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第 32 章

“阿意，大人之間的感情很複雜的，”林傾傾安穩地在馮意的懷裏，在一片蒙蒙的黑色中，出聲，“我們是很難幹涉長輩的想法和決定的。”

她拼湊出能想到的話，笨拙地講着道理，也知道無法代替馮意去感受這一切，也帶不走她的難過與失落。

“但是我不松手，我給你純粹的情感。”林傾傾一字一頓，“我發誓。”

最後一個字落入二人耳中，馮意摸黑反手捂住了林傾傾的嘴巴。

“不要發誓。”馮意認真地說。

林傾傾心裏憋屈，不用猜就知道，不論現在還是以後，馮意會給她後悔的餘地。

年紀輕嘛，什麽都不懂嘛，這些都是相當好的借口。

“我不會變。”林傾傾的聲音在這種安靜的時刻顯得格外清脆，承諾顯得悅耳動聽。

在人的心裏反複地蕩出回聲。

“好啊。”馮意感動地說：“只要你在我身邊，朋友也是好的。”

退而求其次，是她最壞的打算。

“好啊，我答應你。”林傾傾照着馮意的語氣，故作輕松地說。

秋天穿着睡衣，被子只蓋住了貼着床鋪的腿，兩個人，也顯得熱氣不足，有點冷了。

林傾傾瑟縮了下肩膀，出聲提醒馮意，二人默默躺回被窩裏，被子嚴實蓋至肩膀。

情緒平穩了，困意尚未襲來，兩個人都安靜地閉眼躺着。

“我忘記和你說了。”馮意突然發聲。

“啊？什麽？”林傾傾猛地睜開眼，人也跟着緊張起來。

“我媽明天回來。”馮意輕描淡寫地解釋。

“哦，吓死我了。”林傾傾松了一口氣，“你媽媽明天回來……啊？明天呀？”不知怎麽，有些心虛似的，就說：“那我明天早點起來回家去。”

馮意覺得林傾傾挺逗的，手搭在林傾傾的肩膀上，說：“安心點睡吧，她知道你在我家，她只是回來看看我。”

“那……那我明天待在哪裏啊？她什麽時候來呀？我到時候躲起來。”她翻來覆去地動彈，最後還是平躺着。

“我不知道具體時間，但是你別太緊張。”馮意覺得林傾傾很有趣。

“好吧。”林傾傾重新閉上眼，“算了，沒事，我明天在書房寫作業，明天，我就是愛學習的淑女。”

“行啊。”馮意側躺着，被子蓋得嚴實，只看得出她臉上的輪廓。

“那晚安。”

“晚安。”

一夜無夢，八點，林傾傾的生物鐘喚醒了她。

她覺得睡得很好，剛坐起身，馮意也跟着醒了過來。

“傾傾，早上好。”

“早上好呀。”一大早，林傾傾嗓子還帶着點啞，咳了咳，聽聲音恢複正常，她開始吐槽起早起這件事，“在學校，五點就要起，我起不來一點，八點，是正好的。”

還要聽到馮意的反饋，問她：“你覺得呢？你支持我的說法嗎？”

馮意假裝思考了一下，“支持，還是不支持，這是個問題。”

随後，感受到一道冷利的目光，林傾傾扭着身子伸出手晃着她的身體，喊道：“啊啊啊，你必須支持我。”

“好好好，我支持的。”馮意在一片混亂中艱難說出。

林傾傾立馬松開手，機車地說：“這樣才差不多啦。”

“醬紫，”馮意用審視的目光打量她，點評道：“昨天不知道是誰在說，今天要做淑女呢。”

“好了，我們都好好說話。”林傾傾伸出手掌，做了個禁止的動作，說：“從下一秒開始，我絕對是淑女。”

“知道啦。”馮意枕着手看着她笑。

兩個人賴了會兒床，林傾傾惦記着馮意媽媽今天回來，沒能太心安理得地躺在床上，順便催促着馮意起了床。

阿姨一大早就來家裏，見房間裏有了動靜，便着手準備早餐。

“傾傾，你為什麽這麽緊張？”馮意坐上餐桌時問她。

林傾傾跟着坐到她對面，聽到馮意的話，瞬間像受到外界刺激的貓似的提防地看她，看着馮意一臉疑惑的臉，沒在調侃她，她才恢複正常，嘴巴裏嘟囔：“你別問這麽多，長輩和我們的世界不一樣，見長輩不能那麽松弛，你懂嗎？”

要留個好印象，當然緊張。

馮意不知道在想什麽，似懂非懂，搖頭又點頭，“明白了。”

“喝粥吧。”林傾傾無奈地說。

馮意才動勺子，慢條斯理地吃着早飯。

本來馮意早上的打算，是坐在客廳看看書的，可是林傾傾不是很允許。

她苦口婆心地說：“競賽在即，你必須去好好準備啊，我連你桌上的資料都給你背過來了，你必須學，下午回學校去就繼續學。”

像個嚴格的老師，不，比任何人都嚴格。

說一不二。

那馮意當然是照做，“好的，傾傾。”

兩個人在書房裏各忙各的，林傾傾致力于她的學習大業，偶爾分視線給馮意的競賽準備大計，見馮意是很專注的，才将将放下心來。

沒有事情能按計劃進行。

“吃飯啦。”

“我媽快到了。”

阿姨催促吃午飯的聲音和馮意的聲音同時傳來，這讓林傾傾産生了一種正在敲書房門的不是阿姨而是馮意媽媽的錯覺。

害得她猛然扶着椅子靠背站起身，下半截身子還緊靠在桌上。

“啊？”林傾傾下意識的語氣詞跑了出來，往窗外看去，說：“現在？”

馮意抽空應了阿姨。

又回了林傾傾說：“差不多。”

門鈴聲穿過兩道門，清楚地傳進這安靜的環境。

“到了。”馮意一錘定音。

時間正好，馮意她們一開書房門，就目睹了馮媽媽進門往餐桌邊走去的過程。

馮意和她媽媽長得有九成像，她媽媽化了淡妝，梳着頭發，臉小又白，五官精致，活脫脫是成熟版的馮意，難怪馮意是漂亮的，馮菁女士的貌美也完美地遺傳給了馮意。

“先吃飯吧。”馮意媽媽出聲。

林傾傾原計劃是在門口迎接打個招呼，就可以溜回書房了，沒想着正好是一起吃飯呢。

她自認為吃相沒那麽好。

可還是視死如歸地走過去，甜甜地帶笑說了聲阿姨好，跟着坐到馮意邊上。

“你好，林傾傾是吧？”馮菁女士利落地說。

“是的。”林傾傾乖巧點頭。

端坐着規矩的老實模樣逗樂了馮菁，“先吃飯吧。”她再次說。

這頓飯吃得安靜，馮意全程偷瞄林傾傾那淑女吃飯的姿勢和坐得端正的儀态，嘴角勾起的弧度壓不住。

而這樣的一幕幕全落在坐在對面的馮菁眼裏。

吃完後阿姨收走了盤子，其他人還坐着休息。

“看來你們關系挺好的。”馮菁打量着開口。

長輩說話，林傾傾是真的像她原先說的，松弛不了一點，每次都細細斟酌着回複。

這回馮意卻回得很快，“嗯。”

“我還以為你一直只和江禹他們倆玩呢，現在看來，倒是和林傾傾關系更好些。”

“不一樣。”馮意說。

全場又鴉雀無聲了，林傾傾被她的話震撼了，馮菁女士倒沒怎麽放在心上，只是單純地找不到話聊了。

“林傾傾，阿姨這回回來得着急，下次再給你帶禮物吧。”

林傾傾像個鹌鹑似的，默默點頭，還記得吐出句：“謝謝阿姨。”

随後又很自覺，也是給自己找借口偷溜，她禮貌地說：“那阿姨你和馮意聊，我去書房寫作業。”

“好。”

得了長輩的肯定回應，林傾傾挪着身體離開了位置，快步走回了書房。

提筆準備學點什麽的時候，又很好奇她們會聊什麽。

最後還是打消了趴門上偷聽的想法。

餐桌上的馮意還是一言不發。

馮菁女士還想先籠絡一下女兒，“林傾傾她真有禮貌。”

“嗯。”

馮菁女士在外有多雷厲風行，在內就有多頭疼連性格都和自己這麽像的女兒，她盡可能地溫和耐心地同馮意溝通，馮意是酷酷地溝通。

“媽媽回來看你，你高興嗎？”她失落地問。

“高興的。”馮意誠實回答。

“那就好。”馮菁女士松了口氣，才接下去正題，“小意，你從小就很懂事，現在，思想上也比較成熟了。這件事，是你爸的問題。我不限制他的行為，可是他這次真的過分了。”

她低落地看着馮意，“我很對不起你，在這你高三的時候，出這樣的事情，高一的時候……也……”

馮意打斷她，“高一的事情已經過去了。”

“好，”馮菁點點頭，“我很擔心你，就慌忙買了機票回來。”

“媽，等上大學，我想去你那邊生活，我都讀你那邊的大學。”

“好，我相信你能考上的。”馮菁眼裏泛淚花，小心翼翼地問她： “你爸有回來嗎？”

“沒有。”

“哼，我就知道，他離你沒多遠，也沒來看你，真狠心。”

馮意心裏五味雜陳，母親回來，她很想說她懂的，明白的，想明白了，可是她卻也怕多說幾句話就壓不住自己脆弱的情緒。

“媽媽，你不用擔心我。”

馮菁眼眶紅紅，偏開頭移過視線，嗫嚅出一個字：“好。”

“只要你不難過就好了，我只關心你，将來你們要是離婚，我肯定跟着你，也向着你。”馮意搓着手指，一字一句很清晰地說。

馮菁嘴巴張合，沒想好話，欲言又止，又欣慰于女兒是這樣的懂事。

“我也不難過，畢竟，你媽媽我一直是事業為主。”

為了她的事業，和丈夫分隔兩地，要很久才回來看一次女兒。

可是馮意說永遠支持她的事業。

“你現在真的長大了，之前我和你爸爸争吵的時候，你還會勸，會鬧，只希望我們和好。”她往椅背上靠去，慈愛地看着馮意。

“媽媽為我妥協過一次了，這次你應該做你想做的事了，因為我知道，您愛我，所以，被我牽絆住。”她指甲刮擦着掌心，頓了下，又繼續說：“我也愛媽媽，所以我不要你被我牽制，你一直自由，那才是我想要看見的。”

馮意不擅長表達的，聽她說愛啊，真讓人感動。

或許是她那位叫林傾傾的朋友，讓馮意也跟着外向，直白，直接了。

馮菁忍不住流眼淚，最後哽咽地說：“好。”

聊通了，馮菁女士給她最愛的女兒一個大大的擁抱，久久不松開手，她真的很想自己的女兒，親了親她的額頭說：“等你上大學，你就可以和我和外公他們待一起了。”

馮意心裏暖暖的，在媽媽懷裏點頭。

馮菁還是待不了太久，陪了馮意一會兒，盡管依舊不舍，很想念，還是得走了。

馮意盯着門，感受着擁抱的餘溫，等着心底升騰的空落落消失，才重新回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