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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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時齋,時念就把自己關在書樓,連音好幾次來送點心送吃食,都被她擋了回去。
看她師父态度如此堅決,連音也無法,又将東西放在外面的桌上。
已經擺了滿滿一桌。
連音擔心時念出事,不死心又敲門:“師父,若是有事,你随時知會我,我就在門外。”
裏面久久沒有動靜,連音一顆心懸着,直接推門而入,卻迎面碰上要開門的時念,不等連音說話,時念已開了口:“去把池樹找來。”
池樹最近在密室閉關研究地形圖,能讓他出來,一定事态嚴重。
連音不多問,立刻去密室找池樹。
池樹還在睡覺,硬是裹着被子被連音扛到了書樓。像個毛毛蟲被丢在地上時,池樹還沒完全清醒,睡眼朦胧地左右看看,打了個哈欠:“我剛睡,怎麽了,是覺得密室我睡着不舒服,所以讓我來書齋睡嗎……啊,也行。”
連音急得不行,一把揪住他領子,捏了個水訣,“嘩啦”澆他一頭水。
一盆水澆下來,池樹終于醒來,他單腿跳起來清理流進耳朵裏的水,手腳并用作勢要去打她:“小連音!我哪裏得罪你了!”
耳邊有風聲響起,池樹擡手,下意識接住飛來的書,狐疑地看了眼始作俑者時念,撇着嘴翻開。
說話就說話,看書就看書,怎麽這麽暴力。
你倆不愧是師徒,
池樹翻了翻:“這是冥府的名冊……桑陵所有伏靈師?”
他看時念,“這麽重要的東西,你從哪裏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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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念用眼神讓他閉嘴。
池樹接着往下翻。在這本冊子中記載,工作檔案落在安界局的伏靈師已有二十位死亡,并且這最後一位,今日才魂歸冥府。
冊子後面,是安界局近日的出勤記錄。
池樹越看眉頭皺的越緊。這二十個已經被地府宣告死亡的伏靈師,竟然還在正常打卡。
根據調查,其中一位在上周還和家人一起出游,其樂融融,還發了朋友圈。
照片上,确實是本人。
池樹伸手捂住自己的小心髒,用胳膊和身體夾住被子,另一只手拿着書走到時念旁邊坐下,一臉驚恐:“我的上古神仙女娲大帝啊!這簡直……”
他擡頭看時念,小心翼翼地問,“這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時念臉色很差,右手胳膊肘撐在桌上,手撐着腦袋,疲憊不堪:“是。”
安界局戒備森嚴,想要混進去,根本沒有可能。
但若是幻化成了這個人的樣子,又了解這個人所有的習慣,就能騙過安界局的系統,還有身邊的人。
時念後脊發涼,第一次切實感受到趙知行這人的可怕。
從城默陣法開始,他們都在被這個人牽着鼻子走,看似毫無章法,實際趙知行一直在布棋。
他取得時毓和原長興的信任,成為了三個人中最特殊的存在。以楔族之身,潛伏在時齋裏。
察覺自己的能力不足複興本族,需要更多的壽命,找到小魚,讓他幫忙抽取整個人界的時間。
此舉不成,他動用了手裏第二顆棋子,便是小猴子。這棋隐藏極好,騙過了心軟的邬安,将眼線插在了羅昆海。
小猴子暴露,他設計引誘悲神來到神界,以對孩子好的名義,把最終責任全部推在悲神身上,千神殿處決悲神,與他毫不相幹。
眼見冥府和千神殿态度強硬,趙知行幹脆破罐子破摔,反正已經取得時齋和安界局的信任,只要殺了時念,就能在齋內橫行霸道,得到凝鐘。
可惜,最後也沒能殺死齋主。他正式回歸本族內,将族人遷至焰谷邊,以防時齋的惡意進犯。
而現在,他成為整個神界的通緝犯,無法再明目張膽行事,便借着其他本族人,從內部侵蝕安界局。
至于他要這些伏靈師的作用,時念無從得知,現下将所有事件串起來,難保趙知行不會動手殺害嚴冽。
她昨天沒動那個“嚴冽”,正是想到了這一點。
時念睜開眼睛,問池樹:“伏靈師跟楔族的身體構造有區別嗎?”
“有的,”池樹點頭,“楔族在發怒時眼睛會變成十字,血液是紫色,祖先是植物化成的靈師,生活上離不開光照和水。”
“還有嗎?”
太過專業的東西,池樹也只略知一二,他想了想,說:“再多我也不知道,可有兩個人,一定知道。”
“嚴冽的父母,嚴正懷和尤軒眉。”
事不宜遲,時念立刻起身拜訪。
要說上次見面是意外,謊言是迫不得已,今日見面,才是被逼無奈。
現在是桑陵的傍晚,兩位科學家還在實驗室。在桑陵的守護獸告訴她,兩位大科學家經常在實驗室忙碌到半夜,最近是實驗的最後一步,是最更重要的時刻。
什麽重不重要的時刻,時念顧不上。
她顧不得要怎麽跟尤軒眉解釋究竟這“徒弟”怎麽變了質,腦中只有幾個問題,全部有關于楔族。
站在實驗室門口,時念還有些恍惚,但腦中十分清醒,把所有要問的問題在腦中羅列清楚,見門打開,她眼睛一亮。
開門的是嚴冽爸爸,嚴正懷嚴教授。
實驗室是安界局機關重地,非準許不可入。他看見時念這張生人面孔,立刻将門合上:“小姑娘,你走錯了,辦公樓在你左側呢。”
時念擡手抵住門,調用強大的神力,額間時齋齋主印記顯現:“沒錯,我就是找您和尤教授。”
強勢的神氣壓下來,嚴正懷的雙腿都微微發軟,可時念很快收回靈力,他扶着門喘氣調息。
如此強大的神力,還有額間的齋主印記,是時齋齋主,不會錯。
時念微微颔首:“抱歉,需得用這種方式,才能證明我的身份。”
嚴正懷擺擺手:“無礙。”
雖不知時念目的,但齋主過來,必有要事。
請她進來後,感受到神氣的尤軒眉穿着實驗服,手拿兩個試管着急忙慌地走了出來:“怎麽了怎麽了?”
看見時念,她笑了笑,“原來是你?嚴冽的小徒弟。”
嚴正懷只當她認錯了人,一把拉住她,提醒道:“什麽小徒弟,這是時齋齋主!”
剛才感受到上古神族巨大的神氣,卻只看見時念,尤軒眉此刻半信半疑:“齋主……?”
“不多說,我這次過來,是有幾個問題想要請教兩位。”
時念将手中一幅畫打開,問道,“我聽說,兩位的研究方向是楔族,上面這個人,你們認得嗎?”
“這是楔族第一代族長,慕也。”尤軒眉一眼認出來,知道這是齋主,毫無隐瞞,“根據記載,最初的楔族受人族歧視,幻化成人形後又無法回歸植物,躲藏了一段時間。在不惑之年,遇到了一位鑄造師。”
“這位鑄造師,齋主認得,便是凝鐘的總設計師和制作人。”
這張圖,尤軒眉只在書裏見過,這還是第一次見到真畫。她情不自禁往前走了兩步,想要用手觸碰畫上的人。可雙手都是試管,她無法松手,只貼的更近觀察。
“根據楔族族內的記載,這位族長,用命給全族換來了一片土地,便是如今的人族和桑陵交界處的位置。”
時念追問:“所以傳言是真的?慕也用自己的命和鑄造師做了交換,獻祭凝鐘?”
“是,根據我們拿到的資料來看,慕也的靈魂确實在凝鐘內。”
嚴正懷補充道:“那位鑄造師靈力很強,現任的蔣家和唐門都不能與之抗衡。為了得到他親手制造的神器,神族也頗給面子。他想要慕也的靈魂,又知道慕也想要土地,便出面找了萬古神殿殿主。”
“人族、冥府、萬古神、千古神、仙族五方秘密會談後,由鑄造師打造管理時間的神器,那塊空地就給了楔族。”
時念點頭,又問:“楔族和伏靈師的身體構造,差別在哪裏呢?”
嚴正懷知道時念問的一定不是顯性差異,只讓時念跟他們進來。
外面嘈雜聲音響起,時念側頭,甩出去一個禁止其他人進入的陣法,跟着夫婦倆往前走。
這個實驗室是專門供給夫婦二人研究使用,途經的走廊兩側,都是楔族進化的畫和文字分析。
而走進最裏間的實驗室,時念看到罐子裏的三個标本。
一個是楔族,一個是……伏靈師?還有一個,好像是人族。
上面貼着小标簽,寫着這人姓甚名誰,是哪年哪月自願捐給實驗所用。
夫婦倆走到三個标本前,先鞠一躬。
時念見狀,也朝三位大體老師鞠躬。
擡起頭時,尤軒眉眼中笑意更深,她說道:“楔族是植物化身,伏靈師是人族化身,按說本源不同,不會有相似之處,但在我們最新的研究裏,伏靈師和楔族的血液中,有一個叫做[負胺]的基因,是相同的。”
“也就是說,只要對身體進行一定程度的改造,就能夠任意切換兩個種族。”
“我知道,這聽起來很荒謬,可是齋主,我們的實驗馬上成功了。”
時念細細看着那三位大體老師,又将剩下的問題問完,尤軒眉一一給了解釋,最後說道:“研究完整個楔族歷史,我們發現,楔族人本性并不壞。我們也看到了那張通緝令,齋主,這樣的事情我們幫不上忙,但是嚴冽可以。”
尤軒眉熱情的拉住時念的手,“有需要他的地方,叫他去做就好了。”
時念笑着點頭,告辭離開。
幸好幸好,夫婦倆沒問起嚴冽的事。要真問起,時念必然會露出破綻。
得到答案,時念踩着傳送陣回時齋,而實驗室外的陣法,依舊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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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鐘體型巨大,強大的壓迫感撲面而來,看起來,随時要墜落。
眼前這個,嚴冽怎麽看,都分不出真假。
身體中的血液要耗盡了,失血過多使嚴冽眼前發黑,不管是眼前的光,還是凝鐘,他都看不清了。
不知是誰,往他嘴裏塞了個東西。很快,身體回暖,嚴冽漸漸睜開眼睛,看見了原長興。
原長興依舊冷漠,掐着他的臉左右看了看,又松手:“還活着。”
不過這話,是對着趙知行說的。
趙知行挑眉,喚來慕達。
與慕達一起割破手指,兩滴鮮血落在嚴冽的血中。
兩滴深紫的血液滴進紅色的血液中,竟然意外地變成了透明色。
嚴冽看着眼前兩楔族十分詭異的笑容,又聽見趙知行笑着問:“慕達,你是我們楔族世代相傳的族長,身上的擔子重啊。”
慕達笑了:“能為本族複興奉獻力量,也是對我的最後的價值。”
趙知行欣慰地拍拍慕達的肩:“既如此,那就是你吧。”
慕達沒反應過來:“什麽……是我?”
趙知行放在他肩上的手突然變成抓握的姿勢,猛地向上一提,把慕達高高抛起!
同時,雙手結陣,陣法吸取碗裏所有的血,緩緩注入假凝鐘內。
慕達在半空中蹬了蹬腿,猶豫着問:“大祭司,您這是?”
陣法結成,趙知行收回手,背于雙手後:“凝鐘,需慕氏子孫靈魂為祭。”
慕達感受到靈魂被陣法和凝鐘慢慢吸走,掙紮道:“不!不行!你殺了我!本族群龍無首……你作為祭祀,難不成是要謀權篡位嗎!”
趙知行卻将目光放在嚴冽身上,他走進,擦去嚴冽額頭的汗珠:“等你以靈祭鐘,我便會讓你的親弟弟慕迦繼承族長之位,只不過——”
他微微一笑,“他現在正同阿念在一起,沒時間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