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黃金沙漏
第九章 黃金沙漏
我無言以對,只好胡編亂造,說自己是個流浪的海盜,這個身份好象更假,他直接嗤之以鼻。
年輕的費因神甫很快忘記了恐懼和悲傷,也忘記了他現在身無分文,還死皮賴臉地要騎“哈蘇”。
結果被重重地摔在地上,疼得叫了足足三天三夜,讓大家笑破了肚子,在這種笑聲中,大家忘記了我們此行的目的,費因也和大家成了好朋友。
從費因口中,我也終于知道了當時的确切年代——西元一六九零年,康熙二十九年,深秋,也就是三百一十六年前。
時間,已經成為了沙礫,随風飛揚,消逝在大漠的胡楊林中。
我真是喜愛天山腳下的可愛風光,這裏,好象到了萬博園,江南的小橋流水,塞北的大漠風光,壯麗的冰川雪峰,遼闊的草原牧場,優美迷人的湖泊,奇妙的動物世界……
回纥人在葡萄園裏辛勤勞作,我們到圖什那天,正好是趕巴紮的日子,男女老少架着馬車,拉着貨物,都往城裏趕,熱鬧非凡。
反而,我緊張極了,因為“閃電”的樣子實在是太吓人,為了保證它的安全,我只好緊緊抱住它,可是面對這麽多陌生的美餐,它在我懷裏太不安分,弄得我只好動用槍管,才把它鎮住。
“是巴伐利亞狼犬嗎?”費因雖然不敢靠近,對“閃電”卻很感興趣。
“啊,是,是……”我總不能告訴他“閃電”是地地道道的狼王吧,所以,只好随口附和他。
前面,阿木泰轉過馬頭,和我并肩前行,問:“安莎,你和費因神甫願意和我們一起,還是住在驿館裏呢?聯盟的會議是在阿帕霍加和卓王府裏舉行,時間現在還不能确定,結果如何,也不知道,我和薩克都因對你的承諾絕不會食言,為了你的安全,安莎———”
我打斷阿木泰的話,苦笑着說:“首領,我很想好好逛逛巴紮呢,可是,如果祭司大人怪我保護不利,那就麻煩了,所以,我還是随你左右吧!”
而費因,确實不方便跟着我們,沒辦法,只好打發他自己上路。
“哦,不,安莎,我什麽都沒有了,你怎麽能丢下我呢?我們可是朋友?
“別擔心,朋友,我當然不會就這樣讓你上路,首領已經同意送你一匹馬,還有一些盤纏,足夠你到達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聽到這話,費因才稍稍放心了,不過法蘭西人的浪漫和多情卻有點讓我受不了,依依不舍的熱烈擁抱幾乎讓我透不過氣來,連開放熱情的騎兵們也忍不住開懷大笑。
好不容易把他打發走了,望着他不停揮動的手臂,我心中不禁慶幸:我們不會再見了,年輕的神甫。
但命運的流轉,遠不像我所預料的那樣盡如人意。
阿帕霍加和卓王府,南疆各族首領齊聚一堂,同時,他們也帶來了各種珍貴的禮物和貨物,進行原始的貨物交換,回程時帶回本族沒有的東西。
我真是有幸,能目睹如此大開眼界的場面,身着盛裝的各族男女,配着各族特別的流光溢彩的首飾和銀刀,美豔奪目的少女為遠到而來的尊貴客人們送上了各種鮮美瓜果美酒,在這些尊貴的首領中,阿木泰是唯一的女首領,也特別受人尊敬。
而我,則和阿納爾汗一起,跟在首領身後,看着一場血腥陰謀在這杯盞交碟中醞釀。
“阿木泰首領,歡迎來到圖什,願真主保佑你和你的族人!”
“願真主保佑您,阿帕霍加和卓,好久不見,請接受我們鷹族人最高的敬意。”送上禮物,阿木泰被安排坐在了右手邊的首坐。
作為南疆部落聯盟的召集者,阿帕霍加和卓已近暮年,精神矍铄,深褐色的眼睛裏閃動着智慧和仁德,這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者,但同樣的,作為領地之首,有時候也必須做出無奈的選擇。
就在首領們談笑風生之時,一位不速之客的到來打破了這祥和的氛圍。
他就是準葛爾汗的使者,葛爾丹的堂弟巴噶丹。
他的出現,讓各族首領們的戒心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見過阿帕霍加和卓後,阿木泰毅然決定到城外牧場紮營。
“首領,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篝火邊,阿木泰憂心沖沖,薩克都因頭也不擡地遞給我一件東西,我接過來,見是一個精致的黃金沙漏,挂在刻有族徽的鏈子上。
不解處,正要問,祭司大人卻把我拉到一邊,神情嚴肅地叮囑:“這是我最重要的法器,千萬不要弄丢了,當沙漏裏的沙停止流動的時候,就是你可以回家的時候,如果在沙漠裏失散了,我也可以找到你。”
我瞪大了眼睛,無法置信地看着那七彩流光的黃金沙漏,想着這東西為什麽會在這裏?這是真品嗎?
不是說被十字軍搶了嗎?到底有幾個舍都神獸黃金沙漏,還是波斯祭司人手一個?
我哭笑不得,心道:回家,他居然還記得承諾,這小小沙漏裏的時間,就是我留在這裏的所有時間嗎?
可是,我卻突然希望它流淌得慢點,能讓我一直看着這個憂郁神秘的少年祭司,就像他一直守護首領一樣,這也是一種幸福嗎?
因為,我曾經永遠失去了這種幸福,所以,薩克都因,我會用我的生命去守護首領。
“葛爾丹派來了使者,這說明我們很有可能已經成為人質了,阿帕霍加和卓已經屈服于準葛爾汗的武力之下,這次召集我們來,只是一個借口,目的是為葛爾丹征集更多兵馬。”
阿木泰的話字字刻在我的心裏,一下子驚醒了一段塵封的歷史,一六九零年,康熙二十九年,這時的葛爾丹,不是正在和康熙進行歷史上赫赫有名的阿拉布通之戰嗎?
這不争的事實使我豁然醒悟,這場名義上的聯盟會議,實際上,只是葛爾丹的陰謀,只要各部族首領成為人質,就能調動各部兵馬供起驅策,想到這裏,我已經冷汗直冒。
阿木泰應該已經預料到嚴重性,但作為首領,她必須不動聲色,依然鎮定自如,見四周無人,我走上前輕聲問:“首領,既然這樣,明天的會議,你還參加嗎?”
“如果我所料不錯,我們已經走不掉了,明天的會議,必須參加。”
“走不掉?為什麽?難道……”祭司的占蔔結果,越來越清晰地浮現在我眼前,不詳的預感。
“你難道不奇怪我們一路上竟然沒有遇上馬賊嗎?”
是的,進入回纥的領地以來,費因卻遇上了,這不是很奇怪嗎?照理說他們應該回來找我複仇的?
我沒有再說什麽,直接喚來了“閃電”,讓它趁黑夜巡視,看是否有圍兵,它很快懂得了我的意思,消失在黑暗中。
“所以,安莎,明天你就不要跟我去了,如果我和長老們沒有回來,你和薩克都因要帶領大家殺出重圍,直接回帕米去。”
阿木泰的臉映在紅紅的火焰上,堅定的眼神如蒼鷹般投向遠方,自語道:“我怕葛爾丹的陰謀不會那麽簡單。”
“我絕不離開你,首領。”
這句簡單的話,我沒有來得及說出口,薩克都因已經睹住了我的嘴,他的眼神清楚地告訴我,就算要陪首領死,也輪不到我。
但,我的祭司大人,你卻明明告訴我,首領的生命和我連在一起,如果你們都去了天堂,我還會獨自留在這裏嗎?
無法回家的痛苦,比孤獨更讓人瘋狂,況且,薩克都因,我已經迷上了你那顆神秘的心,它讓我忘記了失去愛人的痛苦,我已經不想失去它了。
來到三百年前的西域僅僅一個月的時間,掐指一算,我已歷經生死數次。
戈壁沙漠中的水盡糧絕,少年祭司的銀月彎刀,狼群的兇猛攻擊,馬賊們的趕盡殺絕,好不容易,擺脫了這些至今令我心有餘悸的危機,沒想到,最大的考驗卻悄然而至了。
我望望天,月亮漸漸升起來了,篝火還在燃燒着,迎着清峭的晚風,阿木泰吹起悠揚的鷹笛,慘白的月色灑在姑娘美麗的面龐上,仿佛藍田暖玉般透着溫潤的冷光,伴着哀傷婉轉的笛聲,似乎連風都在訴說着草原無言的滄桑。
我已經擦亮了我的槍,小心翼翼地層層包裹在亞麻布裏,只要有任何風吹草動,子彈便會立即出膛。
遠方,“閃電”在這如凄如訴的月色中奔馳而來,發出了戒備的訊號。敵人已經把我們包圍,但我知道首領從來沒有絕望。
我站起來,走到阿木泰身旁,問:“是葛爾丹的蒙古鐵騎把我們包圍了嗎?”
“這還用問嗎?”
薩克都因不知從哪裏冒出來,手腕上的烙痕更深刻地滲入進皮膚,他又向火神祈願了嗎?
這烙痕好象無形的傷口,讓我的心不由得也痛起來,而首領,我清楚得看到她心裏滲出的點點血淚。
“明天,我也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