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回避
第33章 回避
沈瑾白醒來時,天已經黑了。她猛然從床上坐起,看了看周圍的環境,不由得愣了一下,轉身就要下地。
“诶,表妹,你幹什麽!”一旁正在熬藥的陳廣峻聽見了沈瑾白的動靜,連忙撇下了手裏的藥,撲到了沈瑾白面前。
沈瑾白這才看見陳廣峻,她一把抓住陳廣峻的胳膊,急急地問着:“非……蕭姑娘呢?蕭姑娘怎樣了?”
“你別急,先坐下,”陳廣峻連忙說道,他一把按住了沈瑾白,讓她坐在床上,“這裏是城外的一家民居,是蔣姑娘的朋友借給我們的。蕭姑娘就在隔壁,蔣姑娘和季兄都在陪着她呢。蔣姑娘以前看人治過箭傷,正在照顧蕭姑娘。蕭姑娘雖然還沒有醒,但已經退燒了,她會好的。”
沈瑾白怔了一下,又連忙就要起身下地,嘴裏還念着:“我要去看看她。”
“你別逞能了,你自己也需要休息,”陳廣峻忙道,“我還是第一次見你如此虛弱……脆弱。”
沈瑾白聽了這話,哽咽了一下,終于安安靜靜地坐在了床榻上,垂頭不語。
“怎麽了?”陳廣峻忙問。
沈瑾白吸了一下鼻子:“我覺得我沒用。”
她自責不已。她覺得她不僅讓蕭非替自己擋了一箭,事後還沒能照顧好蕭非……如果蕭非出了什麽事,她真的不知該怎麽辦了。
“不,是我沒用,”陳廣峻也自責的很,“是我沒當好哥哥,竟然放心你以身犯險……如果我們所有人都跟來,事情應該不會這麽糟。若是讓我娘知道,我沒有照顧好你,只怕我的皮都要被扒下來了。”
陳廣峻說着,故作輕松地笑着。
“你畢竟是六扇門的人,有太多規矩束縛着,我理解你。”沈瑾白低了頭,說。
陳廣峻苦笑一聲:“規矩……其實有的時候也沒那麽重要,只是我不敢打破罷了。”說着,又忙道:“你放心,我已經給六扇門發了請示,過些時日,六扇門就會派人來支援我們。知州和馮舉人的事已經瞞不住了,想必六扇門也不會放任他繼續胡作非為。”
陳廣峻說着,又連忙去行李裏翻找着,拿出了一個賬本來,正是沈瑾白從馮府帶出來的賬本。“你帶回來的賬本,我都一一看了,大多都是馮府日常開銷進賬,倒沒什麽毛病,只有這一本奇怪,”他說着,翻開給沈瑾白看,沈瑾白從來不懂賬本,也只好認真地聽,“這一本上,記的是馮府這些年來買的各種花草,數目之大,令人瞠目。”
沈瑾白想了想,道:“馮府裏也沒有多少花草。”
“的确沒有,”陳廣峻說着,又翻了翻,給沈瑾白看,“可這花草名稱裏,卻暗藏玄機。有許多花草根本不是本地能産的,我便請蔣姑娘打聽了一下,馮府也沒怎麽從外地購買花草。”
“這是暗語?”沈瑾白問。
陳廣峻點了點頭,道:“我也是如此猜想的,只等趙金醒來,再問他了。”又道:“我們來找你時,怕趙金壞事,只好打暈了他,裝在馬車裏一直帶着。季兄下手有點重,他還沒醒呢。”
沈瑾白聽見趙金的名字,又是氣不打一處來。趙金很明顯有意欺瞞,告訴了賬房所在,卻又不告訴她賬房內的機關,引她前去。要麽她會被機關上的亂箭穿心,要麽就是驚動馮府的人來個魚死網破……
他是故意的!
沈瑾白咬了咬牙,恨不得立馬就去把趙金痛打一頓。可她心中如今還有更重要的事,只好忍了下來,又看向陳廣峻,問:“表哥,我想去看看蕭姑娘。”
陳廣峻點了點頭:“也好。”又道:“先吃了藥,再去。”
他說着,便回頭走到了爐子前,把藥倒了出來,滿滿一碗,端在了沈瑾白面前。“小心燙。”陳廣峻說。
沈瑾白看着陳廣峻,接過了藥碗。她心中五味雜陳,看着那藥碗,吹了一吹,便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诶,你不怕燙嗎?”陳廣峻問着。
“還好,”沈瑾白說着,便站起身來,“我想去……看一看她。”
陳廣峻點了點頭,便引着沈瑾白前去,到了隔壁,先敲了敲門,卻是季陵來開的門。“沈姑娘,你醒了?”季陵問。
沈瑾白點了點頭,一句話也沒有多說。她也不知該說些什麽,這麽多人都看見了她那樣虛弱崩潰的模樣,她一時有些尴尬。她只是默默地走到了榻前,看着昏睡中的蕭非。
蕭非面色蒼白,看起來虛弱無比。沈瑾白看了,只覺心疼。
“沈姑娘,你來了?”蔣沅兒問着。
“嗯,”沈瑾白輕輕應了一聲,“她怎樣了?”
“才給她的傷換了藥,正要給她喂藥呢,”蔣沅兒說,“好在她退燒了,不然還真是麻煩。”
蔣沅兒說着,就拿起湯藥,準備給蕭非喂服下去。沈瑾白看見這情形,想要主動接過藥碗,可她只是擡了擡手,卻又無力垂下。
她實在是太害怕自己不能照顧好她。
于是,沈瑾白只是默默地看着蕭非,看着蔣沅兒小心地一勺一勺地給她喂着藥。“蕭非妹妹身體弱,這傷得小心将養着。以後,我們可不能再讓她冒險了。”蔣沅兒說着,放下了藥碗。
沈瑾白看着蕭非,更加自責了幾分。
“表妹,你也累着了,不如趕緊去換身衣服,休息休息,這裏有我們呢。”陳廣峻說。
沈瑾白看着蕭非的面容,搖了搖頭,輕聲道:“我不累。”說着,她又回頭看向陳廣峻,問:“趙金在哪?我要見他。”
“他還沒醒呢,你見他也沒用。”陳廣峻說。
“他見了我就醒了。”沈瑾白說着,轉身就走,看起來似是要挨個屋子找一遍。
陳廣峻無奈,只得喊了一句:“他在柴房!”說着,又忙對季陵道:“季兄,煩請你跟過去,拉着點我表妹,我怕她又下狠手。我打不過她,她若是急了,我怕是攔不住。”
季陵點了點頭:“放心。”說罷,連忙跟在沈瑾白身後走了。
沈瑾白直奔柴房,一腳踹開門,只見趙金正在地上昏睡着。她登時動了怒,提了一桶冷水就向趙金頭上潑去,又把桶向趙金身上使勁兒一砸,趙金被冷水一激,又被桶砸了吃痛,果然醒了。
沈瑾白怒視着他,白衣上沾了一身的血污還沒來得及換。她面色憔悴,模樣看起來着實可怖,趙金也不由得向後退了一退。
“姑奶奶,你這是做什麽?”趙金假意惶恐地說着。
沈瑾白也沒有多說廢話,直接飛起一腳,把趙金踹翻在地,又揮起一拳,狠狠地向趙金身上打去。一拳又一拳,每一拳都用了十成的力氣,打得趙金嗷嗷直叫。她把自己的憤怒都發洩在了趙金的身上。蕭非被傷成那樣,趙金死不足惜!
季陵跟了來,看見沈瑾白這般發狂打人,倒也沒有上前去攔,只是在門後站着,意思了一下,說:“沈姑娘,下手別太重了,”他心裏也是憋着氣的,若非這趙金隐瞞不報,他們也不會招來那許多追殺的人,“總得留個活人給我打,讓我也出一出氣呀。”
沈瑾白聽見這話,不由得停了手,揪起了趙金的衣領,惡狠狠地問着:“關于賬本的事,你知道多少?”
趙金還在裝:“我真的把知道的都告訴你了。”
沈瑾白聽了,眸色一沉,揮拳就要再打。可趙金卻挨不住了,沈瑾白下手太狠,他渾身仿佛散架了一般。
“小心,他在咬舌!”季陵忽然喊了一聲。
沈瑾白擡頭一看,果然趙金已做出了咬舌的動作。她連忙揮起一掌結結實實地給了趙金一耳光,又随手拿了抹布塞進了趙金的嘴裏,以防他想要咬舌自盡。
“他倒是不好審。”季陵說。
沈瑾白看着趙金,氣得渾身發抖,回身又拿了一根木柴就往趙金身上打。季陵見了連忙攔住,勸道:“再打,他只怕是真要死了。”又道:“你如今已打得夠久了,想必他也怕了你。不如先緩一緩,再來審他?”
沈瑾白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丢下了手裏的木柴,轉身便大踏步走了。
季陵嘆了口氣,回頭看向趙金,蹲了下來,對趙金說道:“我有時候還挺羨慕她的,打人的時候不用顧及太多,對付你這種人,想打就打了,多痛快啊。可惜我們偏偏要顧及着許多世俗的規矩,不能輕易下手。”他說着,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說:“希望你早點認清現實,不要逼急了我們。不然,我只怕也想好好痛快一回。”季陵說罷,又把趙金拖到柱子邊綁上,然後轉身便走了。
沈瑾白自己回了屋,一夜未眠。
她本想去守着蕭非,可她又不敢,她一看見蕭非便會想到蕭非是如何傷成這模樣的,便又會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她內心所有的脆弱都在蕭非在她眼前昏迷過去之時完全地迸發了出來,連帶着這些年受的所有的苦都萦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她想把自己封閉起來。她的心已經被徹底擾亂,再也鎮定不下來了。她想躲開,就如同小時候想躲開父母一樣,她想躲得遠遠的,遠離這些傷痛。
“不行,不能這樣下去,”沈瑾白逼迫着自己,心想着,“不能一直躲着,不能躲着。她是為了我,我不能躲!”
她反複地想着,閉上了眼睛,眉頭緊皺。她逼迫着自己一遍又一遍地重溫着那天晚上的事,她要讓自己面對已發生的一切,而不是躲……她不能躲。
她一遍又一遍地回憶着蕭非中箭、昏迷的畫面,她要讓自己正視這一切。她集中精力想着,那天晚上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在她腦海中過了一遍,可她忽然卻又覺得不對。
那個襄宜谷的紅衣女子出現得實在蹊跷。
紅衣女子……是襄宜谷劫走了吳渾!
襄宜谷,怎麽又是襄宜谷?
沈瑾白急急地想着,可卻怎麽也理不出一個頭緒來。這一夜不知不覺地過去,天已經亮了,她生氣地猛然從床上坐起,就想打個什麽東西來發洩一下。
可她剛一坐起,便聽見蔣沅兒來敲門:“沈姑娘,蕭非妹妹醒了,她要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