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在前往少府的路上,蕭文若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向櫻桃打聽了一番。
原來當今大将軍梁叡不是皇後蕭文若的親弟弟,而是皇後年幼時在邊關撿到的孤兒,因為蕭文若兩個兄長不成器,朝中無人,只有梁叡在軍中立下赫赫戰功,因此封侯拜将,才被皇後認了當做義弟。
至于兩人為何感情不睦,這個櫻桃就說不上來了。
蕭文若八卦完畢,便來到了少府。久居椒房殿不出的皇後難得親自前來,少府官員連忙來到門口迎接。
“我想要在椒房殿與滄池、湘水之間挖一條溝渠,将我所居宮殿內的池塘水引活,還請你們看看這個方案是否妥當?”蕭文若在大廳坐定,喝了中尚署令奉上來的茶,笑眯眯地開口。
皇後身為一宮之主,開口詢問了,那中尚署令只得連連點頭:“皇後說得極是,臣這就着人去辦。”
“等等。”突然有一道清亮的聲音從門外響起,緊接着看到一個穿着武官服的俊俏後生從外面走了進來,邊走便說道,“尚署令也不問問皇後将池水引活是做什麽,就點頭了?”
蕭文若擡頭看時,只見來人比他先前在後宮見過的兩位高位妃嫔都要俊美,且眉眼之間自帶一股英氣,說起話來雖然面帶微笑,有令人如沐春風之感,卻讓蕭文若敏銳地從對方的話語裏發現一些刀槍劍戟的銳利肅殺之氣。
疑惑地低聲向櫻桃詢問,櫻桃回答:“大将軍這是沙場上鍛煉出來的殺伐之氣,不怒自威,我剛見到他的時候都不敢直視。”
原來此人便是皇後的義弟梁叡,這麽看起來也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少年,身高卻比蕭文若整整高了一個頭。
蕭文若倒不怕他,笑着迎上前去:“弟弟莫要為難尚署令,我不過是想要一池活水罷了,并沒有違背宮裏哪條規矩嘛。”
中尚署令自然不敢插嘴皇後和弟弟之間的對話,反正他一個也得罪不起,只好站在一旁裝透明。
梁叡的視線從中尚署令身上移到蕭文若臉上,帶着三分探究四分玩味:“我聽說皇後剛問少府要了兩筐鴨子,現在養得正是熱鬧,這開渠不會也是為了養鴨吧?”
“弟弟說得沒錯。”蕭文若也不回避他的視線,“我深宮無聊,養些小玩意解悶,并無大礙吧?”
“這皇後在宮中養鴨,合乎規矩嗎?我對後宮事務并不了解,尚署令以為如何?”梁叡似笑非笑地看向中尚署令。
這位令官覺得自己早上出門絕對是沒看黃歷,大将軍的意思那是想要他回答不合規矩,但皇後想要養鴨,他能說不合規矩嗎?
中尚署令看了一眼皇後,又看了一眼大将軍,最後支支吾吾地說:“按照慣例後宮裏是從來沒有皇後養過鴨子的,但……皇後想要養也并沒有哪條規矩說不行……這,臣實難定奪,要不還是詢問陛下的意見?”
蕭文若柳眉微挑,搶先開口:“這麽點小事也要勞動陛下?還是尚署令這兒定奪吧。”
梁叡看到蕭文若說了,方才微笑着對尚署令說:“尚署令也是太謹慎了些,皇後想要在宮裏挖條水渠罷了,我想着也确實不是大事。”
尚署令暗自擦了一把汗,跟着梁大将軍改了口風:“是是,下官這就派人去安排此事。”說完唯恐還被為難,腳底抹油似地退出去了。
梁叡倒像是習以為常一般,轉頭對蕭文若說道:“不知皇後是否有空,臣弟想要去皇後那坐坐,看看那幾只鴨子長勢如何。”
蕭文若聽出對方話語裏的調侃之意,他修條水渠被個不相幹的大将軍狗拿耗子杠了半天,此時心裏也有些不樂意,因此準備反将對方一軍。
這麽想着,蕭文若故作親熱地上前挽住了梁叡的手臂:“弟弟也有好久沒來我這坐過了,今天我們兄弟兩人可要好好敘敘舊。”
梁叡之前從沒被皇後這麽不見外地挽過,此時甩開也不是,不甩開也有些尴尬,整個人都略微可查地僵硬了一些。
蕭文若心裏樂呵想道,小樣,我還治不了你?
兩人貌合神離地挽着手走回了少府,蕭文若本來就是為了捉弄梁叡,一進椒房殿大門就把手松開了,倒教梁叡暗地裏松了一口氣。
蕭文若對着正在花園裏剪枝的大宮女紅鳶喊道:“紅鳶,快着人在栖鴨池畔擺上瓜果,來客人了。”
紅鸾擡頭還以為是哪位客人,一看來人是梁叡,連忙一溜煙跑走了:“大将軍來了,快快準備待客。”
“弟弟難道是屬貓?”蕭文若看着好笑,側頭對梁叡說道。
梁叡聽得一臉莫名:“屬相裏并無貓。”
“那為什麽他們看到你跑得比老鼠還快呢?”
梁叡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嘲笑了,輕輕哼了一聲,将視線歪到一旁。
自蕭文若重生之後,短短一天他就吩咐椒房殿裏的宮女和黃門将原本有些荒蕪蕭條的庭院都打理了一下,長出來的雜草全部除去,多餘的灌木枝條也修剪一番,為了歡慶養鴨事業開張,路旁的樹幹上還系了紅綢。
因此梁叡借機環視四周,發現原來宛如冷宮的椒房殿,此時沐浴在正午的陽光下,竟然亮堂溫暖了不少。
栖鴨池西側原本就有一處水榭,蕭文若命人在水上竹臺擺了幾案,挑了一些時令水果,還有從馮昭儀那順來的糕點,全部擺在晶瑩剔透的琉璃盆裏,在陽光下看來倒是賞心悅目。
椒房殿的池塘裏原本也種植了不少荷花,為了養鴨保持水面開闊,蕭文若令人清除了一大片,因此此時看過去只有亭亭幾枝綠荷葉立于水面之上,一群毛茸茸、黃橙橙的小鴨子正在其間歡快地游來游去,不時發出鼓噪的“嘎嘎”聲。
梁叡笑道:“看來皇後養得不錯。”
蕭文若聽到誇獎,非常有幹勁地向梁叡介紹道:“你看這水池北岸,我準備命人在這裏建造一處鴨舍,竹舍外面纏繞綠蘿,等到時候這裏的景致會更好些。”
“是嗎?”梁叡若有所思,“沒想到皇後對農戶所為還是真的感興趣?”
蕭文若眨了眨眼睛,他怎麽覺得對方這話說得有些內情,輕易不敢搭話,生怕出錯。
”沒什麽,只是兒時的一些小事,皇後怕是不記得了。“梁叡看到蕭文若略帶困惑地看着自己,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挑着蕭家人在朝堂上做的事情和皇後聊了聊家常。
大将軍軍務繁忙,在椒房殿小坐了一盞茶的功夫就準備走了,蕭文若起身送他出門。
才出椒房殿正門,就聽到環佩叮當,一陣香風迎面撲來。蕭文若循聲望去,只見殿前的石榴花林中,走出兩位婀娜多姿的美人。
其中一位趙雲初他是見識過了,沒想到趙雲初旁邊的那位更是風姿卓絕,一眼看上去完全認不出是個男的。
只見此人披着光可鑒人的長發,兩側還編了兩股發辮,其間纏繞着玉珰和小巧的銀鈴铛,身上穿着一件桃紅色的紗衣,看起來頗有幾分異域風情,和穿着基佬紫的趙雲初相映成趣。
梁叡見到兩人,腳步一頓,朝兩人方向拱手作揖,神色淡漠地打招呼:“見過趙婕妤、鄭美人。”
趙雲初家裏和梁叡在軍隊裏還有些淺薄交情,因此也回禮,而那位鄭美人卻妖嬈地走到梁叡面前,狀若天真小鹿般的眼神打量了半天,方才開口說道:“今天是什麽風将梁大将軍吹到我們後宮來了?陛下沒有留将軍議事?”
梁叡眉頭略微一皺:“我抽空拜訪一下自己的兄長,并不耽誤我替陛下辦事吧?”
“哪裏哪裏。”鄭美人用手中的輕羅小扇掩嘴笑道,“梁大将軍是陛下面前的紅人,我等後宮佳麗哪敢對您有半點不敬。”
蕭文若在旁邊越聽越不對勁,這位美人話裏話外的醋意太大了點吧,他堂堂一個皇後站在旁邊,為何美人吃醋的對象不是自己卻是一位權臣?
梁叡懶得和眼前這位嬌滴滴的柔弱美人扯皮:“我還有事要辦,皇後就不用送了,和幾位娘娘別過。”說完一甩袖子,徑直走了。
“哎呀,梁大将軍真是架子大,吓死我了。”鄭美人假裝害怕地拍拍胸脯,一邊拿多情的眼神來瞟向蕭文若。
可惜蕭文若不吃這款長相,而是擺出一副面癱臉,心裏回憶起了眼前這人的身份。
鄭思,景明宮四大高位妃嫔之末,出身最低,是位北地琴師,在皇帝一次出巡時在勾欄間看上,遂帶回京城。說起來是最近得寵的一位新人,因為精通琴歌舞樂,被安排居住在驚鴻宮,閑暇時還替後宮排練歌舞。
根據悅心提供的情報,鄭思一進宮就讨好了在宮裏勢頭最強勁的趙雲初,成為趙婕妤鞍前馬後最有用的一號人物,算是旗幟鮮明地站在了皇後的對立面。
然而這一切都不是重點,蕭文若真的很好奇,這麽一位按理說最該沖上來和自己宮鬥的家夥,為什麽當他和梁叡同時出現的時候,卻完全透明了自己?
宮鬥宮鬥,你和一個外臣鬥什麽氣呢?總不會大将軍和皇後關系不親的原因,是因為弟弟和皇帝也有一腿吧?蕭文若被自己的想法雷得風中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