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火雞原産于墨西哥，很晚才引進到古代中國，蕭文若記得王安石寫過一首詠吐绶雞的詩，應該到了宋代以後中國才有火雞，當然也有說宋明記載裏的火雞不是現代意義的火雞而是另外一種鳥的，感恩節可以上桌的火雞是清朝才被引入中國。

雖然如今蕭文若穿越的世界不會嚴格按照歷史教科書的時間線來發展，但從圍觀群衆的反應來看，大燕朝的人只認識孔雀，并不認識火雞。

而此時的世界文明并沒有進入大航海時代，火雞當然不是從遙遠的墨西哥漂洋過海而來，而是從印度洋那邊沿着海上絲路被運過來的，難怪在大食商販手裏。

對于大燕人來說，火雞無疑是一項從未被品嘗過的全新食材，一瞬間無數油光發亮的烤火雞照片在蕭文若腦海裏漂浮過去，然後變成閃瞎眼的金餅。

這又是一條生財之路啊。蕭文若一邊感嘆，一邊對梁叡說：“我們把它買下來吧。”

“難道你認出了這是什麽？”梁叡驚訝于蕭文若一反常态的博學。

“咳咳，跟着馮婕妤多看了幾本海外博物志。”蕭文若給自己編了個令人信服的說法，“這種鳥在海外叫做火雞，我可以帶回宮裏養嗎？”

梁叡原本以為蕭文若會買下一些小玩意讓自己幫忙帶回宮，沒想到皇後一開口就讓他帶一只巨型火雞——雖然有些麻煩，不過賭上萬能權臣的尊嚴……

“我想想辦法應該能帶進去的，你養它做什麽？”

“這個火雞，可以烤起來吃。”蕭文若握拳道，“你不想嘗嘗它的味道嗎？”

梁叡有些嫌棄地看了一眼火雞那身黑不拉幾的羽毛還有醜樣子，說句實話，真的不是很想吃。

他對着下面的大食商人說：“這只鳥多少錢，我買下了。”

兩位外國商販看到這只醜鳥有人買單，也不吵架了，不過梁叡平時買馬的時候讨價還價也是非常熟練，三言兩語就以極其便宜的價錢買下了火雞，讓手下先裝到籠子裏，放在車廂後面。

蕭文若還問大食商人要了聯系方式，再三叮囑以後看到和這種鳥差不多模樣的，記得多進貨幾只，他還要買的。畢竟一只火雞沒辦法繁殖後代，吃了就沒了，太可惜。

道路的兩側擺滿臨時的攤子，這一塊是整個東市最熱鬧的地方，類似于蕭文若穿越前逛過的夜市，整個雍京從富人到窮人都愛逛。富人可以淘到一些稀奇的物件，窮人也能花上幾文錢給自己的孩子買一個小玩具，還有糖葫蘆、胡辣湯等等價廉物美的特色小吃攤。

沿着絲綢之路，香菜、胡椒粉都已經進入大燕，并且成為燕人喜愛的佐料。蕭文若遠遠就聞到了胡椒混着香菜熬出的香味，雖然肚子已經吃飽了，但還忍不住饞蟲大動，拉着梁叡坐下來要了一碗胡辣湯。

他原意是兩個人兩碗肯定浪費，一人一半嘗嘗味道剛好，沒想到這家胡辣湯鋪子生意實在太好了，連多餘一口空碗都沒有，蕭文若只拿到了兩個湯勺，和梁叡面面相觑。

“條件有限，要不我們就這麽吃吧？”蕭文若提議。

梁叡臉上有些扭捏：“我是外臣，怎麽能和皇後共食一湯？”

蕭文若作為現代人沒有那麽多階級觀念，不以為然地說：“那你還是我弟呢，有什麽大不了的。”

“那可是你說的。”梁叡嘴上還在推脫，手上卻誠實地接過了蕭文若遞過來的勺子。

蕭文若微微一笑，低頭就喝了一口濃湯。這雍京的胡辣湯也是用羊肉和面筋、粉條一起放入羊骨熬制的高湯炖煮，再加入粉芡和調有胡椒、桂皮、八角等的特制香料攪拌均勻，上面撒上一層香菜沫。

一口喝下去，又暖又辣，和蕭文若之前在洛陽旅游時喝過的胡辣湯口味相近，他果斷喝了小半碗。

喝完湯兩人額頭上都辣出一層細密的汗，梁叡從袖中取出一方絲帕，先給蕭文若擦了擦汗，再給自己擦了，兩個人繼續逛鋪子消食。

這街邊一碗湯比起酒樓的美食更加能拉近兩人的關系，梁叡面上露出懷念的表情，看着近在咫尺熙熙攘攘的人群，說道：“記得當年跟着你第一次來京城，你手頭上的錢不夠，我們兩人也是吃了一碗胡辣湯。”

糟糕，出現了回憶往昔的環節！蕭文若心中警鈴大作，如此溫馨的話題，但他并不是身體原主，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接話。

好在原主的記憶都留存着，蕭文若努力回想，似乎從那遙遠的過去搜尋到了一絲碎片般的過往。

那是蕭文若八歲的時候，只帶着一匹馬一個忠心耿耿的仆從離家出走到了邊關，三個月後盤纏快要見底，只能灰溜溜地回京城。

沒想到仆人在京城郊外感染了時疫，一時不敢跟在小主人身邊，蕭文若帶着只有六歲的小梁叡走路進了城門。兩人饑腸辘辘，剩下的錢卻只夠買一碗胡辣湯，從小嬌生慣養的小少爺蕭文若頭一回非常小心翼翼地把湯端過來，托着腮對梁叡說：“我還不餓，你先吃，剩下的給我。”

梁叡此時還是頭上紮着兩個小發髻的可愛小童，跟着蕭文若之後收拾幹淨了，小臉雪白，一雙眼睛烏黑發亮地盯着蕭文若，用稚嫩的嗓音甜甜地回答：“謝謝小公子。”

“叫什麽小公子。”蕭文若嚴肅糾正道，“我們是結拜過的關系了，以後要乖乖喊我大哥。”

“謝謝大哥。”梁叡乖巧地再喊了一聲。

“哎。”蕭文若擺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樣，伸出手摸了摸梁叡頭上的發旋，“你要乖乖聽我的話，以後大哥帶你吃好喝好。”

回憶到這裏蕭文若不由得笑出了聲。

梁叡站在蕭文若身邊，有些莫名：“你在笑什麽？”

“沒事，”只是沒想到了如今讓敵人聞風喪膽，讓朝臣敬畏有加的梁大将軍，小時候竟然是個如此軟萌的正太，但是這話他可不敢當着梁叡的面說，只回，“我想到了你小時候的樣子，那碗胡辣湯好喝嗎？”

梁叡臉上露出一絲溫柔的神色，鄭重地說：“我兒時吃不飽穿不暖，這碗胡辣湯是我六歲第一次喝到如此美味的食物，一飯之恩定當回報，我欠你的又何止是一碗飯？”

說到這裏，梁叡壓低聲音，略微低頭，在蕭文若耳畔用只有他們兩人聽到都猶如蚊納的聲音說道：“哥哥放心，我肯定會站在你這邊的。”

那一瞬間，蕭文若收獲了心髒悸動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