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開解
第35章 開解
情況在一天一天地變好。
蕭非的傷在逐漸地好轉,季陵成功地從青樓裏套出了不少行賄之人的姓名。幾人一邊在這民居裏休養着,一邊等着六扇門的支援。
但他們沒辦法像之前那樣進城去打探玉佩的下落了,因為他們現在若非喬裝打扮一番,根本沒有辦法進城。知州早已把他們的畫像貼滿了大街小巷,安了一個放火搶劫的罪名,正大肆追捕着他們呢。但是據季陵說,也不用太過擔心追捕文書上的畫像,畫像奇醜,把那畫像拿去給親爹親媽看,都不一定認得出來。
“但你進城還是要小心,”蔣沅兒說着,拿出了她精心準備好的假山羊胡子和寬袍大袖的衣服,遞給了季陵,“你當日在青樓鬧事,只怕不少人都對你有印象。出去時還是扮成個讀書人的模樣吧,小心為上。”
“這不止是個讀書人了,”季陵貼上了胡子,“這簡直是讀書人的爹。蔣姑娘,好手藝啊。”
蕭非受了傷需要人照顧,趙金還被他們關着也需要人看着,他們也實在勻不開多餘的人手了,索性不再去冒險,反正沈瑾白已得到了李伯的情報,說玉佩就在馮府了。因此,這幾天,除了季陵需要去青樓逛逛之外,其他幾人竟只能待在這宅子裏。
于是,蔣沅兒竟然成了這宅子裏最忙的人。她不僅是這群人裏唯一一個會做飯的,還要照顧蕭非和趙金的傷。說來可笑,她明明不是個大夫,卻在這關鍵時刻被當成個大夫用。不過這也沒有辦法,陳廣峻每天都要整理趙金的口供,而沈瑾白……她實在是不會照顧人。
沈瑾白每日都在蕭非的房間裏待着,想要幫忙,但她也不說話,只是默默地坐着。蕭非見沈瑾白不說話,自己也不說話了,只是默默地躺在床上,她太虛弱了,暫時還下不了地。沈瑾白也不知自己能做什麽,只好坐在那裏等着蕭非開口叫她,可蕭非偏偏不叫她,一開口都是那甜甜的“沅兒姐姐”。
“沅兒姐姐?”沈瑾白每次聽見這稱呼時心裏都有些不自在,“怎麽叫得這樣親熱?也不知是什麽時候開始這樣叫的?”
當蔣沅兒回應一句“蕭非妹妹”之時,沈瑾白心裏更加不舒服了:“為什麽要這麽稱呼?”
但她也沒有說出來,只是默默地聽着,仿佛一切與她無關。但蕭非看見沈瑾白表現得這樣淡然,不由得叫得更歡了:“沅兒姐姐,我想坐起來,你扶我一下好不好呀?”
“沅兒姐姐,我口渴……”
“沅兒姐姐……”
蕭非故意在沈瑾白面前嬌聲喚着。每次喚蔣沅兒時,她都會默默地觀察着沈瑾白的反應。看起來,沈瑾白無動于衷。
而蔣沅兒倒是很樂意這樣忙前忙後的,幾乎是随叫随到。“你這個妹妹,叫姐姐叫得真甜,”蔣沅兒誇着,扶起了蕭非,“我之前在街頭過日子的時候,兄弟一堆,就是沒個妹妹,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了一個。”
蕭非聽了這話,報之以甜甜的一笑。
沈瑾白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幹脆起身走人:“我去看看趙金那邊怎樣了。”她說着,便趕緊逃離了這個地方。每次看見蕭非和蔣沅兒那般親近時,她心裏總是有隐隐的不開心,但也說不上來是為什麽,只好逃了。
她心煩意亂地走去了柴房,一推開門,見陳廣峻正拿了紙筆在那仔細地錄口供。“表妹,你怎麽來了?”陳廣峻有些驚訝。
因為之前沈瑾白下手太狠,陳廣峻已然不敢再讓沈瑾白見到趙金了。
“我來關心一下這位證人的傷勢。”沈瑾白說。
“放心,死不了!”趙金十分氣憤地對這罪魁禍首吼了一句,可這一吼不禁又觸動了傷,連着“嗳呦”了好幾聲。
陳廣峻連忙扔下紙筆,出門問沈瑾白:“怎麽了?可是出什麽事了?你今日舉止未免也太奇怪了!”
“沒什麽,就是來看看這裏。”沈瑾白說。
“你若是閑,就去幫幫蔣姑娘,我看她一個人累的慌,”陳廣峻說,“這裏你不用擔心了,我們簡單地給趙金接了骨,他暫時死不了。”
“那邊我幫不上忙,”卻不想沈瑾白一口回絕,“不如我在這裏錄口供,你去幫蔣姑娘。她應該很希望你去幫她。”
“表妹你別開玩笑了,”陳廣峻大驚失色,“讓你來錄口供,那還是錄口供嗎?那是驗屍!”
沈瑾白無奈地嘆了口氣,她厭煩這無所事事的日子。她希望六扇門的人能早點來調查知州和馮府,讓她能有點用武之地,不然她就在這宅子裏待着,就像個廢人。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沈瑾白只得轉了身去,朝蕭非房間的方向往回走。
陳廣峻松了一口氣,把柴房的門關上了。
沈瑾白回到蕭非房間的時候,蔣沅兒已經去廚房忙活去了,而沈瑾白就按着老規矩默默地坐在房間裏守着蕭非。房間裏只有她和蕭非兩人,兩人都是一樣的沉默。蕭非也不急,她只想等着沈瑾白先開口,她要看看沈瑾白能忍到什麽時候。
“你還好嗎?”果然是沈瑾白先開了口。
蕭非心中竊喜,卻虛弱地點了點頭:“還好。”
不曾想沈瑾白聽了這話竟站起了身來。“那我去廚房幫幫蔣姑娘吧,”她說,“蔣姑娘太累了,我也不能總是閑着。”
沈瑾白說着,轉頭就要走。
蕭非急了,連忙喚了一聲:“沈姑娘!”
“嗯?”沈瑾白回了頭去,疑惑地看向蕭非。只是她的眼神略有躲閃……自蕭非受傷後,她就不太敢直視蕭非了。
蕭非無奈,她知道只能是自己主動出擊了。不然,就憑沈瑾白這性子,她怕是永遠也邁不過這個坎兒。
“沈姑娘,我想看看我的傷,你能幫我一下嗎?”蕭非眨着眼睛,又露出了那一貫的楚楚可憐的模樣。
沈瑾白對她這樣的模樣最沒有抵抗力了,只得應了一聲“好”,就走上前去,小心地扶起了蕭非。扶起蕭非之時,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總之蕭非是無力地倚在了沈瑾白的懷裏,輕嘶了一聲。
“怎麽了?”沈瑾白忙關切地問着。
“疼……”蕭非如實答道,又擡眼看向沈瑾白,“沈姑娘,你能不能幫我脫一下衣服啊?”
“啊?”
蕭非連忙解釋道:“我手腳無力,實在是使不上勁兒。”
沈瑾白無法,只得坐在了床沿上,伸出微微顫抖的手去,摸上了蕭非的腰帶。在觸碰上蕭非腰帶的那一瞬間,她不由自主地屏了氣……她也不知自己為何會這樣緊張,明明也不是第一次看她的身體了。
“沈姑娘,你為什麽不叫我‘非非’了呀?”蕭非眨着她那雙無辜的眼睛,問着。
“不習慣。”沈瑾白回答着。她解開了蕭非的腰帶,又小心地把蕭非的衣領往下褪了一褪,大片雪白的肩膀裸露出來。沈瑾白又探頭看了一眼蕭非的背,确認傷口露出來了,便連忙起身,去給蕭非拿鏡子。
根本不敢再多看蕭非的傷一眼。
“或許,叫着叫着就習慣了。”蕭非說。
沈瑾白沒有回答她,只是拿了兩面鏡子過來,遞給了蕭非一面,又自己拿了一面。她仔細地用兩面鏡子調整着角度,終于讓蕭非從鏡子裏看到了自己的傷。
但沈瑾白卻沒有正視這傷口。
“好醜,像一只蜈蚣,”蕭非說,“如果我能自己縫就好了。”
沈瑾白依舊沒有說話。她其實是想安慰的,但她卻覺得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沒能保護好她,自己才是那個罪人,就連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沈姑娘,你覺得這傷可怕嗎?”蕭非又問。
沈瑾白看了一眼那傷口,卻又忙移開了視線。她根本不知該怎樣回答這個問題,于是,只有沉默。
“沈姑娘?”蕭非嘆了口氣,回過頭來,認真地看着沈瑾白,“其實我覺得,能擁有這樣一道傷,挺值得的。”
“說什麽胡話呢?”沈瑾白說着,連忙收了蕭非手裏的鏡子,就去幫她穿衣服。
卻不想,蕭非竟然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深情地凝望着她。沈瑾白對上蕭非的眼神,一時又不知該如何自處了。
“我是真心這麽想的,”蕭非看着沈瑾白,微微地笑着,“因為這說明,我也有想保護的人了。我受了傷,但卻保護了你,我覺得很值得。”
“先穿衣服吧,別着涼了。”沈瑾白說。
“沈姑娘,你真的很好,”蕭非卻根本不想管衣服的事,只是對沈瑾白道,“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會為你擋箭……”
蕭非說着,卻低下了頭:“只是誰能想到,你如今竟然不理我了。”
這話讓沈瑾白心中越發不是滋味起來。她知道自己是有些問題的,但不論怎樣努力她都克服不了這些問題。她逼着自己去正視那一切,不斷地回想蕭非中箭的場景,可這也于事無補,只是讓她本能地越來越回避這一切。
“沈姑娘,不要不理我了,好不好?”蕭非懇求着。
“都是因為我,你才受了這樣重的傷,”沈瑾白終于不再回避這個話題了,“都是我的錯。”
“不,不是你的錯,”蕭非緊緊地握着沈瑾白的雙手,“是那個射箭之人的錯,馮府的錯,是知州的錯……無論如何都賴不到你身上。”
蕭非說着,又低了頭:“沈姑娘,如果我受傷讓你有了負擔,那你可以當這件事沒發生過,而且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和你無關……只是,不要冷落我了。我在江湖上無依無靠,我……”蕭非說着,竟帶了哭腔,一句話都說不成了。她又順勢向沈瑾白的懷裏一靠,衣衫不整地哭着。
沈瑾白愣了一下,見蕭非哭得可憐,她便心裏直罵自己不是個東西。她小心地擁住了蕭非,低了頭,道了一句:“對不起。”想了想,又補了一句:“非非。”
聽見這聲“非非”,蕭非心中一喜,但面上卻還是接着裝哭。只是在裝哭時,她看似無意地向沈瑾白懷裏蹭了蹭,又抱住了沈瑾白的腰。
“沈姑娘,你不用說對不起,只要你肯理我,我就很滿足了。”她說。
沈瑾白嘆了口氣:“好。”
兩人正說着話,門突然被打開,蔣沅兒的聲音自外傳來:“我把飯蒸上了,一會兒就……”
一個“好”字還沒出口,蔣沅兒就愣在了原地,一臉疑惑地看着屋裏的場景:兩個姑娘坐在床上緊緊相擁,其中一個還衣衫不整、滿臉淚痕?
蔣沅兒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分析眼前這場景了。
“那個,我,”蔣沅兒不由得後退了一步,“是我想多了還是這兒真的發生了什麽?”
“沅兒姐姐,你別見怪,”蕭非連忙解釋着,沈瑾白也手忙腳亂地給蕭非穿着衣服,“是我想看看背上的傷,又沒辦法自己看,只好請沈姑娘幫我。背上的傷實在太醜,我一時傷心,沒忍住,就哭了……”
蕭非說着,看了沈瑾白一眼,又吸了吸鼻子,鼻頭紅紅的。沈瑾白見狀,也一如既往地保持了自己沉默的作風,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沈瑾白覺得自己很奇怪,為什麽會在蔣沅兒突然推門而入的時候産生了一種莫名的緊張感和刺激感?又為什麽在聽到蕭非編造了這樣的謊言後産生了一種釋然的感覺?
畢竟,這事兒似乎也沒什麽可以隐瞞的。
而蔣沅兒并沒有多想,她只是信了蕭非的話,笑了笑,道:“原來是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