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景明宮宣室內，年輕的皇帝身穿一件玄色绲金邊大袖衫，正在讀着堆在案上厚厚幾卷關于将士封賞的決議。

陽光從高高的雕花窗戶裏折射進來，投在劉綏的側臉上，顯得他一半明媚一半陰暗，看起來有些令人捉摸不定。

“陛下，皇後求見。”宦者令褚秋雲在一旁小聲禀報。

“不見。”劉綏眉頭一皺，不耐煩地說。

過了一會，褚秋雲去而複歸。

“你還杵在這做什麽？”皇帝龍顏不悅。

“臣惶恐。”褚秋雲連忙下跪請罪，“實在是皇後執意不肯離開，堅持要見陛下，說、說是和大将軍的事有關。”

“阿叡？”劉綏的神色略微變化，“那就讓他進來。”

“皇後找朕何事啊？”

蕭文若一進殿門，就看到劉綏低頭在奏章上批複着什麽，頭也不回地問自己。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好歹也是你的皇後吧。蕭文若心裏吐槽，但他知道今天來不是找劉綏吵架的，沒必要惹毛對方将事情搞砸。

于是他按照自己記憶中謙恭的姿勢行禮，然後用溫和如流水般的聲音回禀：“臣此番前來，是為了陛下能有允許臣三日後為梁大将軍接風。”

“胡鬧。”劉綏将筆重重望硯臺上一拍，“軍國大事，你身為皇後去添什麽亂？”

“他可是臣的弟弟。”蕭文若理直氣壯。

“又不是親的。”劉綏也不退讓，“何況我已經安排蕭家兄弟同去迎接了，皇後是覺得還不夠隆重，是要你爹蕭禮也前去捧場子？”

這個時代的古人同樣非常注重孝道，如果子女讓父母相迎，則被認為不孝，蕭文若當然不希望梁叡被人背後嚼舌根子。

“我爹爹自然是不去的，但叡弟難得獲此大勝，蕭家和他的聯系又是因我而起，作為大将軍的義兄，我不現身支持，這倒顯得陛下輕待功臣了。”

劉綏難得擡起頭，認真注視着皇後的臉：“朕為他将整條青龍大道布置一新，如此隆重，皇後還覺得朕輕待了他？”

蕭文若本來是想用激将法，沒想到這法子還真有效，他穿越過來這麽久，雖然總共見皇帝不超過五次，終于有次在對方臉上看到一瞬有點生動的表情了。

剛剛劉綏的表情仿佛是在生氣。

“臣不是這個意思。”蕭文若說道，“但是待人好不光得花錢，還得打好情感牌，大将軍凱旋回來，我這個做義兄的若是沒有第一時間出現在他面前，總歸有些不圓滿。”

“原來皇後是這個意思，倒是朕誤解了，只是……”劉綏語調慢悠悠地說，“朕不知道皇後什麽時候和阿叡關系如此之好了？”

蕭文若聽他一口一個阿叡，倒像是在宣告着什麽似的，就留了個心眼，糊弄皇帝說：“也就還不錯吧，本來我們就挺好的啊。”

“那我倒是替他高興了，皇後自入宮以來，一直對阿叡不聞不問，我還以為皇後不認這個弟弟了。“

“怎麽能啊，梁大将軍可是臣親如一家的兄弟。”蕭文若含笑回答得十分客套。

他心裏卻想，原來的皇後為何入宮後不理梁叡？這兩人的關系如何降至冰點的？裏面恐怕有些隐情。

劉綏也沒有繼續追究下去，仿佛和蕭文若說了這麽一會話就令他十分厭煩似的，他揮了揮袖子：“你且下去吧，想去看看将軍凱旋就去，朕不攔着。”

“臣謝陛下恩準出宮。”蕭文若行了個禮，回頭便走了。

大燕軍隊返回雍京的那天，正是一個稍微有些炎熱的初夏，道路兩側從南越運來的幾十株烽火樹在陽光下，紅豔似火。

梁叡率領的三萬騎兵全是黑盔玄甲，身後披着如流雲般的水墨色調披風，而唯獨梁叡本人騎着白馬，一身銀色盔甲，披着天藍色的披風，在人群中分外奪目。

“啊，是梁大将軍！”圍攏在道路兩旁的年輕人最先發出驚呼。

接着人群就如同煮沸的粥一樣躁動起來，無數紗袖朝着大燕将士招手，很多少女将早就準備好的鮮花朝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勇士抛來。

梁叡是被歡呼聲夾道歡迎，一路來到青龍門前的。

劉綏一身玄色正裝立在天子車駕上，梁叡連忙跳下馬，快走幾步，單膝跪在皇帝面前：“臣梁叡回來複命。”

“快快起來。”劉綏一出聲，站在車駕附近白胡子顫巍巍的老丞相就上前攙扶。

“不敢勞煩嚴老。”梁叡謙遜地說。

“丞相速速宣讀朕的封賞诏書。”

将士裏不少人都赫然出現在诏書中，壓軸的梁叡加了七千封戶，俨然超過了兩萬戶，風頭一時無兩，只有開國時那位智将的三萬五千戶高于他。但那位下場卻是不好，成為了許多武将心頭的忌諱。

人群中有不少目光投向梁叡，羨慕的、敬佩的、嫉妒的，梁叡淡然地接過了诏書。

蕭文若今天也盛裝打扮了一番，和蕭家人站在一處。梁叡經過蕭家所在的位置時，蕭家幾位兄長一一向他道賀，梁叡也禮貌地颔首致意。

直到走到蕭文若面前的時候，蕭文若熱情地上前抱了抱梁叡，在他背後拍了幾下：“好樣的，這麽多人都為你驕傲。”

梁叡臉上帶了笑意，壓低聲音對蕭文若說：“全鴨宴，別忘了。”

“忘不了，養肥了等你回來，包管弟弟吃得開心。”

梁叡回來後還要向皇帝敘職，回軍部總結這次軍情戰報，應付大小官員的賀宴，林林總總的事情下來之後，全鴨宴就定在了他回京五天之後。

這也給了蕭文若充分的時間準備，從皇帝那裏讨了出宮诏令讓他辦事方便了很多，蕭文若幹脆直接住在蕭家，白天就去荷香村張羅。

為了這次宴會，蕭文若用改良飼料喂養成熟的第一批肉鴨共有三十六只，作為主菜的食材倒是夠了，其他配菜則讓陸賈從市面上購買了大量的鴨子。

好在陸賈本來就是開酒樓的，進貨渠道十分方便，買空了雍京城這段時間所有的肉鴨，才算将這次宴席要用的鴨肉給屯足了。

宴會的場地放在荷香村和陸賈的樓上樓，還有兩座樓之間的大片空地。

雖然樓上樓的大廚精通鴨子的各種做法，但作為一場隆重的慶功宴，蕭文若想來點大燕官兵平時吃不到的菜色。

為此他還特地問了身邊幫忙的人想吃什麽。

馮延：“做個鴨肉餡的小酥餅吧。”

許歆之：“我想吃烤鴨。”

蕭文若拍了拍許歆之的肩膀：“小許，想不想換種方法吃烤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