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因為霍家虛開發票、作假賬,霍家所有賬號被凍結,面臨經濟與刑罰的雙重審判。

大劇院工程被霍家的事牽連,工地勉強沒有停工,行政工作一片混亂,審計通知、稅務、環保、監察,各個部門都來問問看看。霍家亂作一團,霍老病倒,霍祉臣沒有能力決策任何事,所有雜事壓給冷陽。

身體不好,冷陽知道自己的身體累不得、氣不得,太過操心只會讓他整夜無法入睡,他本可以推開不理霍家,念及霍星伊,始終沒辦法說不管。于是冷陽牽頭,組織開會設定新的行政管理方案,熬夜審閱合同,把大劇院工程與霍家所有牽連一點點剝離出來,累的哮喘發病,手腳抽筋、失禁嚴重,半昏迷的冷陽才被護工抱回雨山百谷休息,癱瘓病重的身體一刻離不開人照顧。

南方舞團不是溫一然成立的,而是組建多年的成熟舞團,只不過創始人與溫一然有特別親密信任的緣分,新年伊始,溫一然已經全面接管了舞團。

看到溫一然,霍星伊便明白她為什麽可以管理舞團,那是一位專業舞者,更是一位氣質風度俱佳的領袖人物。

“星伊,歡迎你來,我太需要你這樣的優秀舞者,我們的舞劇,有了你的加入,一定會成功,一定會被大家喜愛。”

那是一臺公益為主體的芭蕾舞劇,在國內屬首次,即使在全世界,也少有先例。

因為其中的公益元素,第一天報道,霍星伊和同學一塊兒,跟着手語老師,上了第一堂手語課。接觸了新的舞蹈,新的同事,新的領域,令原本心情郁郁的霍星伊沒時間自怨自艾,她的世界豁然開朗。

因為冷陽把霍星伊呵護的太好,又因為霍家面臨滅頂之災,霍祉臣沒時間過多關心妹妹的事業,對霍星伊遠赴南方,甚至沒多問一句話。

心裏始終記挂霍星伊,真正關心她安危冷暖的人,只有冷陽。

複健課程枯燥辛苦,冷陽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大部分時候在被動運動,偶爾需要他獨立的坐和站立,都會折騰他出滿身的汗,虛弱至極。還好他的人第一時間找到了霍星伊,以不打擾、不出現的方式觀察她、追随她,她所有動向冷陽能夠最快知曉,他還安心一些,否則無論怎麽樣,冷陽也會去到她的城市,她好好的他才能安睡。

每天複健,公司的事也在忙,冷陽在按部就班的生活,但康仁知道他很不好。他看得到,冷陽身體大不如前,心中一定是難過又自卑,每次在公司,康仁從不離開冷陽身邊,不讓他一個人待着,因為冷陽雖然看起來很好,但其實他自己更換尿袋已很難做到,更何況如果他突發哮喘的話,甚至可能危及生命。

情緒好起來,身體一定會好,為了冷陽,康仁悄悄飛去南方。

“溫團長,我是從A市來的康仁,這是我的名片。”舞團辦公室,康仁求見溫一然,禮貌遞上名片。

來訪者已經簡單說明來意,高大英俊帶着濃濃藝術家氣息的男人直言為霍星伊而來,溫一然看到康仁,最初以為,他們是戀人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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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先生您好。”

她引康仁坐,客氣的問他喜歡咖啡還是茶?

康仁搖搖頭說不要麻煩了。

“溫團長,我是霍星伊未婚夫的好友,也是合作夥伴,千裏迢迢來到這邊,是想說,從他們倆分別兩地開始,我朋友冷陽,已經生病了。”

“星伊不知道麽?我可以給她假期,讓她回去。”弄明白是怎麽回事後,溫一然大方給出了解決方案。

“謝謝溫團長,我的意思是說,星伊,她有新的男友麽?”

“你是為了這個?所以,不直接聯系星伊,而是來找我?這樣真的不太好,我不了解人家感情的情況,即使了解,我也不可能插手人家感情的事。難道星伊做的,全部是錯的?冷先生生病,是因為她做了什麽害的麽?”

溫一然明顯偏袒霍星伊,而且,她還有些八卦。

無奈搖搖頭,康仁直言,“我朋友害的是相思病,不能說是誰害的,怪他自己,癡情。”

“所以喽,我理解你為了好友專門趕來的心情,不過,我們最好不要打擾人家的感情,才是聰明的做法。”溫一然并不讨厭眼前莽莽撞撞為朋友出頭的康仁,看他名片上面的職位是設計師、執行董事,也算是成功人士,沒想到還是替朋友追愛的純愛戰士。

“唉,我這個朋友,他比較特殊……”冷陽他那麽愛霍星伊,愛的小心翼翼,愛的茶飯不思,愛到可以放棄原則,康仁覺得也無所謂,他唯獨擔心冷陽會因為相思而害死自己。

聽不進溫一然勸阻,康仁在舞團附近逗留數日,他沒辦法跟蹤到霍星伊,更沒見過想象中的假想敵——霍星伊的新情人。

做為好友,康仁總覺得冷陽之所以對霍星伊死心塌地,是因為他身體殘疾病弱,幾乎沒有社交,見過最多的女人便是女護士,冷陽極可能是因為沒見過漂亮優秀的女人才對霍星伊尤為驚豔癡迷。

“銷售額下降了。”康仁照例,至少三天會來一趟雨山百谷。

“正常波動。”窩在輪椅裏的人,沒戴硬支撐,雙臂被擺放在輪椅扶手上,依然撐不住身體坐的歪斜,背還有些佝偻,幾個月前,冷陽絕不可能允許自己以這樣的狀态見人。

“一定是因為換了模特,拍攝效果差,影響了銷售。”

看了看康仁,冷陽沒從他臉上看出端倪,只好順着他的話題詢問,“你打算怎麽辦?”

“找模特呗,還能怎麽辦?明天,你來公司,跟我一塊兒看看,你的眼光比我更獨到。”他恨不得現在把冷陽拉去公司。

“不去。”

氤氲熱氣,茶香飄了滿室,冷陽穿了圓領白衫,黑色褲子,一雙軟皮定制小白鞋,本是不會出錯,又輕易可拿捏人心的純粹裝扮;奈何身子瘦弱,他撐不起衣服,腰上一根輪椅束帶,勾勒出薄薄的細瘦腰身,一雙腿放在踏板上依舊立不住,齊齊歪斜在一側,露出半寸白雪一樣的腳踝來,還不足康仁手腕粗。

看他虛弱難以自持的樣子,康仁說不出重話,只好妥協,“這樣吧,我錄面試模特的視頻給你看。”

沒再拒絕他,冷陽輕輕點頭,算是答應了。

第二天,模特面試視頻還沒送過來,星回公司新招聘的辦公室文員上門來了。

康仁:【文件不要給別人,你一定要親手接過來,內容保密。】

收到短信,冷陽氣的差一點把手機扔出去,力氣不濟,便沒再跟手機置氣。

躺在床上換尿套,幫他固定好尿管、尿袋,穿好外褲後,護工右手摟住冷陽腰背,左手牢牢鎖住冷陽脖子,正欲用力抱他坐起,冷陽一句話又把護工動作停住了。“幫我把腰圍圍上。”

取了又寬又軟的腰圍來,護工把腰圍平鋪在冷陽身旁,雙手握住他一條大腿,将腿曲起,空出右手來慢慢伸到他腰背下,手掌推背,小臂支撐冷陽的腰,左手握住彎曲的大腿,癱瘓的肢體便轉成了側卧的姿勢躺在腰圍上面。

冷陽極瘦,護工從他腰胯與床的空隙間把腰圍拉過來,拉到适合位置,再用側身時同樣的姿勢,把人擺回平躺在腰圍上的樣子,軟腰圍戴好了。

“還有,那個,支撐也幫我穿上。”冷陽又發話了,

護工沒忍住,詢問了一遍,“很久沒用那個硬的了……”潛臺詞是,支撐那麽硬,你身體受得了麽?

“見外人,只戴一會兒。”跟身邊人沒脾氣,冷陽輕喘了一口氣,解釋了原因。

護工把穿着白色打底衫、長褲的冷陽小心扶坐起來,按照平時一個人抱他轉移的方法,護工彎下腰讓冷陽身子倚靠在他肩頭,護住腰背、臀、雙腿,穩穩将人抱到了輪椅裏。

輪椅椅背向後微調,冷陽右手借力顫巍巍獨立坐穩,護工快速把背心式的硬支撐給他穿在了打底衫外,需要用力束縛固定的位置全部妥當後,冷陽整個上半身變得筆挺精神。再穿上羊毛開衫、襪子、鞋子,運籌帷幄、指點江山的老板形象終于裝扮好了。

冷陽輪椅從電梯裏出來,來送文件的文員已經站在大廳沙發旁,逆光裏,瘦瘦的女孩子雙腿纖細修長,一頭長發飄飄灑灑在身側,頗有霍星伊的神韻。看到她的一瞬間,冷陽能夠想到的人的确是霍星伊,可像只是像,她怎麽會是霍星伊呢?霍星伊的脖子和肩膀是冷陽見過最平直漂亮的,只需多看一眼,他便可确定,此她非彼她。

接過文件,冷陽直接讓人走了,只說了兩個字,辛苦,相處了兩秒鐘。

第二天,康仁纏着冷陽一遍又一遍看他面試模特的視鏡影像,康仁不說話,冷陽也不說話,兩個人各懷心思,只等對方開口。

“不用換模特,這一季的,還好。”冷陽覺得沒必要頻繁換人,這一季新品珠寶的硬照模特很有國際知名度,也非常專業,絕對勝任星回的拍攝工作,能力富富有餘。“還有,昨天來送文件……”

冷陽的話沒說完,康仁迫不及待插嘴,“是你的新秘書,最近新來公司的。”

“把她給我送走。”冷陽的話裏,帶了冰碴。

“咦?你不喜歡?就要讓人家失業,太霸道了吧。”康仁也學冷陽的樣子,不激動,慢慢講自己的道理。

今天真的被他氣到了,冷陽氣結,冷哼一聲說道,“讓她把發型打理好,有一個上班工作的樣子,你打的什麽歪心思,以為我不知道麽?”

越發有了自己的道理,康仁抓住冷陽孱弱無力的手,預防他操縱輪椅離開,有些激動的說道,“長發披肩不能工作麽?只不過是發型而已,不要以貌取人,難道,你容不下人家漂亮女孩在你公司工作?”

手被康仁抓住拉不回來,冷陽哭笑不得,氣笑了,“宛宛類卿?你瘋了吧。”

換了一副正經面孔,康仁松開他手,認真說道,“我只想讓你知道,世界不是只有她霍星伊一個女人。”

不想解釋,又不得不說幾句,冷陽右手握住搭在腿上不能動的左手,用力捏自己的已經內扣變形的左手腕,目光放在虛無處,無奈于朋友的不理解,“康仁,我不是喜歡長發,也不是喜歡年紀小瘦瘦的女生,是星伊,她是什麽樣子我都喜歡。”

霍星伊為什麽會問冷陽那些問題?一對在計劃結婚的愛人因為什麽事吵架,難到勞燕分飛的下場?

不必做調查冷陽也知道,一定因為霍家人。

不計前嫌,冷陽居然大度的貼錢給霍家,甚至還幫他們找宋奕然,利用自己的人脈來幫助霍家,他已經把沒有良心的霍家人當做了自己的家人。

【冷陽,沒多大事,你不必親自過來。我也不會出面幫霍老,只不過,看在你的面子上,他能夠把罰款交齊,還願把那十六幅畫送到你家的話,我也不再為難,可保他免于牢獄之災。】宋奕然只有對着冷陽,才會一次說這麽多話。

【處罰款項會第一時間到,畫,一副不會少。】

宋奕然是天然的高高在上的發號施令,冷陽對他,輕柔話語裏,竟還有淡淡的寵溺,他對于宋奕然,感激、信任、崇拜、依靠、縱容……情緒十分複雜。

千金散盡還複來,如果散盡家財可以換來自由空氣,霍老毫不猶豫配合做了,但霍家的的确确沒有能力再經營,同時間退出了所有商業合作,尤其A市大劇院工程,除了五千萬先期投資仍然有效,其他八千萬都是霍家的債務,霍家的部分,由冷家接手。

畢竟父親免于牢獄之災,又不用還債,霍祉臣終于對冷陽有了好臉色,假意關心,送了很多禮物、補品去雨山百谷。

知道霍星伊一個多月沒回來A市,霍祉臣大概嗅出了不好的氣氛,打電話給霍星伊,“星伊,我們錯怪了冷陽很多事,你和冷陽,不要因為公司的事分開,沒有必要。”

“好。哥,我馬上彩排了,下次再說。”沒正面回答哥哥,霍星伊已經過了愛憎分明的年紀,她尊重自己的家族和姓氏,也想念冷陽馥郁淡香的深情懷抱;矛盾情感交織在心中,她已泰然處之了。

十一月初,天氣突然轉涼,冷陽家裏地暖溫度高,依舊是夏日的溫度。

“你生病把我叫來可以,我本也該來看你,可你讓我帶公司文件過來幹什麽?你拼命工作,別人以為我不做事呢。”康仁一看到冷陽便說他,完完全全皇帝不急太監急的狀态。

“是我太久不做事,辛苦你了。”

發病沒多久,身體無力,冷陽說不了幾個字便要停一停,根本坐不起來,只是倚在一只大軟枕上,頭被擡高了一點點而已。

看他身體病弱,依舊想的都是工作和別人家的爛事,康仁忍不住說他,“你居然幫霍家,他作假賬圈錢的時候沒想過你這個合作夥伴吧?他女兒一聲不啃走了,知道你病成這樣了麽?”

“畢竟,畢竟是我,從小認識的伯伯,你也說,還有星伊,我不可能,不管霍家。”他發高燒驚厥失禁,夢裏喊的都是霍星伊的名字,冷夫人在醫院陪了冷陽一周的時間,一句霍星伊不好也沒有說,她知道,那個女孩子是她兒子的命。

“唉,”康仁知道冷陽身體不好,舍不得再說惹他不高興的話,只好轉回話題,“小陽,沒想到你是戀愛腦,居然會拿自己家的錢給別人填窟窿。”

“A市太冷,我要去南方了。”

扔下這句話,病還沒養好的冷陽帶着護工、司機去了南方,康仁二話不說,居然也緊跟着去。

每天看霍星伊的照片,看她跳舞的視頻,相思之情依舊無解,反倒令冷陽越來越陷入想念。

去到她的城市,他不去早已收拾好的家中休息,只默默坐在演出劇場側門外,看她在舞臺上和大家排練。那麽遠,其實冷陽看不清霍星伊的臉,他只是呼吸和她同樣的空氣,亦覺得安心、幸福。

別看是公益舞劇,編排用心,演員排練專業,日常彩排也令人賞心悅目,冷陽已經開始期待他們正式演出的效果。

打定主意不出現,冷陽也沒辦法看霍星伊很久,南方濕熱的空氣他脆弱的呼吸系統需要适應,癱瘓的身體經過長途飛行後,已經快要痙攣鬧別扭,沒辦法久坐的人,是被兩位護工抱着離開劇院的。

顧不上欣賞南方城市的翠綠景色,回到布置好的住處,冷陽鬧別扭的身體被幾位護工精心照顧着喂飯、更衣、吃藥,來不及做按摩,人已經支撐不住睡了。

不知是因為不适應氣候,還是因為做夢牽動了情緒,出了一身汗的冷陽沒睡多久便哮喘發作,吃下去的一點點飯食和藥悉數吐在床上,還好身邊一直有人,沒有釀成食物殘渣堵塞氣道導致窒息的嚴重後果。

一下飛機康仁便神神秘秘去赴約,等他趕回住處,冷陽已經用過藥,身體情況基本穩定住了。

“怎麽會這樣?去醫院吧。”坐在床邊,看着被護工固定身體保持側卧的冷陽,康仁覺得他虛弱的已經快要成為透明人了。

“沒事,你沒看過,我發病麽?”冷陽無力垂着眸,根本沒有力氣直起脖子擡眼看看康仁。

“唉,你是太累了,好好休息吧。我剛才和溫一然見面,聊了一會兒,才知道,原來他們這個公益舞劇,資金緊張,缺了一大塊投資呢。”心裏藏不住事兒的康仁,兩三句話,把知道的情報幾乎一股腦全倒給了冷陽。

果然,冷陽寶石般的眸子擡了擡,閃耀幽深的光芒,“資金,不是問題。”

“你都不問問我需要多少麽?”

“康老板開口,多少,都可以。”說話沒有力氣,冷陽用一貫淡定又緩慢的語氣揶揄他。

“我去找溫一然。”康仁立刻便要起身。

“康仁……”一口氣上不來,又沒辦法拉住他,冷陽急的直喘。

“嗯?”

“別讓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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