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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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冽畢業後就進了安界局工作,見過的妖和人都不少,但像這麽記仇、又一邊誇你一邊告你狀的神,的确是第一次見。

他盯着時念完好的手腕看了幾秒,又挪開視線,聽原長興訓話:“怎麽?說你你還不服?這次禁足令還沒解呢吧,因為什麽你自己心裏沒數嗎?”

身後付哲嘟囔:“上次那也不是隊長想喝啊,不還是因為要套那個楔族的話,隊長才陪他喝了一口嗎?”

原長興一記眼刀甩了過去。

原長興:“你也別禁足了,自己去幻京待半個月吧,出來以後交份檢查書給我。”

嚴冽沒什麽脾氣,服從命令,順從點頭。

訓完話,嚴冽簡單敘述了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時念中途也接上一兩句,将事件描述的更加完整。

原長興心知,如果這件事最終的目标是時齋,麻煩就太大了。接連發生的案件壓得他喘不上氣,但作為安界局局長,不容許他有片刻的松懈。

他面色凝重,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讓嚴冽一幫人出去。

時念喊住幾人,先是讓他們把茶水喝完,将杯子一一收回後才說:“嚴隊長稍後,我有事要請你幫忙。”

一幫人離開,只剩了嚴冽。他也再一次把視線落在亭亭玉立的少女身上。

少女對上他的眼睛:“我更新了幻京的新關卡,嚴隊長幫我試試吧。”

嚴冽:“我還要……”

話還未說話,手掌上傷口的痛感消失,擡起一看,居然快速開始愈合。

他了然,心知這是時念那杯茶水的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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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人茶水手短,他無奈,應了下來。

時念在這裏,原長興自然顧不上安界局這幫崽子,将嚴冽打發走後,餘光看到她擡起手時腕間晶瑩剔透的玉镯,笑意僵硬,随手一指:“還帶着呢?”

時念道:“原叔送的生日禮物,我自然要戴。”

“太久沒來安界局,生疏了吧?”

“還好,局長辦公室還認得。”

身邊連音忿忿不平:“要我說,師父就該經常來安界局走走,這幫新人,完全不認得我師父呢!尤其是那個叫白什麽的,太無禮了!”

原長興皺眉:“是白倫吧?安界局一直重文輕武,他是優秀生,又是文職,自視甚高。”

“我說呢,也就是我師父性子與世無争。”

面對眼前兩人,連音将後半句話生生憋了下去。

——要換成師祖,哪個見了面不得恭恭敬敬喊聲齋主?

可太痛了。

她親眼見過時念和原長興失去所愛痛苦的樣子。

不能再提。

原長興心知連音年紀不大,總還是浮躁,免不了多唠叨兩句:“跟你師父這麽久,念念的沉穩你是半分都沒學到。”

不等連音說話,時念出聲:“她還小,以後有大把的時間磨煉,不着急。”

“你就慣她。”

“我就這一個徒弟,慣着點兒,應該的。”

時念收回笑,終于跟原長興聊起正事:“上次城默,我回去确認過了,凝鐘并未檢測到時間混亂。”

“不過,在現場那天,我感知到人間有個地方的時間并未受到影響。”

原長興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時念猶豫了下:“尉遲家。”

許久沒聽到這個姓,原長興有些恍惚,腦子竟不由自主想起一百一十四年前,上一任尉遲家主在他面前自刎的場景,尤其是那句“歷任尉遲家主為時齋齋主而活,齋主已去,吾豈能茍活于世?!”

之後,刀劍不認主,赤血覆白雪。

原長興最懂時念,她無須過多解釋:“所以,只有下一次城默時,我才能名正言順前往那裏。”

原長興點頭:“我懂。”

時念笑起來:“原叔信我就好。”

礙于剛才一房間都是人,時念不好多問,只現在才想起,要問問嚴冽底細:“那個嚴冽,對于原叔似乎很不一般?”

提起嚴冽,原長興又恨又喜:“他啊,能力強,辦事也利索。就是性子溫吞,說他脾氣好吧,也倔;說他脾氣不好吧,你說什麽他也應什麽。”

若是這評價擱在三個小時前,時念完全不會信。他拎着手铐面不改色逮捕她,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反倒是踏進安界局後,白倫挑釁,他不跟他計較;原長興懲罰,他也照單全收說聲好。

這性子,不是要吃更多虧麽。

時念自知是個記仇的性子,別人要是惹了她,不管怎麽都得讓對方付出點兒代價。

嚴冽嚴冽,名字跟性格差別竟這麽大。

時念只接着問:“他就是您之前提到的得意門生?”

原長興一臉驕傲:“當然,他是我手把手教出來的。”

“挺好,我看覺醒的靈力也是少有的捷速。”時念頓了頓,“原叔信他,我也能放心把人帶回時齋。”

原長興對時念簡直是寵溺的老父親,時念一開口,他什麽要求都閉着眼答應。

“反正他現在在禁閉期,在你那兒磨磨性子也好。”

時念道謝,按照慣例,先帶着連音查完安界局的賬目,看完厚厚一本才跟連音悄悄說,難怪說安界局重文輕武,就算原長興想要文武平衡,也礙不住底下那幫老頑固高官在背後動手腳。

最近幾個月,原長興沒心思管賬務,時念也不經常來查賬,這幫人更加有恃無恐。

但此刻,金主在眼前,一臉平靜地翻賬簿,一幫頭發花白的高官竟在一個年輕女孩前冷汗涔涔。

時念看完最後一本賬務,瞥了連音一眼。連音意會,将賬簿還給會計,漫不經心地說:“我師父不來查,那是對你們的信任。但若是花銷并未按照原局意思來辦……時齋養得起一個安界局,就養的起第二個。”

會計顫顫巍巍接過賬簿。

底下一幫人排排站着,點頭哈腰說着好。

伏靈師和神族的差距不是一星半點,多少人想盡辦法修煉,期望能夠飛升成神,卻連神族的邊都摸不到。

眼前人卻足夠幸運,她出生時,一切都已注定。

時念目光掃過他們的臉,将長相一一記下,站起身時也一臉清冷,只柔聲問管理賬簿的女伏靈師:“抱歉,方便帶我去外勤組二十八隊嗎?”

小女孩直抖:“行,行。我我、我……我帶您去……”

“多謝。”

時念跟着她穿過長長廊道,中途遠遠看到了幻京幻境。最近是訓練期,每天都有無數伏靈師進入練習打鬥,以面對突發狀況。

-“現在世道平和,你們卻還想以武定天下,真是瘋了。”

-“桑陵和平百年,楔族不過小族,能掀起什麽風浪?”

-“安界局不養閑人!”

-“瞧瞧你們身上這制服,破成什麽樣了哈哈哈哈。”

……

時念遠遠聽着那些文職對武職的嘲諷。明面都能猖狂至此,背後又用了多少手段,想都不用想。

時念看向一直在等她的小會計:“走吧。”

“哦哦哦,好!”

“他們每天都這樣嗎?”

小會計疑惑:“哪樣?”

“就是——”眼前人靈力低,并未聽到剛才那幫人在遠距離的對話,時念搖頭,輕笑了下,“無事。”

見她笑,小會計也輕松不少,不禁誇贊道:“齋主可真美啊。”

時念:“謝謝,你也很可愛。”

得到神族誇獎,小會計宛如得到一筆天降橫財,樂得合不攏嘴。

很快,兩人站在二十八組辦公室門前。

時念拉住要去敲門的小會計:“稍等,還有件事麻煩你。”

小會計:“您盡管說。”

“把我今天只來外勤組的事,傳遍整個安界局。”

小會計機靈:“我明白啦。”

時念手指在她眉間輕輕一點,小會計渾身都舒暢,她稍稍調動靈力,一臉欣喜地看向時念。

“你應得的,不必謝我。”

小會計興奮地跑開了。

隔着門,時念清楚聽見裏面的聲音。

那個年輕點兒的小話痨長舒一口氣:“漂亮妹妹居然是時齋齋主,我是真沒想到。”

接話的這個女生時念知道,叫朝希,她笑着說:“付哲啊你啰不啰嗦?從回來到現在,你說了多少遍了?”

小話痨繼續:“她那個果茶又香又好喝,我爸媽以前拉着我喝茶我都喝不下,又苦又澀……對了,她這個茶還能治病呢,我前兩天不一直說被那天神氣壓得胸口疼嗎,喝了一杯,你猜怎麽着?哎!好了!”

“行了,瞧你那點出息。”

“副隊你別不信,我說的都是真的!”

……

副隊?好像是那個叫京珺的。

時念擡手,剛準備敲門,就聽裏面有人沉着聲說:“閉嘴,幹活。”

一衆人皆沉默。

不錯,他這個隊長在隊內還算有威嚴。

室內寂靜,時念也可以放心去敲門。

她的手剛擡起,長期對危險訓練的敏感度已讓她下意識後退。木門從裏面被大力推開,有人旋着身從門裏飛出,直直沖要害攻擊。

時念靈敏躲過,對方又突然逼近,拳頭直直往她臉上揮。

距離太近,時念得以看清她的長相。鵝蛋臉,大眼睛,下颌線清晰漂亮,放在伏靈師裏也是難得一見的美女。

京珺。

二十八隊副隊長。

擅長近戰。

時念從不拒絕想要切磋的人,她沒用神族靈力。京珺赤手空拳,她也不帶武器。京珺朝她側臉打來一拳,她彎腰躲過,給了京珺腰間一腳——

不敢用力,只輕輕碰了碰。

但落在京珺眼裏,這就是莫大的羞辱。

她後退兩步:“要打就好好打,讓什麽讓?”

時念:“沒讓。”

京珺作勢還要往前沖,背後有人語氣淩厲:“京珺!”

京珺轉身,看向嚴冽:“未經許可,外人不得入安界局,她能進來,還能站在我們門前,可想她有多——!”

嚴冽朝她身後的人微微欠身:“齋主。”

京珺一驚。

時念整理腳邊疊住的裙擺:“嚴隊長。”

知道來人是時念,京珺低了頭:“抱歉,我……”

“無礙。”她走到京珺面前,幫她拍去打架時上衣衣擺沾的灰塵,“副隊好功夫。”

京珺垂着頭,又默默看向嚴冽。

嚴冽朝京珺搖了搖頭。

氣氛凝滞,時念感覺到,身邊女孩看她的目光并不算友善。

但她不在意。

神本大度,怎麽會跟伏靈師計較。

付哲跑出來打圓場,他嘴快:“齋主,來二十八隊有什麽事嗎?”

時念先看向站在邊角的男人:“我找他。”

卻不知怎麽,落在時念身上的一道視線瞬間變得熾熱,時念轉頭,看到了京珺。

這是兩人第一次見,加之剛才起了小摩擦,時念只當是兩人氣場不和,并未在意。

付哲:“找隊長?出外勤嗎?”

“是啊,”忽略那道眼神,時念朝嚴冽笑了下,“我來接嚴隊去時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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