白給蕭非穿上了鬥篷,又連忙給自己穿上了。她整理了一下衣服,遮了遮血跡,這才扶起蕭非又拿上了劍,兩人艱難地出了門,向東邊而去。

蕭非無力地靠在沈瑾白懷裏,任由着沈瑾白扶着她向前走去。她一句話也不想多說,只想靜靜地看着沈瑾白的側顏。

“你心裏有我。”她想着,心裏甜甜的。

沈瑾白扶着蕭非,終于找到了這學徒所說的那戶人家。兩人來到了後門邊,沈瑾白先翻牆進來,又連忙開了門,扶着蕭非躲了進來。院子的主人因為有些耳聾,并沒有聽見這動靜,兩人便先躲到了一間空屋子裏。

這屋子裏什麽都沒有,蕭非只能坐在地上,靠在沈瑾白身邊,蜷縮着。她是一動都不敢動,生怕一動就會牽扯到了傷口。沈瑾白看着蕭非這模樣,只恨自己不會醫術,這種時候竟然什麽忙都幫不上,唯有問了一句:“你餓不餓,我去給你找些吃的來?”

蕭非搖了搖頭,道:“不想吃……”

“那我去給你找點水喝?”

“不想喝……”

沈瑾白有些着急:“你這樣撐不住的。”

“我有你……”蕭非輕扯着沈瑾白的袖子,閉上了眼睛,用撒嬌地語氣說着,“沈姑娘,你就讓我靠着就可以了,我喜歡靠着你,不想讓你離開……”

沈瑾白心中一動,又嘆了一口氣,道了一句:“好。”

她真的拿這個小丫頭沒辦法,只好應了下來。

“沈姑娘,”蕭非雖是閉着眼睛,卻在努力地說話,她需要讓自己保持清醒,“給我講講你的事情,好不好呀?”

“我的事?”沈瑾白有些驚訝,又本能地拒絕,“我沒有故事。”

“可我想聽,求求你了,沈姑娘,”蕭非開始無意識地撒嬌,“你就和我說吧,不然我怕我一不留神,睡過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別說胡話!”沈瑾白連忙說道,“你的傷會好的!”

“可是我好疼……”蕭非說着,聲音裏帶了些許哭腔。她真的疼到意識模糊了,若是她還清醒着,她一定要做出堅強的模樣給沈瑾白看。

沈瑾白看着蕭非這模樣,着實心疼。看蕭非如今的模樣,她真的需要轉移一下注意力。于是,她只好開了口:“其實也沒什麽意思。我只是父母雙亡,又被祖父送到姑母家養,在姑母家長大了而已。其餘的,也沒什麽不同。”

她不太想提起那些陳年往事。

“沈姑娘,你這麽好看,是長得像你爹,還是像你娘呀?”蕭非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又問。

沈瑾白想了想,認真答道:“我像我姑母。我初到京城時,姑母領着我出去拜會各家,人人都以為我是姑母生的。我表哥也很像姑母。”

“那姑母也一定很好看。”蕭非說。

沈瑾白答道:“是啊,姑母的确很美。”她說着,又有些惆悵。姑母很美,可姑父并不懂得珍惜,納了一堆小妾,倒把姑母冷落了。但好在姑母也并不怎麽稀罕來自一家之主的寵愛,她只是好好地當着自己的主母,在京中頗有美名。

她又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來。她想,若是母親能少在意父親一些,會不會過得更好?一群臭男人,有什麽好的?

可她想着,立馬又打消了這個念頭。母親是真的愛慘了父親,哪怕父親離世,她也要追着去地下和他吵、和他打……她的父母不和,只是因為一方太在意另一方,而另一方卻并不是很在意這一方。一方瘋狂,一方冷漠,終于釀成了慘劇。

“沈姑娘,你在想什麽呀?”蕭非又輕聲問着。

“沒什麽,只是發呆。”

蕭非根本不信沈瑾白的話,但也沒有深究。“你能和我說說你的婚事嗎?”蕭非又問。

“婚事……”沈瑾白想了想,“是和刑部侍郎陸遠的兒子陸惟,但我們也只是在小時候見過幾面,我并不喜歡他。”

“那為何還要訂親?”蕭非問。

“因為……我爹娘以前請算命先生給我算過,我需要嫁一個姓陸的人來保我一生順遂。朝中,陸侍郎家也算門當戶對,就把我許給陸惟了。”沈瑾白道。

“那你信這套說辭嗎?”蕭非疲憊地問着。

沈瑾白搖了搖頭:“自然是不信的。”

蕭非聽了這話,不禁輕輕笑了。

“沈姑娘,你再叫我一聲‘非非’,好不好呀?”蕭非又嬌聲問着。

“嗯?”

“我很喜歡你這麽叫我,你再叫一句,我背上的疼痛能緩解一大半。”蕭非說。

唉,這小丫頭,怎麽突然這麽會撒嬌了?

沈瑾白看蕭非實在可憐,只好順了她的意,結結巴巴輕聲喚了一句:“非……非非。”

“我在,”蕭非連忙應了一聲,“我想你以後都這麽叫我……可以嗎?”

沈瑾白嘆了口氣:“可以。”

蕭非甜甜地笑了。她閉着眼睛,拉着沈瑾白的胳膊,又說:“沈姑娘,我有些冷,你抱抱我好不好?”

沈瑾白沒有說話,她只是聽了蕭非的,默默地轉身擁住了她。

“還是你身上暖和,”蕭非無力地靠在沈瑾白身上,迷迷糊糊地說着,“沈姑娘,其實我……我沒動心,真的沒動心。”

沈瑾白倒聽不懂這話了,她心裏一驚,只覺不好,心中暗道:“她已經在胡言亂語了。”

“家裏的規矩,”蕭非的聲音越來越弱,“我一直記着呢,我只是玩玩……”

她說着,忽然沒聲了。

沈瑾白一下子着急起來,連忙喚了兩聲:“非非?”可蕭非一點反應都沒有。她只好又探了探蕭非的脈搏,又摸了摸她的額頭,只覺她脈象虛弱,額頭上又燙的厲害。

她發燒了,這可不是好兆頭。

沈瑾白一下子慌了,她從來沒有這麽無助過。她真的不知該怎麽辦才好,唯有一遍又一遍地喚着蕭非的名字,可蕭非一點反應都沒有。

“非非,你醒醒,醒醒……”沈瑾白喚着,不由得紅了眼。她很少哭,對哭的感覺也很陌生,如今她眼睛又酸脹起來,淚珠兒就在眼眶裏打着轉。

“非非……”

門外突然傳來幾聲響動,沈瑾白立馬警惕起來,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又連忙做出了拔劍的姿勢,擋在了蕭非身前。

“她們會在哪?”是陳廣峻焦急的聲音。

“小聲些,莫被人聽去了。”是蔣沅兒的聲音。

“我們分頭找吧。”這個是季陵。

聽見他們的聲音,沈瑾白一下子忍不住了,手裏的劍也摔在了地上。“我們在這!”她說着,努力地撐起身子,走到門邊招呼着。

三人被沈瑾白的聲音所吸引,回頭一看,都不禁吃了一驚――沈瑾白竟然哭了!

“表妹!”陳廣峻連忙喚了一聲,就向沈瑾白跑去。而沈瑾白卻終于支撐不住了。她先是經歷了一場苦戰,又一夜沒睡照顧蕭非,蕭非的情況又很不好……于是,在陳廣峻奔向她的那一瞬間,她也眼前一黑,向後倒去。

“怎麽弄成這個樣子……”陳廣峻抱住了她,語氣裏盡是自責。他後悔不已,如果他當時讓所有人一起來,結果或許不會這樣慘烈。

季陵和蔣沅兒也連忙趕了過來,季陵看着沈瑾白,搖了搖頭,道:“她是太累了,應該休息休息就好了。”

季陵說着,又回頭看向了靠在牆上的蕭非。

“蕭非妹妹的情況很不好,”蔣沅兒過去摸了摸蕭非的額頭,“她發燒了,得趕緊處理一下,若是不退燒,怕是危及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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