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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齋主生辰算不上什麽大事，不過是借此機會，将各方神族聚到一起。說是慶生，倒不如說是借時齋這塊地組了個聯誼的局更加貼切。
再說，各地時間流速不同。按照人類的計數法，時齋每月都能收到各地神仙送來的禮物。這麽一來，生辰宴來或不來，不過是這神權衡後的結果。
但繼任禮就不同了。
新齋主的繼任禮，帖子下到哪裏，那裏的神族就必須要出席的場合。
相對的，能夠收到這封觀禮邀請函，必然是地位非凡，且與時齋有着深厚淵源的神族。
按照規定，新齋主的選定和繼位通常不會是一天。選定由凝鐘，而繼任則是向天下人告之：這位就是時齋下一任命定的齋主，是任何神族和事件都無法動搖的事實。
自時齋始，唯有時念的繼任禮和選定禮是同天完成。
時毓的用心遠不止在時念身上，有無數任齋主例子在前，她要做好隕落後的所有準備。
時念此刻亦是。
意外總是突然，也許是今天，也許是下個月。而永恒不變的，只有時齋。
時念淡淡的，看着連音表情錯愕，說道：“事情很多，但你能辦好的，對嗎？”
轉身前，她又不放心地囑咐，“你和竹靈的禮服，我托嬌寧去做了，五天內就能送來。”
“師父！”連音急得往前邁了一步，兩只手還在身邊緊握成拳，“所以，預言是真的？”
時念漫不經心：“是啊。”
連音哽咽着：“你能……你還有沒有機會，能飛升成萬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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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念坦誠：“不知道。”
說來好笑，這麽想要得到的東西，如今竟一點都不執着了。
竹靈終于聽懂了，她跑過去，伸手拽住時念上衣衣角：“齋主！我還沒有這麽着急——”
“是我急。”時念溫柔地摸摸她的臉蛋，語氣卻不容置喙，“就這麽辦。”
把兩個孩子留在原地，時念将門關緊到不留一絲縫隙，發現房間裏的人早就醒了。
剛才門外的對話，他應該也全聽進去了。
嚴冽正依靠在抱枕上，眼睛低垂，嘴角向下，極為平淡地把玩着手裏粉白色栗子花。
時念走進來，用手探探他額頭溫度：“人類真是脆弱啊，動不動就要生病。靈力損耗本來不是什麽大事，在你們身上，就又是昏迷又是發熱。”
嚴冽還是不說話，只緩緩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卻是質問她：“為什麽救我。”
平靜語調讓時念心髒狠狠一顫，她随手拈起床邊落着的栗子花，看他一眼：“不救你，讓時齋擔你的情？”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徹底失去意識前，他感受到大量且滂湃的靈力注入他體內，那樣熟悉又溫和的力量，他又怎麽會認不出？
結二煞陣前，嚴冽已做好一切心理準備。生或死，在進入安界局前就已看開。更何況，這不僅僅是為了時齋，還有桑陵。
昏迷時，他偶爾會醒，他真想問問連音，有沒有抓到趙知行？時齋現在怎樣？安界局此刻是否一切都好？給他輸了這麽多靈力的時念又怎樣？
在幻境裏就已經強撐，回到時齋又耗費靈力救他。
他怎麽這樣沒用！
早早預知到了自己和神族的差距不是嗎？何必要來蹚神族的渾水？何必要來給她們拖後腿？
但想到在幻境中，他能夠為時念結陣，也是好的。
也只能為她做這點微不足道的小事了。可到最後，又要她來救。
時念沉默半晌，問道：“嚴冽，在你心裏，我是怎樣的？”
“你覺得，我會眼睜睜看着有人在我面前死掉嗎？”
“就算不是你，我也會救，你不用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時念看着房間裏的木質箱子，“要謝，該謝池樹和龍女。如果不是他們送來的靈石和紅丹珠，你也活不了。”
她起身，聲音近乎于冷漠，“紅丹珠的功效極強，這麽多的靈力注入，你此刻應該是千古神了。”
“天地秩序在此，誰都無法插手。我用紅丹珠的靈力換完了你身體裏的血，你的靈力不會有變化，自然不會有伏靈師因為救了時齋齋主一命而因禍得福成了千古神的傳聞。”
時念說完，最後看了他一眼，毫不留戀起身離開。
無數人和神，沾上她，都沒好事。
數位齋主是，池樹是，連音是，嚴冽……也是。
可有些還有能存活的機會，就能扭轉結局。
走出房間，時念深吸一口氣，擡頭看向凝鐘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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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冽走時，時念正坐在最高的閣樓裏看書，偶爾瞥一眼窗邊，看見嚴冽出去，剛巧遇上回來的筍尖。
兩人客氣地寒暄兩句，嚴冽便走出了時齋。
沒多久，筍尖就來到了時念面前，先是給時念行了禮，又将時念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确認她沒事後，才松了口氣：“幸好您沒事，收到通緝令的時候，我真是快吓死了。”
時念笑着看眼前的少年。
才去人類世界短短時間，已經适應那邊的時間流速，原本該和竹靈一樣高的小孩，此時已經長到時念肩膀了。
仔細看來，眼神也堅定許多，不過還是年紀小，被時念這麽盯着，羞澀地別開眼。
他撓撓頭，随口扯了個話題：“我剛剛……進來的時候遇見嚴隊長了，他這是怎麽了？我看着失魂落魄的。”
時念捏着書頁的手緊了緊，表面盡力保持平靜：“回安界局吧。”
筍尖沒留意，坐下來，和時念細細聊着這些天的所見所聞。
“人類世界十分熱鬧，我第一次體會到一天有二十四小時，尤其是春秋季，白天的時候太陽巨大，晚上的時候要穿很厚的衣服禦寒。而且南北方差異也很有趣，同樣都是碗，北方的比我臉還大，南方的我一手捏兩個！”
筍尖說的眉飛色舞，時念笑着聽完，說到最後，他自己都覺得廢話太多，清了清嗓子，說回正事：“您托我辦的事情，有眉目了。”
“幾只流浪貓看見人類世界出現了楔族，從裝束打扮來看，應該是本族。”
時念問：“偶爾出現，還是一直都有？”
“最開始只是偶爾，有小貓看見有楔族……本族人站在窗邊看小孩，而且都是不足三個月的孩子。您知道的，他們身上有禁制，只有小孩子才能看見，大人看不到，因此成年人無法驅趕。”
筍尖說完，又忍不住拍馬屁：“如今看來，您在人類世界設立守護獸這個決定，無比英明。”
“少嘴貧，繼續說。”
“後來，他們直接在醫院尋找剛出生的孩子。孩子們實在太小，沒辦法用言語表達，才肆無忌憚對他們下手。”
“找到他們後，會有一個人……來到他們身邊，不知道用了什麽特殊的陣法，讓這幫孩子失去情緒波動，每天只能面無表情地躺在嬰兒床裏，久而久之，這些家長覺得是孩子出生就殘缺，但是去醫院都查不出病因，剩下的一部分……就被丢棄了。”
“孩子被丢棄後，又被本族人盯上，他們會抽走這幫孩子的壽命，再把孩子的屍體不留痕跡地處理掉。”
時念看了他一眼，筍尖福至心靈，立刻遞上名冊：“這是我們在人類世界救下的孩子名單。”
時念接過來，翻了翻。
密密麻麻的記事本，記錄了筍尖在人界做的所有事情。其中出現最多名字的守護獸，是——
“朝……為……”
時念很快翻完：“這只小橘貓，能力還不錯。”
筍尖笑道：“您忘記了？這只貓就是您去參與拍賣會那天救下的啊。”
時念恍然，是它啊。
筍尖想到她精靈古怪的樣子就想笑：“朝為朝為，意思就是只要早上的時候上班，晚上不工作。”
他聳聳肩，“可是沒辦法，誰讓本族只在晚上出沒，只能早晚都上了呗。”
時念笑了下，将名冊放在一邊：“做得不錯。”
筍尖接着說：“守護獸的群體在壯大，很多家養寵物也願意加入我們，一起保護這幫人類孩子。時齋通緝令一下，冥界使者多了不少，也幫了我們許多，總算能保他們能平安長大。”
時念淺淺一笑，把身邊的盒子遞給筍尖。
他打開，是滿滿一盒紅丹珠。
“給我的？這太貴重了！”
“我選了一些成色好的，你拿去。你可以用它療傷，有功績不錯的，也能當獎勵，不夠的話，再找我拿。”
筍尖直擺手拒絕：“別送了，您之前給的幾箱東西現在還在我庫房存着呢。”
正說笑間，竹靈已從窗口翻入，看見筍尖，先是一愣，看到他手腕上的竹子嫩尖，皺眉道：“你是……筍尖？”
筍尖氣得跳腳：“我現在姓鐘！叫鐘隼！”
“嘁——還裝模作樣用起齋主人界的姓來了。在人界活的怎樣啊？嗯……看起來是不錯，老的挺快。”
筍尖下意識回怼：“是啊，總不至于某些小神這麽長時間了還是個小蘿蔔頭。”
“你說誰小蘿蔔頭！！！”
“誰生氣說誰呗。”
……
許久不見，兩神從身高吵到靈力，恨不能現在就出去決鬥，轉而看到還在場、全程沒說話的時念，又通通閉了嘴。
竹靈這才想起正事，小心翼翼道：“齋主，叫我上來，要我做什麽嗎？”
時念對剛才的争吵并不在意，把手中的名冊遞過去：“去趟安界局，把這個交給原局。”
竹靈下意識說道：“安界局？您不跟我一起去嗎？”
沒想到時念直接拒絕：“安界局是時齋下屬，你和連音多看看才對。”
意識到不太對勁的竹靈點點頭：“啊，好。”
時念看向筍尖，問出剛才一直沒說出口的問題：“你剛才說，有一個人，會接近嬰兒？”
筍尖皺着眉搖頭，想起這不知什麽種族的東西就恨得牙癢癢：“無法判斷種族，移動速度極快，我追不上他。而且靈力極強，我這邊感應到他動手，趕過去時就已經晚了。”
筍尖靈力并不弱，尤其在人界這段時間，并沒有放棄修習。普通的小神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楔族更不用說，種族不同氣息不同，筍尖不會感應不到。
除非是，來人是個神族，且靈力高強，還能随意控制孩子的情緒。
“齋主，這不會是個您認識的神族吧？”
“不清楚，還得進一步調查。”時念轉身問，“他最後一次出現在哪裏，指給我看。”
筍尖手一揮，地圖憑空出現在眼前，他用手指在第五個街道轉角畫了個圈：“這裏。”
時念眼神變得冰冷：“通知所有冥界使者，隐匿身形。這個神族，我親自去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