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完結

第55章 完結

一年後, 京城。

陳國公府裏裏外外張燈結彩,鑼鼓震天,熱鬧非凡。

今日是陳國公獨子白昭華成親的日子, 另一個主角則是天心宗那個魔頭郁長霖……這是個足夠驚掉人下巴的大消息。

衆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着這事兒, 無一驚嘆。

有事不關己樂颠颠祝賀的, 有不理解想不通的, 有等着看戲的, 也有以為白昭華是被威脅而幸災樂禍的……更有心思缜密的開始分析白昭華這次高調和男人成親背後的計謀:

陳國公這等權臣多少遭皇上忌諱, 白昭華不久前又在外立了大功, 樹大招風, 恐皇上多疑, 才是施此計讓皇上放心——你看我都和男人在一起了, 子嗣都不要了,還跑出去修仙不問世事了, 您又有什麽不放心的呢?

然而, 也有一個人的反應是截然不同的。

那就是卞成續。

“哥!”卞雨娴進屋便吓了一跳,“你這是幹什麽?人家好好的請帖發來了, 怎麽能撕呢?”她急忙搶過卞成續手裏的請帖,“昭華哥成親是好事兒, 你不去就不去, 別做這種事啊!”

卞成續嗓音嘶啞, 已經沒有理智:“走開!”

卞雨娴已經習慣了他這副樣子:“你嗓子才剛好, 別這麽大聲,而且都過去了,昭華哥能給你發請帖, 便是要與你一筆勾銷, 你也放下才好。”

“一筆勾銷?”卞成續猛地摔了桌上的所有杯盞玉器, 咬牙恨道,“他怎麽可以和我一筆勾銷?!”說着扭頭,登時朝牆上自己那把劍看去。

年少時,就是白昭華從他手裏奪過了那把劍,說着絕不讓任何人看不起他,後來,也是白昭華從他手裏奪過那把劍,說這才是恩斷義絕……

卞雨娴看他不對勁,預感不妙,忙開口喊人。

人還沒來,卞成續已經雙目猩紅地提劍沖了出去,撞開攔截的仆從,拼了命地朝陳國公府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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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成續幾乎要跑斷氣了,他這輩子的任何時刻都沒此時跑得這樣快,他氣喘籲籲地從喧嚣的大街小巷跑到寬闊氣派的國公府門前。他跑得頭暈目眩,有一瞬間,他甚至覺得不是自己在跑,而是一股力量在驅使着他追趕什麽……

國公府大門前圍着許多人,他竭力撥開人群,說要見白昭華。

門口的侍衛認得他,并不給面子:“有請帖才能進。”

卞成續一怔,忽然就往裏沖,他的功夫了得,門口的侍衛雖不是他的對手,可看他不對勁,立馬喚上不少人手,圍着一起把人打倒在地,最後揪着就往地上一扔:“國公府前也敢放肆?今日是我們少爺大婚,不想生事才不跟你計較,若非如此,定不饒你!”

周圍看熱鬧的人很快回過神,叽叽喳喳讨論起來:

“這不是卞小将軍麽?他怎麽來了?”

“他和白昭華兩年前湖邊比試後,不就徹底決裂了?怎麽跑這兒來了?”

“怎麽還拿着劍過來不了……這分明是找茬吧?”

“這時候找晦氣,也是不怕死!”

他們正議論紛紛,就見卞成續吃力地直起身,将那劍舉起,對着還要攆他的人咬牙喊道:“這劍,我是來送給白昭華的!”

“誰稀罕你這劍?大婚當天跑來鬧事又送劍,你到底是何居心?”

卞成續還要說,忽見門裏走出一個小厮,那人他認得,是白昭華的貼身小厮明竹,他沖過去喊道:“明竹!”

“卞公子,”明竹匆匆走到他面前,“您請帖呢?快給我。”

卞成續以為他是來帶自己進去的,忙解釋道:“我一時忘了帶,你先讓我見……”

“哎呀!還真讓你收到了,”明竹急得一拍大腿,“那請貼不是給你的,是給卞小姐的……這次少爺大婚,認識的家家戶戶都給了請帖,我本以為送請帖的那人知道該送誰手裏,哪曉得管家居然讓個新來的幹這事兒!實在對不住,我這就去府上知會一聲。”看卞成續臉色發紫,忙道,“您都這樣了,還到處亂跑呢?你們幾個趕緊把卞公子送回府上。”

卞成續死死瞪着他:“是白昭華故意讓你這麽做的!對不對?”

明竹道:“我們少爺都快忙暈了,哪會兒管着芝麻大的小事兒?我看卞公子是真病糊塗了,算了,我親自送您。”說着領着侍衛架起卞成續就走。

一看他們靠近,卞成續瘋狂掙紮起來,可到底拼不過人多,幾下被架着強行帶走。

圍觀百姓們好奇地探頭去看,人影都要看不到了,卻能看到那近乎崩潰的聲音:

“白昭華!我要見白昭華!”

“你為什麽一個機會都不給我?”

“為什麽為什麽?!”

“我不是故意要忘記的……”

“我不是真的想欺負你……我不是……”

“對不起!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白昭華——”

與此同時,已經和白昭華拜完堂的郁長霖隔空掐訣,暫時封住了卞成續的啞穴。要不是怕白昭華生疑,他都想讓那人啞巴一輩子算了。

解決了那頭,轉頭摟着白昭華對各位賓客敬酒。

白昭華和人說笑一陣,低聲問:“明竹呢?”

郁長霖:“好像是有人把請帖發錯了,他去處理。”

白昭華哦了聲,敬完酒累得不行,和又劉季風等人打趣幾句,便先回屋休息。

郁長霖那邊招待完客人,等宴席散了才回屋。

一開門,就見床上躺着一條睡得昏天黑地的小白龍!

紅豔豔的婚服全搭在肚子上……他看得一滞,随即往周圍掃去,好在屋內沒人。他怕有仆從進來,轉身就将門窗鎖好,過去一把撈起床上的小白龍,低頭親個不停。

白昭華被他親醒了,渾渾噩噩間一瞧,自己居然累得睡出了原形!擡爪就揪住婚服要穿,郁長霖也不提醒,忍笑着幫他将那婚服往龍身上套,剛套上,白昭華頓時醒了神,氣得用爪子撓他:“哪有龍穿衣服的!你也不提醒我!還看我笑話!”

說完變回人形迅速穿好了衣服。

郁長霖看得險些受不了,摟緊他哄道:“誰說龍不穿衣服?只是沒有裁縫店給龍做衣服……以後你的衣服,我都做一套适合龍形的。”

一想到小白龍穿着各種各樣的可愛衣裳張牙舞爪,就喜歡得不行!

“你還是別亂來了!我的鱗片就是我的衣服,我龍身下邊還有個花鱗呢,穿衣服豈不是給我遮住了?“

郁長霖下意識就朝他身上看去,白昭華被他看得臉上發熱,扭頭道:“看什麽……我餓了。”

郁長霖立馬抱起他道:“我帶你去吃飯!”

白昭華本以為他只是抱自己到桌上,然而一眨眼,立馬就感覺到了縱地金光的威力,再擡首,已經到了自己的洞府!

洞府早已被布置得喜氣洋洋,到處都貼着囍字。

郁長霖摟着他走到主殿,然後一擡手,金光閃閃的主殿就變成了閃爍着銀輝的星海。而無數星雲上,則擺着各種美味佳肴,其中白昭華最喜歡的雲安閣名菜也在其中!

“居然把主殿和上邊的一片夜空置換了……這是改天換地?”白昭華又驚又喜,“你什麽時候學會的?”

郁長霖同他坐在一片星雲上:“我重修神魔大道時,主要重修的就是這個。”

白昭華不理解地拿過一根雞腿啃着吃:“這法訣厲害是厲害,但不那麽實用,對修為消耗也大,你怎麽不重修個實用的?”

“誰說不實用?”郁長霖道,“你忘了,我說過要以星河為聘。你以前當龍就喜歡睡在星河裏,我自然要把這星河拖下來給你。”

“……”白昭華愣住,怎麽都沒想到那句“以星河為聘”竟是認真的,真讓人難為情!他揶揄地看郁長霖一眼:“我要收回以前的那句話,咱們可不是苦命鴛鴦,簡直是為所欲為的神仙俠侶了!”

郁長霖簡直喜歡死他了,親親他道:“和你在一起,是什麽都行。”

吃飽喝足後,白昭華往後一躺,半截身子陷進了星雲中,他喝了一點兒酒,臉蛋微紅,瞥着郁長霖一動不動。

郁長霖一看他那副“快來為所欲為吧”的可愛模樣,本來就忍了一天,霎時間覺得血管都要爆了,撲過去就吮着他的唇瓣沒命地啃……

春宵苦短。

郁長霖瘋了一樣,一整夜都沒睡。

白昭華覺得自己快廢了,醒了幾次都沒印象,只記得每次睜眼,郁長霖都在喘着粗氣盯着他。

白昭華顫顫巍巍地轉過身,又被扭了過去,被親得再次暈暈乎乎……

數日後,白昭華才和郁長霖回到京城。

白宏晟氣得快要豎起胡子了:“要不是留有一封信,我還以為自己兒子成親當天跟人跑了呢!”

“本來就是跟人跑了,”賀蘭姝低聲道,“不過是跟新郎官跑了!”

白昭華攤手:“唉,實在是沒辦法,本來我想洞房第二天就回來的,可惜……嗐,誰能想得到啊!真沒那精力。”他真的三天三夜沒下床啊!

他爹娘立馬紅了臉:“不知羞!胡說什麽?”

郁長霖彬彬有禮地給二老奉茶:“父親,母親,是我的錯。”

瞧他稱呼換得這麽順口,白宏晟和賀蘭姝也不好說什麽,喝了茶拍拍兩人:“你們兩個好好的過日子,爹娘也就不操心了。”

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聊了幾句,白昭華就開始左右張望,白宏晟道:“你在找誰?你大哥麽?”

白昭華确實在找宋以鳴,不過常年叫名字叫習慣了,大哥一時叫不出口,問道:“他人呢?”

白宏晟嘆道:“你成親的第二天,他就走了。”

“啊?”白昭華傻了眼。

“他從璜州回來後,武功就變得很厲害,我和你爹娘不知道怎麽回事,但看得出,他性格其實比以前更悶了,時不時會自言自語……有次我還聽到他在問自己到底算是誰?你說古怪不古怪?”白宏晟沒注意兒子表情,繼續道,“你成婚當天夜裏,他突然就跑來,對着我和你娘下跪……”

賀蘭姝點頭接話道:“他說是感謝我和你爹對他的養育之恩,還說他一直記得你遭了難,是璜州那次嗎?反正我們聽不懂,他一直說遇到大劫他幫不了你的忙……他不想一生就這麽過去,也害怕再有天降劫難會為人魚肉,所以決定外出游歷,好有所突破。”

白昭華的表情已經從震驚變得平靜了,點點頭:“出去也好。”宋以鳴的上輩子,身為承桓時本就在外游歷,若非被鴸鳥害死,定會悟出自己的道。

白宏晟也不是很傷感,摸着胡須道:“反正我和你娘一直都在家裏,你們想家了,什麽時候都能回來。你們以後都在外面逍遙,說不定哪天還能遇見一敘呢。”

……你們?白昭華一愣,當即看向爹娘。

賀蘭姝笑道:“你是一條龍,又怎麽會困在這小小的一方天地呢?我和你爹都清楚得很,與其等你像你大哥那樣親自來說,不如我們自己說!”

這話說得白昭華鼻子酸酸的:“我才剛成親呢,說得可真傷感。”

他爹娘哈哈大笑,氣氛漸漸活絡起來,賀蘭姝道:“去你外祖父那兒看看吧,不然人家還真以為你跟人跑了!”

“我跑也是光明正大地跑。”他哼哼地起身,喊來明竹準備禮物,明日就去侯府。

……

侯府比以前更熱鬧了。

當年那個老鼠精投胎的小表弟已經能下地亂跑了,老侯爺那時候發現府內幾個小孫子性格乖張,尤其是賀蘭澤欺辱兄長賀蘭衍還肆意撒謊一事,讓他氣憤不已,便給這個新出世的孩子取了個“思”字。

老侯爺當時說:“思,容也。”

或許是看出了老侯爺對自己的寄望,賀蘭思從來不争不搶,話都說不清楚的時候,卻把自己的東西分給哥哥姐姐……

白昭華這次來,正好看到了人群裏晃晃悠悠走路的賀蘭思,他只看了眼,并不在意,笑着和外祖父等人說話。

幾個弟弟妹妹過來與他打招呼,他也笑着回應,臨到話都說不清的賀蘭思揪他衣袍,也只将他小手撇來,哼道:“小屁孩。”

賀蘭思立馬伸手要他抱,白昭華翹起二郎腿道:“我不抱小老鼠。”

賀蘭思好像很喜歡這個稱呼,立馬笑了。

老侯爺笑道:“你可別逗他了,不過你這弟弟确實不怕老鼠,還敢徒手捉呢……也是稀奇。”

賀蘭思還從沒遇到過拒絕抱自己的大人,看眼前的表哥鐵了心不搭理自己,笑完後,又急得要哭了。

白昭華一瞅他,他又立馬把淚花逼回去。

惹得兩個舅舅哈哈大笑:“這思兒準是上輩子欠了漓兒的!之前在他大哥書房那裏一看到漓兒的畫像就會摔跟頭,現在見着了人,又在這兒吃癟!”

白昭華一聽這話,當即着問賀蘭祐:“表哥,你又給我畫像了?”

賀蘭祐微笑:“等吃完飯,你再去挑。”

白昭華高興,這會兒也不跟個小孩計較了,把賀蘭思揪着抱了下,就放回他奶娘懷裏,轉過身時,卻聽那小孩哼哼不止,回頭一看,賀蘭思就脫下了自己的長命鎖,伸手要給他。

白昭華不意外是假的,周圍幾人也傻了眼:“哎呦,這是真欠了債啊?”

“什麽欠債不欠債的?”白昭華嘴角一抽,拿過那長命鎖重新套回他頭上,“前世債也是前世還,哪有跟小孩子讨債的?玩去吧你!”說完,雙手一背,帶着郁長霖去外祖父那邊用飯。

路上,看郁長霖一臉吃味,他笑道:“你總不會跟我那些弟弟妹妹吃醋吧?”

郁長霖扭過頭不吭聲。

用完飯後,老侯爺要留郁長霖聊聊,白昭華則樂颠颠去了表哥書房看畫。

這次确實畫了好多副白龍和他的人形,表哥功力提升不少,比之前畫得還要逼真。

白昭華選了一副最威風的畫像,謝過表哥後要走,餘光一閃,就發現桌案裏邊還有一張卷起的畫。他以為是錯過的一副,剛要伸手打開看,外邊忽然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接着,門被“哐”地打開。

白昭華看去,是從老師那裏趕回來的賀蘭衍。

他放下那畫,賀蘭衍急忙朝他作揖:“見過漓兒表哥。”

“咱們就不用來那一套了,”打量他一眼,白昭華嘆氣,“又長高了,你還挺能長……”唉,身為弟弟比我都高,看着很煩。

賀蘭衍雙唇一動,還未出聲,就聽身後傳來一道冷冷的嗓音:“漓兒呢?”

白昭華嘿嘿地推門出去:“這是我外祖父家,我還能丢不成?!”

郁長霖立馬上前牽住他的手,掃了賀蘭衍一眼,皮笑肉不笑地牽着人走了。

屋裏。

賀蘭衍失神地站在原地。

賀蘭祐輕笑一聲,将桌上那副卷起的畫緩緩打開。

只見上面畫着一條醉卧星河的俊美白龍,他道:“這是誰畫的,一目了然。我未見過這樣的他,又怎麽可能畫得出來?你把畫放在我這裏,想趁着漓兒來,讓他拿走這幅畫?也不怕心思被發現!”

“……他、他看到了麽?”

“沒有,”賀蘭祐說完,又殘忍地補充道,“就算他要打開,我也不會讓他看到。你的心意對他而言,不過是讓他徒增煩惱。”

賀蘭衍雙唇一抖,不再言語。他上前拿過那幅畫,忽然要撕,卻聽賀蘭祐道:“畫得不錯,為何要毀?這幅畫依我看,可以留世。”

賀蘭衍愣住。

賀蘭祐已經從他手裏拿走畫,轉身平鋪在桌面上,提筆便在上面寫道:

——意氣千百年,守此一寸心。

賀蘭衍瞪大眼睛,眼淚瞬間掉落下來。

賀蘭祐道:“自此,千年後,後人若能看到,只會認為你在贊嘆神龍的浩然之氣,又有誰會知曉你那不能示人的心思呢?”

漫長的沉默後,屋內驟然響起一道急促的哽咽:“我不甘心,我只是不甘心……”

外面似乎下起了雨,朦胧一片。

隔着一道門,賀蘭祐擡頭看去:“做人就是這樣的,你早晚要明白。”

在京城待了半個月後,白昭華做了個之前沒能實現的計劃——他要吃遍天下酒樓!然後編出一本天下各地酒樓飯館的好差排行榜!

準備跟家裏告別這天,卻到處找不到爹娘的人影,他這幾天就發覺爹娘忙得厲害,雖然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此時問了管家,才得知爹娘居然每天都在搜集和查閱各地關于地仙的地方志!

白昭華震驚了,還是用了法訣才感知爹娘在地下挖了個暗道,此時正在熱火朝天地學習地仙相關“知識”!

他直接沖了進去:“爹,娘,你們到底在幹嘛?”

白宏晟吓了一跳,尴尬地背着手道:“你是龍,壽命千萬年,爹娘倒是不怕死,只是一想到你以後沒爹沒娘的日子,就愁得慌啊!這不,最近我和娘發現有不少人死後也能成為地仙的……只要生前多做好事,積攢功德,再幹一票大好事兒,得到供奉就行了!”

賀蘭姝:“對,萬一郁長霖待你不好,我們就跟他拼了!”

白昭華心情複雜起來,一時間慶幸沒讓郁長霖過來,不然以他的脾性,估計得當場砍自己一刀來發血誓了……

他爹還拿出一張地圖嘆氣道:“漓兒啊,你看這個地方,據說經常發生洪災,總是治不好水患……現在朝廷有不了少能人,你表哥立功多,也身居高位,你那衍表弟以後也必有作為,皇上其實也挺忌諱咱家的!在京城待久了也不是好事……我年紀也大了,就準備和你娘告老還鄉,去幫父老鄉親們修修那裏的河道……就算當不了地仙,我和你娘百年後也死而無憾了。你說對不?”

白昭華愣愣地看過去,他爹娘是認真的,說是查地仙地方志,其實看得更多的還是各地水患相關情況。

他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白宏晟道:“別看爹娘年紀大了,做起事來也不輸你們年輕人。放心吧!”

賀蘭姝道:“就是!”

白昭華揉着眼睛擡頭,目光透過昏暗的油燈看向他們,猛地撒開雙腿撲過去,用力抱住兩人:“你們都這麽說了,此事定能成!”

夫妻倆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好兒子,爹娘會讓你感到驕傲的。”

當天下午,白宏晟和賀蘭姝站在大門前,依依不舍地送別馬上的白昭華和郁長霖。

“漓兒,爹娘有錢,缺什麽一定寫信告訴我們!”

“長霖啊,他脾氣大,你就……”

郁長霖忙道:“我一定好好照顧他,絕不讓他受半分委屈!”

白昭華覺得不能再這麽下去了,不然得哭哭啼啼地走,彎腰伸手和爹娘各擊一掌,忽然就縱馬沖出去,朝他們揮手:“放心吧,孩兒會時不時回來煩你們的!”

郁長霖朝他們說了句告辭,急忙縱馬追去。

他們一前一後,始終保持着極近的距離,剛出城門,天上就俯沖着飛來一只雄鷹,追着白昭華道:“尊上!”

白昭華斜眼看他:“你化為地仙,都成了修羅山的山神了,跑這麽遠做什麽?”

思玄仍處于“尊上怎麽能和郁長霖成婚”的震驚中,憤憤瞥了後面郁長霖一眼,才道:“尊上有所不知,最近總是有條蛇妖往山上跑,我看他是尊上舊相識,才沒捉了他,他倒是得寸進尺,開始鬼鬼祟祟的在尊上洞府附近溜達!”

白昭華驟然勒住缰繩。

郁長霖也停下,黑着臉道:“張非舟?”

思玄看他們不急着趕路,也就落地化出人形:“就是他!”

郁長霖氣得臉都綠了,掐訣召喚出天心宗手下,道:“從今日起,把修羅山周圍全部撒上雄黃粉!”瞧他還敢不敢再來!

“氣什麽?我洞府有龍珠,妖怪進不去的,”白昭華一笑,轉頭對思玄道,“你回去告訴他,現今天下靈氣蓬勃,是修煉的最好時機,修羅山嘛……可不适合修煉。”

思玄颔首,又化作雄鷹飛走了。

白昭華揶揄地看了郁長霖一眼,縱馬繼續跑起來,路上塵土飛揚,兩匹馬一雙人,如影随形地疾馳而過。

趕到一處山林附近,前方出現了兩道岔路口。

白昭華連忙停下。

郁長霖以為他是不知道走那條,剛要開口,馬上的白袍青年忽地翻身下馬,落地瞬間就化龍,竟沖進了旁邊的河水裏。

郁長霖臉色急變,登時縱身跳進河裏,第一時間撈起了翻騰的小白龍:“漓兒!”

一到岸上,卻見懷裏的龍尾巴一甩,竟甩出了一條大肥魚:“哈哈哈我捉魚呢……剛看到這條魚露頭,我就想吃烤魚!怕出聲吓走了魚,才先去逮魚了!”

郁長霖微怔,盯着懷裏一身河水的小白龍,輕輕把他放下:“我去給你烤。”

他開始生火烤魚,烤魚期間又去河裏捉了幾只大蝦和螃蟹來,烤得香噴噴的,一聞就餓了。

白昭華早已恢複人形,他吃得歡騰極了:“你烤得可比雲安閣那些魚的好吃多了!要是有酒就……”

沒說完,郁長霖已經從身後拿出了一壇酒。

白昭華驚喜不已:“我怎麽沒看到你帶酒?”

郁長霖摟着他笑道:“剛買的。”

白昭華明白了:“你不會用縱地金光,就去買一壇酒吧?”

郁長霖:“你想喝兩壇?我再去就是!”

白昭華急忙攔住他:“不是!唉,你……”他一時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

郁長霖直直看着他,也笑了:“你笑什麽?”

白昭華笑哼哼地仰着下巴:“我開心就笑!”

郁長霖最喜歡他這樣子,看着就想欺負,可又舍不得欺負,只能低頭用力親他一口:“我也開心。”

一條大肥魚基本都進了白昭華的肚子,他吃飽喝足,躺下枕着郁長霖的大腿,仰頭看天。

藍天白雲,一望無際,真是自由自在。

郁長霖拿着帕子給他擦臉,白昭華那雙澄澈的眸子裏是無盡的天空,而上面那雙漆黑眸子裏,是盛着無盡天空的白昭華。

空氣芬芳,白昭華說:“還是春天好,到處都是花香!”

郁長霖輕輕嗅了下白昭華:“嗯。”

吃飽了就困,他打了個哈欠,阖上眼皮咕哝道:“郁長霖,我睡一會兒,就一會兒……”

“睡吧。”那聲音很柔和。

白昭華窩在郁長霖的懷裏睡着了。他睡得很香,也睡了很久,醒來時天居然都黑了,一睜開,就是漫天星河。

他身上披着郁長霖的衣服,對方則摟着他,還用在源源不斷的內力給他暖身體……

白昭華一骨碌爬起來,和郁長霖面對着面,怔愣一下,噗地笑了:“我、我怎麽睡了這麽久啊?你也不喊我!”

郁長霖看着他:“我沒覺得很久。”

白昭華笑了,低頭看看黑漆漆的山林,又看看身上披着的衣服:“咱們這樣,可真像是出來私奔的。”

郁長霖一頓,忽然展開雙臂抱住他:“我以前,做夢都想和你私奔。”

“以前?什麽時候?”

隔了一會兒,郁長霖才悶悶道:

“你鎮壓完我,再也不下來的時候……”

白昭華扭頭,貼着他的臉蹭了蹭,突然歪着腦袋嘆氣:“你說我要是沒有轉世,咱們豈不是完了?”

“不會!絕不會!”郁長霖驟然勒住他,斬釘截鐵,“完不了,我知道!”

“怎麽你就知道了?”

夜風遒勁,仿佛要從地面吹到星光無盡的天上。

郁長霖看着眼前這張滿是好奇的臉龐,看着那如星的雙眼,也不回答,只是低頭深深吻了上去。

怎麽會不知道呢?

你不來,我去找你,縱然天涯海角,容顏蒼老。

白昭華,這天下有人心系你,你一定會知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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