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開玩笑的。”蕭文若拍了拍胡舟的肩膀。
胡舟說：“我明日還是先帶一株蜀黍給皇後看看吧。”
第二天的時候，胡舟将一株盆栽帶到了皇後面前。蕭文若定睛一看，只見那植物綠色部分長得和玉米倒有幾分相似，只是植株略矮，稈子挺直，上面一大簇密密麻麻的紅棕色穎果，如同将軍頭頂上的紅纓一般威武雄壯。
呔，這不就是高粱嗎？
蕭文若這才品味過來胡舟昨天看他那個一言難盡的眼神是怎麽回事了。我們常說“五谷豐登”，古代五谷指的是稻、黍、稷、麥、菽五種谷物，其中稷到底是什麽，衆多紛纭，有一種說法就是高粱。
胡舟那家夥估計沒少在心裏吐槽皇後“五谷不分，四體不勤”吧。
蕭文若連忙給自己挽尊：“蜀黍我倒是認識的，只是聽名字一時反應不過來。”
胡舟：“哦~~~~~~~”
你這拖長的音尾是什麽意思？蕭文若內心吐槽，表面仍然維持着人淡如菊的恬淡畫風，微微一笑道：“蜀黍在我們大燕栽種得多嗎？”
“多。”胡舟肯定回答，“在黃河兩岸種了很多，就是我們京郊也有種植，如果能用做飼料，獲得倒是簡易，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替代皇後所說的那種海外奇珍玉蜀黍。”
“能不能用，讓鴨子吃吃看就知道了。”蕭文若轉頭對櫻桃說，“将我的兩只愛鴨抱過來試吃。”
一黃一灰兩只毛茸茸的小鴨子馬上被抱了過來，胡舟早已将高粱的穗子都撚下來，鋪在白色瓷盤裏，此時看上去猶如一盤咖啡豆。
醜小鴨扭着圓滾滾的屁股挪了過去，低下頭嗅了嗅，撲扇着小翅膀跳出瓷盤，在幾案邊緣沿來沿去，并不樂意打理這盤未知的食物。
小可愛倒不挑食，先謹慎地咬了一口，大概覺得味道不錯，就馬上低頭猛吃起來。
“你不去吃嗎？”蕭文若上面摸了一把醜小鴨，“不吃的話今天就要餓肚子了。”
像是聽懂了蕭文若的威脅，也許是被手推了幾下的緣故，醜小鴨這才重新回到盤子旁邊，開始慢條斯理地吃起來。
櫻桃在兩只小鴨前面添了兩小盞清水：“慢點吃，小心噎着。”
蕭文若看着愛鴨高高翹起的肥嘟嘟的屁股，沉思道：“看來也不是不能吃。”
“我看小可愛挺喜歡的。”櫻桃補充道。
現代農民既然首選不是高粱而是玉米，可能是口感上高粱不如玉米受鴨子喜歡，醜小鴨應該是不太喜歡口味，但既然沒有玉米，想要肉鴨快點長大，高粱應該也使得。
“那就要麻煩先生定期從宮外為我多運幾袋蜀黍磨成的粉進來了，我和稻米粉混在一起喂鴨。”
加快生長的口糧準備好了，蕭文若又想着在池塘裏多養些水生植物，作為鴨子們平時的零嘴。
“我所處的芙蕖宮外水塘裏水草多，皇後可以過來看看。”馮延提議。
第二天，後宮裏傳播着這樣一則消息，皇後帶着二三親信，提着一個黑布罩着的大籠子，籠裏似乎還有什麽活物撲騰，神神秘秘地去拜訪馮婕妤，兩個人不知道在商量些什麽。
這其中要數鄭思的嗓門最大：“遮遮掩掩的，準沒幹好事。”
消息傳到飛鸾宮裏，正在一株桃樹下練劍的許歆之停下來擦了一把汗，表情沉靜。
他的貼身劍侍吉光問道：“公子對此事怎麽看？”
“皇後宮裏能裝入籠子的活物，除了鴨子不做他想。”許歆之擡頭望了望天，用略帶向往的語氣說，“應該是要做鴨肉味的糕點了吧？”
吉光無奈地說：“公子心裏光想着吃。”
“後宮無趣，如果連吃都不能滿足，那還有什麽意思？”許歆之将劍扔給吉光，從廊下扛出一根長長的竹竿，“走走走，陪我禦花園打桑葚去。”
此時芙蕖宮內，蕭文若和馮延兩個人帶着兩頂鬥笠，形同老農，正毫無形象地蹲在水邊，用手扒拉着綠色植株研究着。
芙蕖宮三面環水，巧妙利用地勢之便，将水引入宮牆之中，正殿面前就是一大片水塘，有迂回曲折的回廊從水上通過，夏天的時候簡直是避暑勝地。
蕭文若用手戳了戳眼前的綠色葉片，這一從植物的根莖紮在淺水裏，呈圓形散開，每條細細的莖條上都連着一片翠綠可愛的心形葉子，仿佛水面上漂浮着許多小心心。
而在綠色的葉上有如同插花般立着一朵朵能黃色的小花，花盤仿佛在仰望星空，更遠處一大片長在一起，上面的小黃花便如同夜空中的星子灑落在水中了。
“這是什麽？”蕭文若問。
“這是荇菜。”
“原來這就是荇菜。”
《關雎》裏唱：“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既然詩經中的姑娘采摘荇菜，說明這種植物可以吃。
蕭文若想了想，對站在身邊的悅心說：“把咱們帶來的鴨子放下去看看有沒有和荇菜看對眼。”
悅心将蓋着籠子的黑布掀開，拉開籠門，放出一共七只雄赳赳氣昂昂的大白鴨，全部搖擺着入了水。
鴨子游到荇菜旁邊，新奇地用扁平的喙蹭了蹭這種在自家池塘裏從沒見過的植物，然後張嘴把一朵小黃花吃進去了。
“辣嘴摧花。”蕭文若在一旁點評。
馮延被他逗樂了：“這至少說明它喜歡吃。”
“那我回去就在栖鴨塘裏也多種點這個，長成一片在水面上還挺好看的。”
鴨子在芙蕖宮水面上游了一個時辰，悅心帶着宮女跟在後面，把它們在水裏吃過的植物都撈了一點出來，各色曬在岸邊的大青石上。
馮延從自己的藏書房裏拿了一本繪制着各種水生植物的圖鑒，一頁頁翻找比對，最後找出了幾樣水草的名字。
槐葉萍、燈籠草、扁水草、金魚草、馬蹄草……一共有十幾樣。
蕭文若摸了摸一只剛出水的鴨子的背：“給你們加菜了。”
馮延說：“那我讓我宮裏的人這幾天各樣水草都連根拔一些過來送過去，看看能不能分株養在栖鴨塘。”
“應該好養活吧。”忙活了半天，蕭文若伸了個懶腰，環視芙蕖宮四周，有些羨慕地說，“你這裏的池塘比我宮裏大多了。”
“皇後是想在我這兒也養鴨？”馮延問。
“鴨子就先不養了。”蕭文若擺擺手。難怪形容別人吵有“像來了一百只”鴨子這樣的說法，他從最開始的二十只鴨子發展到現在的一百多只，已經覺得有些鼓噪了，如果在馮昭儀這兒再養上一百多只鴨子，估計整座景明宮最高宮殿裏住着的那個男人會氣瘋。
“那皇後是想…………？”馮延心想，不對啊，你看着我的眼神分明是很想拿我這片池塘養點什麽。
蕭文若不好意思地笑笑：“真是什麽都瞞不過馮兄，我确實想借你這塊風水寶地養些魚，我自己池塘裏原先養了些小魚，但怕養多了鴨子吃得不節制，撐出病來，還是在你這養着，時不時運一批過去的好。”
“原來如此。”馮延點點頭，“我這應該也有收藏關于魚的圖冊，皇後要不要看看？”
“好。”蕭文若誇贊道，“你可真是我的百科全書啊。”
“什麽叫做百科全書？”
“就是天文地理無所不知，有什麽不會問你都能得到解答。”
馮延羞澀一笑：“皇後過譽了。”
蕭文若尋思着還得給鴨子補個鈣，所以讓胡舟從市面上進購了一批貝殼和蝦殼碾磨成的粉，一塊摻在飼料裏。
鴨子經過多重加菜，長勢越發喜人，等第一批鴨子長得肥壯肉感的時候，從邊關傳來了梁叡凱旋歸來的捷報。
梁叡這次出征冀北，先攻下了狄戎的野狼城，繼而奪下了鹄兒灘及紅河草原上三十四座小城寨，将大燕的軍旗插到了前朝大将修築的城牆上，實乃大燕開國至此在邊事上取得的一次振奮人心的大捷。
消息傳到朝堂上，劉綏大喜，當即下令梁叡回京之日，禦林軍從北門陳列到景明宮的青龍門，皇帝親自出宮門迎接，九卿以下都去雍京城門外夾道歡迎。
對于一位将軍來說，這也是前無古人的榮耀待遇。
蕭文若想，我也要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