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梁叡回府上，手裏把玩着一只青色的竹編蜻蜓，是蕭文若和他故地重游的時候，一時興起買給他的禮物。

梁大将軍關了房門，從卧榻之下翻出一只盒子，打開後，裏面還躺着一只幾乎一模一樣的竹蜻蜓，但已經泛黃了，渾身散發着陳舊的氣息。

那是當年他第一次踏入繁華的雍京東市，年幼的蕭文若用買胡辣湯剩下來的五文錢買給他的。當初的那個來自邊關的小鄉巴佬第一次見到那麽多有趣的東西，新奇得移不開腳，這竹蜻蜓就是哄他跟回蕭府的玩具。

誰能想到梁叡将如此普通的一件兒童的玩具保存到現在？

梁叡将那只青翠欲滴的蜻蜓也放了進去，兩只蜻蜓凸出的眼睛相對，正好湊成一對，然後将盒子重新關上了。

蕭文若回到椒房殿的時候已經夜幕降臨，梁叡到底沒帶皇後暢快飲酒不醉不休，為了将火雞順利偷運入宮，兩人不得不提早了返程時間。

悅心樂呵呵地捧過裝着火雞的大籠子，将它安置在鴨舍旁邊，和小鴨子們做了鄰居。

“等明天天一亮，就讓人給它專門打個栅欄，就放在池邊養着吧。”蕭文若吩咐完之後，對櫻桃說，“我有話要和你說。”

櫻桃跟着他來到寝殿，服侍蕭文若将沾了塵灰的青色常服脫下來，年輕的皇後披散着烏黑的長發，只在白色中衣外面披了一件紅色外袍，在燈下滿懷歉意地對櫻桃說：“抱歉，我去了你說的那個地方，并沒有找到你的父母，許是搬走到別的地方了。”

櫻桃露出失落的神情。

蕭文若安慰道：“別擔心，他們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梁叡答應派人幫我順便打聽了，一旦有下落便會及時告訴我們的。”

“多謝公子和大将軍熱心相助。”

蕭文若打了個哈欠：“今天也晚了，我自己洗把臉睡，你們也早些歇息。”

反正明天不能出宮，蕭文若一覺睡到大天亮，早有紅鸾來報：“大将軍幕府有人拿了腰牌求見公子。”

蕭文若知道這是梁叡派來負責銜接宮裏宮外的人到了，立刻翻身下床：“簡單梳洗，我要馬上見他。”

來人是一個年輕文士，看起來年近三十，留着山羊胡子，看起來十分精明能幹。

“小臣胡舟見過皇後。”說完就要行大禮。

“起來吧。”蕭文若親切地說，“在椒房殿裏不講這些規矩，我這個荷香村的鋪子還得先生多多費心照看。”

“為皇後娘娘做事，又得了大将軍的反複叮囑，臣絲毫不敢不盡心盡力。”胡舟從袖子裏拿出一本冊子，“這是臣連夜趕出來的要經營鋪子和生産第一批糕點需要的金額，還請娘娘過目。”

蕭文若接過來翻看了一下，眼前這人果然是個記賬高手，所需要的支出一筆筆都名目清晰，而且确保每一筆錢都花在刀刃上，既不鋪張浪費，也不失了整家鋪子的格調和檔次。

梁叡給他挖了這麽一個人，可真是幫了大忙了，

蕭文若欣喜地說：“我覺得很好，所需金額就從我椒房殿的賬目上扣吧，呃，我們椒房殿還有多少錢來着？”他一臉迷糊地望向櫻桃。

“賬本還在皇後詹事王珲手上。”櫻桃露出憤慨的表情，“那個王珲，得罪了皇後，不敢回來見我們，還在趙婕妤那裏窩着。”

蕭文若這才反應過來，後宮事務還在趙雲初手裏握着，皇帝沒有發話，他這個皇後就是醒了也是被架空。對于每天找一群後宮佳麗晨昏定省，蕭文若是毫無興趣，這事不給他辦倒是樂得自在。只是詹事跑了，皇後的小金庫裏有多少錢都不知道，這可如何是好？

胡舟是人精一個，看皇後和大宮女的眼神交流，早就把情況猜了個大概，他笑眯眯地說：“皇後娘娘無需憂心，這批錢自然是由我們大将軍全額出。”

“？？？！！”蕭文若驚了，“這不太好吧，梁叡他又出力又出錢，圖什麽？”

“大将軍和皇後兄弟情深，俗話說的好，親兄弟明算賬，義兄弟就不用分得那麽清。”

說得好有道理，我差一點就信了呢。蕭文若哼哼兩聲：“你可別忽悠我，有話直說，梁叡想要啥？”

胡舟伸出四根手指，比了比：“我們将軍要的不多，利潤到時候算他四成就好。”

蕭文若一算，先前答應了給酒店老板陸賈三成，現在梁叡拿了四成，他半分錢不用出，就出個糕點方子和包裝創意，憑技術入股便空手套白狼了三成的利潤，這可真是賺到了。

當下連忙同意了：“沒問題，回去替我謝謝大将軍的美意。”

在蕭文若和胡舟的反複溝通下，不出半個月，位于東市的荷香村就正式開業了。

在這半個月內，梁叡帶兵去了邊關，沒人帶蕭文若偷跑出宮，渣渣皇帝看到自己還是一副死陽怪氣的臉，蕭文若都繞着走，這下出不了宮了。

好在小鴨子在宮內茁壯成長，有幾只已經褪去了絨毛，變成了成鴨一半大小。蕭文若挑選了長勢最喜人的幾只，讓胡舟捎帶出宮，就放在荷香村樓下，用竹子圈了一個圓形栅欄，種了一圈荷花，在中心，讓鴨子在旁邊圓環形的水域游來游去，吸引了不少路人在橋頭駐足觀看。

至于新開張怎麽吸引更多人進店，蕭文若更是想了個在現代非常流行的方法——抽錦鯉。

店門口的“荷香村”匾額就是馮延提筆的，那風格明顯的書法讓很多人識貨的人都注意到了這家不知何時在東市口碑最好的酒樓對面神秘開張的店鋪。

要知道馮延自從入宮之後就再也沒有墨寶流傳出來，能得到馮延破例題字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不光有身份有地位，也肯定是個能讓馮大才子傾囊相授的風雅之人。

這個錯誤的想法在開業當天很快被打破了。

因為穿着一身喜慶的大紅色袍子的陸賈，一大清早就在荷香樓外人來人往的橋頭張挂了另外一幅馮延的真跡：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只要購買荷香村糕點，都能獲得一次抽獎機會，贏得豐厚大獎，大燕錦鯉就是你！”

真是要有多俗氣就有多俗氣，但裏面不凡對雍京百姓來說十分新奇的字眼。比如說什麽叫做抽獎？為什麽贏得大獎要叫做錦鯉？

事先在蕭文若那裏被科普過的胡舟此時內心非常淡定，對一頭霧水的路人們親切解釋：“抽獎就是在櫃臺那抽一個小錦囊，裏面裝着一張小紙片，上面寫着你抽到的獎品，今天是開業大吉，獎品很豐厚的。錦鯉就是在我們家鴨子旁邊游來游去的紅鯉魚，在遙遠的國度，它們是幸運的象征，為什麽說非常幸運呢，是因為整個大燕只有一位可以獲得我們的頭號大獎——十二只金鴨。”

陸賈很配合地揭開紅布，露出擺放着正廳最顯眼的八寶櫃上的十二只金光燦爛的足金小鴨子，雖然鴨子等比縮小了，托在掌心小巧玲珑，但每只金鴨都是實心的，使得整個廳內都充滿了土豪的氣質。

“抽大燕錦鯉，黃金小鴨鴨帶回家。”這是蕭文若最開始對胡舟提的創意，“十二只鴨子底座上刻字，分別是十二道糕點的不同口味，又叫做十二道鴨味，我是不是很棒？”

“娘娘真是奇思妙想。”胡舟真心實意地佩服，心裏想着，皇後比我還能胡謅啊。

不得不說金錢攻勢雖然土，但有效。那些風雅之士也有不少擋不住十二只金鴨閃亮的誘惑。

“這是什麽黃金鴨啊？”更多的人震驚了，震驚之後開始湧入店內搶購糕點，想要擁有這十二只金鴨，不試試手氣嗎？

因為用料都是皇家高端品質，而制作的工藝也遠比普通糕點精細，所以荷香村這批糕點賣得本來就比市面上普通糕點貴三倍。

不過考慮到拓展客源，達到推廣産品的目的，蕭文若還讓胡舟吩咐下去，單獨準備了一個到店抽獎的環節，很多人因為價格卻步，卻可以通過抽獎獲得一只試吃版散裝的糕點，或者是以五折、六折等不同的折扣購買店內糕點的機會。

這樣能讓更多人都能品嘗到糕點的美味，覺得喜歡了就能成為回頭客。

而對那些原本就聽到皇後要在東市開糕點店風聲的權貴，蕭文若特地設計了造價不菲的禮盒裝，檀香木的禮盒裏鋪滿素色綢緞，上面整齊碼放着糕點，拿出去送人都特別有面子，當然價格也就和中秋節精品包裝的月餅禮盒差不多了。

所以荷香村只用了開業三天的時間就賺得盆滿缽滿，把糕點制作的成本和送出去的禮品包括那十二只金鴨的錢都掙了回來。

消息傳來宮裏，蕭文若非常開心，想到元老功臣之一，荷香村四成利潤的主人梁大将軍還在邊關，就提筆準備給梁叡去一封信告知這個喜訊：

“叡弟見信如晤，荷香村糕點一經問市便大受歡迎，這亦要謝你之前多方幫助，胡舟此人很好，幫了我不少忙，你回來可要好好表揚他。随信附了一盒獨家定制的糕點禮盒，希望你收到吃得開心，馬到成功。”

半個月後，在邊關收到信件的梁叡揭開禮盒，發現裏面裝着的只有四塊糕點，一塊是前蹄飛揚的駿馬，一塊是躺倒在地不斷掙紮的小人，一塊是馬蹄後面湧起的祥雲，最後一塊是在馬脖子前面飛舞的背上烙了個“勝”字的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