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這次的任務由上層的時齋發布,整個安界局拉起紅色警報。全局警戒,伏靈師來來往往,全力配合這次八隊和二十八隊完成任務。同時,原長興通知下去,棄靈、棄嬰兩案并案調查。修習部伏靈師在整個桑陵布下兩個陣法,一是尋找棄嬰,二是尋找棄靈。剩下的人各司其職,穿梭在桑陵各個區內,事情動靜大,鬧得整個桑陵人心惶惶。

安界局忙的不可開交,時齋師徒三人坐在桌邊,氣氛同樣凝重。

連音撐着腦袋,看上面的實時監控,有一幫伏靈師跑醫院去統計嬰兒無情緒的數據,有一幫按照陣法提示到各個街區找孩子,還有的則是抓住了小靈,這次沒直接送到冥界,而是先抽了血,再聯系使者來安界局接靈。

能想到的活兒,安界局都幹了,她們能做些什麽呢?就這麽幹幹等着嗎?

她們可是神靈啊。

竹靈看看她師父哭哈哈的一張臉,又看着時念滿臉郁氣,她縮縮脖子,也學着她師父的樣子盯着安界局實時監控發呆。

她一向見不得氣氛如此詭異,給時念倒了杯茶,還沒正式拜師,只能喊最大衆的稱呼,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時念看:“齋主,快嘗嘗。”

茶水冒着熱氣,時念吹了吹,抿了一小口,又看看杯子和竹靈手邊的七彩琉璃茶壺:“草莓?”

竹靈前傾身子趴過來,讨巧地回答:“對啊對啊對啊!就是草莓茶!每一顆都是我自己選的呢,又大又甜!”

時念誇贊:“做的不錯。”

“是吧是吧?我也覺得很好喝呢!”

師祖徒孫互動和諧時,連音突然問:“竹靈,這次事件,你怎麽看?”

竹靈愣着,側頭用小手遮住嘴,可憐兮兮求時念求情。

看出小孩子實在是沒什麽想法,加之“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時念晃晃茶盞,看着還在生氣的連音,輕聲道:“先去聯系一下喜悲二神吧。”

沉寂兩秒,連音恍然大悟,拿出聯絡上神的石板:“對啊!這麽重要的神我居然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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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靈揪住時念的袖子,一臉求知欲地看着她。

什麽啊?喜悲神怎麽就重要了?你們究竟在說什麽啊?!

連音看她這迷惑的眼神,方才還驚喜的臉瞬間冷下來,問她:“一個月前,讓你背誦的神譜,背完了嗎?”

竹靈一哽:“……快了。”

她機械轉頭,還想求時念幫忙。

時念低下頭,自顧自給自己倒茶,躲開這道視線。

師徒之間的事她瞎湊什麽熱鬧。

茶水剛喝第一口,連音嚴厲的聲音傳出:“你但凡将那個冊子看完,就不會這麽疑惑!”看小徒弟連氣都不敢喘,連音耐着性子說,“喜神悲神,在人界篇的第三章第六頁,神譜裏第三百五十八頁。”

竹靈悄悄翻出冊子,在桌下翻頁。

連音恨得猛拍桌子:“大聲念出來!”

竹靈吓的直抖:“喜、喜……喜神,負責管……管人類喜怒哀樂愛恨六種主要情緒的喜樂愛……悲神是是是——怒哀恨……”

時念給竹靈倒了杯茶,用眼神示意她消消氣。

“怎麽消氣?這怎麽能不氣?!”連音恨不能掰開這小徒弟腦袋看看裏頭都是什麽東西,“怎麽就背不掉書了?多看幾遍、多念幾遍,就算是記不住全部也能記得大概吧?竹靈,你用心了嗎?”

竹靈被兇得直哭,哭也不敢哭出聲,眼淚滑到下巴了才伸出手背抹一下,哭得額頭和鼻尖都泛紅。

時念最見不得小孩子哭,何況還是自幼長在她身邊的孩子,她拉過竹靈的小手,把她小小一只抱在懷裏,邊安慰邊勸竹靈:“她還小,別逼這麽緊。”

“師父!我在她這個年紀,書閣裏的書我都背了大半!”竹靈氣得不行,“她這樣,以後怎麽接任時齋?”

有人撐腰,竹靈哇得一聲哭出來,雙手抱着時念的腰,哭聲委屈。

“師父!您不能這麽慣着她!”

“我才不慣她,該安慰安慰,”時念撫着竹靈後背,邊說,“書還是要背的。”

懷裏的竹靈哭得更大聲了。

徒弟們的事就該由她們自己處理,時念象征性地安慰了一會兒,把竹靈扶着坐好,又貼心地把栗子糕端在她手邊,自己端着盤糖炒栗子剝着吃。

連音臉色緩和了點,接着說:“五十年前,悲神下凡歷劫,從小神飛升成千古神,回來之後性情大變。對一向親密的喜神都厭惡,聽說那時還對喜神出言不遜,要不是喜神脾氣好,估計能打起來。”

竹靈小聲嘟囔:“……這種八卦神譜裏才沒有。”

連音瞪她一眼,竹靈閉嘴,雙手拿着個栗子糕縮起來慢吞吞地啃。

喜怒哀樂愛恨,從古至今都被分為兩派。喜神主管喜、樂、愛,悲神主管怒、哀、恨,這兩位神靈也是由人類信奉存在。最初信奉的人少,廟宇不大,香火也有限,後來當地人外出,将信仰帶到全國各地,喜神悲神才化成形。

信奉喜神的人認為,只要喜神保佑,家中便能事事如意。信奉悲神的人覺得,只要心中虔誠,悲神自會為他們擋去所有災禍。喜神因名號更響,比悲神更早飛升成千古神。

時念剝着栗子,有些疑惑:“他歷劫就一世?”

“是。”連音平靜地敘述,“按說飛升千古神,至少要三世輪回,但悲神這個……附加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在人間的這一生,他什麽都沒得到,從小被抛棄,又經過多個養父母的轉手買賣。到他成年,每天身上都在填新傷,身邊人全都在欺負他。事業、感情、生活,樣樣不順,死時病痛折磨,孑然一身。”

“他這一生都活得很艱難。”

輪回轉世,便是要神靈體會人們的悲歡離合,有了對人最本真的了解,才能真的愛世人。

因此,按照規矩,會保留歷劫的記憶。

聽完連音的敘述,時念将盤子裏最後一顆栗子剝完:“他現在還住在千神殿嗎?”

“應該吧,但不能确定。”

時念擦擦手:“好,我去找他。”

時念很好奇,怎麽會有神族把輪回的感情代入神界。輪回麽,不該對人類世界的事件如此介意。真真假假,世間萬物運行自由規律,人類有人類的活法,神族有神族的活法,居然會因為一個假世界的記憶影響神界的正常生活。

愚蠢。

剛起身,窗上挂的風鈴清脆響了兩聲,随後小靈敲門,說道:“齋主,有人找您。”

“她說,她叫京珺。”

-

行政組八隊和外勤組二十八隊合作的消息傳遍整個安界局。忙碌之餘,大家私下悄悄議論,說白隊和嚴隊才是有大格局的人。在案件面前,以往所有不愉快都能煙消雲散,一切以公事為主,絕不因為私事影響公事。

更何況,兩人曾經在安界局門口大打出手,一個被罰去基層搬了一整月的磚,一個負傷滿手都是血。

衆人感嘆,成大事者,不記梁子。

而此時,被誇的兩人正在育兒館門口。一個倚靠柱子準備咬煙解瘾,突然想起上次被某位神族告了狀,笑了下,又把煙收起來。而另一個人,不知受了大多委屈,坐在臺階上雙手抱膝,留了個孤零零的背影給他。

事情還得從五分鐘前,兩人被育兒師“請”出育兒館說起。

出任務麽,有分歧是很正常的事,但這次分歧是完全相反的想法,才格外惹人煩躁。

嚴冽捏着煙盒,看白倫拒絕溝通的背影:“怎麽樣,想清楚沒有?”

“這事有什麽想不清楚的嗎?!”白倫猛地站起來,發現比嚴冽矮了半個頭,轉身又坐下,留個堅毅的後背給他,堅持道,“當務之急,還是要找到所有的孩子家長,一一問清楚情況,找共同點在一起分析。”

嚴冽頓了頓:“這些孩子都是被家長遺棄的,桑陵法律森嚴,遺棄是重罪。你直接去問,他們一定不會承認。”

白倫冷笑:“有什麽不願意?!他們只要把事情經過全部說出來,我保證給他們求情,抽取靈力的時候讓執法者手輕點。我這可是在幫他們!”

“這幫畜生,抽取完所有靈力都算是輕的!要我說,他們全部都該——”

嚴冽喝道:“白倫!”

白倫瞬間回了神,冷靜下來發現自己口不擇言,差點說錯了話。

“付哲和朝希已經在裏面抽血,待會交由你組內的人去對比DNA,把這些人都找出來。安界局一定能還這幫孩子公道。”

嚴冽坐在他身邊,擡手拍拍他肩膀,“沒事。”

白倫不自在地動了動肩膀,雙手疊着,半張臉都隐進臂膀,極小聲地說:“你不懂……你不會懂的。”

如果……如果他小時候,也能遇到他們這樣的人就好了。

普通人類和伏靈師不止是靈力修為的區別,相比于會忘記小時候事情的人類,伏靈師能夠記得成長的所有事。

長大後,家人坐在一起,分享各自同個階段的糗事趣事,融洽歡樂。而與之相反的那幫人,從未體驗過歡樂,回顧過往,只有無盡痛苦。

還不如當個普通人類算了。

身後朝希和付哲采完樣出來,把手中成板的血樣交給白倫:“白隊,比對分析這塊,還是行政組拿手。”

白倫怔怔看了會兒,伸手接過,聲音有些沙啞:“好。”

眼前任務做完,嚴冽雙手按着膝蓋站起來,身側白倫立刻問:“結果還沒出,你去哪兒!”

嚴冽捏着煙盒,轉而摸到口袋裏不知什麽時候裝的一顆草莓糖,邊撕糖紙邊說:“想起來一些事情,去找個神問問。”

大言不慚!

神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白倫嘴角一抽:“你帶請神符了?”

不等嚴冽說話,他又說,“就算就是請神符,人家也未必願意見你吧?”

嚴冽咬碎嘴裏的硬糖:“所以先去時齋,走個後門。”

白倫哽住,兩分鐘前對他建立的好感消失的一幹二淨。

“對了,”嚴冽停住腳步,轉身問朝希,“京珺呢?”

朝希正把手裏裝的文件包遞給付哲,擡眼問:“副隊?她不是被你外派了嗎?”

“哦,是。”嚴冽有些茫然,很快又說,“是,我忘記了,之前讓她去走訪街坊鄰居。”

一聽京珺在基層,朝希繼續說:“反正我跟付哲現在要等化驗結果出來,不如我們去幫副隊吧?”

“不用,你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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