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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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念一個神,想要潛入本族地界,按說是件容易的事,可難就難在,她的對手是趙知行。

趙知行做事,必是滴水不漏,不可能給她任何能夠進入的機會。

時念想到的辦法,趙知行肯定也想得到。

但有第二個人在身邊,想辦法的腦子就多一個。

可她們現在沒時間去思考更多,再不跟上慕迦,那才真的毫無辦法。

白倫是文職,平時只在安界局做做文書整理資料的工作,幾乎沒外出過任務,對楔族的領地和規劃完全不了解。

他緊緊跟在時念身後,看着時念捏起複雜的訣,動作又快又多,口訣還長,他壓根聽不懂。

可還是恪守不窺伺別人陣法口訣的規矩,白倫捂上了耳朵。

緊接着,右手手腕被人一扯,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再睜開眼,是一整片森林。

這是片老林,松樹足有百米,地上爬着白倫只在書裏看見過的上古生物。

時念手指一點他額頭,教他傳音術:“一切小心,別說話。”

白倫縮着脖子,眼珠子咕嚕咕嚕轉:“這就是楔族了嗎?”

這裏的生物都是活的,不過白天都在睡覺,晚上才會活動。動用瞬移這種影響大的陣法很容易被發現,時念隐去蹤跡氣息,和白倫步行穿過。

時念帶他走過一條窄窄小路,說道:“這裏是楔族本族邊界,我沒跟上慕迦的陣法,但有守護獸告知我,這裏有慕迦的氣息。”

白倫的頭被頭頂樹枝刮了一下,他捂着腦袋:“齋主,你有能救出嚴冽的把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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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念言簡意赅:“沒有。”

白倫才不信:“你可是神族!”

“神族也不是全能,沒準趙知行早設下天羅地網等着我呢。”

白倫停下,複又沖到她面前,雙手擋住她:“那不去了!你要是出事了,時齋怎麽辦!”

時念拍拍他的肩:“大不了魚死網破同歸于盡,他敢殺我,我就引幾道天雷下來劈死他,焰谷一定會被波及,桑陵也得完蛋。”

白倫嘴角一抽:“齋主,你認真的?”

時念:“是啊,要死一起死,都給我死。”

這和他印象裏齋主不一樣,時齋齋主,是人人傾慕的存在,是上古神族,是高高在上俯瞰衆生,且為人類着想的好神族。

能說出這種“一起死”的話,白倫沉默了下,勸道:“其實,我是覺得吧,這世上也不止一個嚴隊長,齋主不該把心思都放在他一人身上,您還有時齋,還有冥府,還有我們安界局,還有桑陵府,不能戀愛腦啊……”

時念:“……”

這小白倫,腦子裏一天天都在想些什麽。

時念決定不回複他這段話。

兩人跟着慕迦的氣息,很快找到了他,他此刻已經換回慕迦的模樣,正在河邊泡澡,還拿着手機發消息。

時念正疑惑這消息是給誰發,白倫口袋裏的手機嗡地一響——

時念:“!”

白倫:“!!!!”

天殺的你居然是給你爹我發的消息啊!!!!

好在時念早早捏訣将兩人隐形,慕迦才沒發現。

白倫點開,“嚴冽”發了條消息:[請假三天,批一下。]

白倫氣得牙癢癢,摁鍵盤的手都要把手機戳爛:[理由?]

“嚴冽”:[念念心情不好,我去時齋陪齋主。]

“嚴冽”:[再說了,不是你說的嗎,陪齋主也是公事。]

要不是齋主在身邊,白倫就信了。

他看了眼同樣無語難言的時念,放心大膽地打字:[沒關系,我這兩天正好要和府主去時齋開會,會去慰問,不需要你。]

坐在河邊的慕迦冷哼一聲,打字:[你去我去能一樣?]

白倫:[不批!不來上班算你曠工,扣完你全勤獎全局通報,你自己看着辦吧。]

“嚴冽”:[真不批?]

白倫:[做夢!!!!]

說完,把手機塞進口袋,湊到時念身邊:“打暈他!”

時念看了他,不說話。

白倫左右看了看。

哦。

傳音術。

不需要離這麽近噢。

他悻悻往後退了兩步。

時念問道:“讓他睡多久?”

“有區別?”

時念看着慕迦的眼神帶着冷意:“睡一刻鐘和睡着不醒,還是有本質區別的吧。”

白倫:“三個小時吧。”

時念手中捏好的訣彈出去,慕迦身子一軟,整個人滑進水裏。

連個氣泡都沒有。

白倫:“我靠!!!”

他看眼時念,後者絲毫沒有想救他的意思:“淹死了怎麽辦?”

時念冷哼一聲。

白倫:“……”

行,這好人還是讓他來做吧。

他雙手結陣,把人送水裏撈起,又拿來附近兩片厚厚的大葉子,将慕迦整個人裹得像粽子,藏在樹上。

“齋主,拜托,你有沒有能夠讀取人記憶的法術?”

白倫繼續說,“我變成慕迦的樣子,你跟着我,我們進本族領地,去找嚴冽,如何?”

時念有些猶豫:“不行,要幻化也是我來,你靈力值低,萬一遇上事,我還能跟他們打,你……”

白倫堅持:“齋主只要變小,跟着我就行。”

“我不僅是在救一個安界局的隊長,嚴冽父母還是桑陵的傑出貢獻者,更何況,本族是我們共同的敵人。”

時念不再猶豫:“我說走,你必須立刻走。”

白倫點頭笑了:“是,齋主。”

-

這不是時念這麽大,做的最驚心動魄的事。

她坐在白倫的耳朵上,跟着他通過山洞外的層層檢測和關卡。

白倫幻化成慕迦的樣子,張開雙手,任由那人檢查。

安全通過後,那人把一道紅色紙張綁在他手腕上:“慕先生,得罪了。”

白倫睨他一眼:“搞什麽?一天天的你累我也累,每次回來都要做這無用功。”

“慕先生體諒,這是大祭司的意思,我們只是下人。”

白倫不耐煩地走了。

走進去後,白倫問,“剛剛演的像吧?”

時念:“像極了。”

“還得靠齋主讀取慕迦的所有記憶,才有機會。”

在山洞外,時念就聞到了嚴冽的血味。現在看來,應該是趙知行需要他的血,而且還放了不少血。

時念皺眉:“往左走。”

白倫照做。

時念:“下一個路口左轉,直走,再右轉。”

白倫疑惑道:“齋主,你對這裏很熟嗎?”

時念被濃重的血氣熏得腦袋發昏:“順着血味就能找着,你沒聞見嗎?”

白倫:“什麽血味,我聞到的都是土味啊……楔族不愧是楔族,草本族啊這是……”

時念沒時間多想,白倫轉身,看到了守着牢房的牢頭。

白倫立刻起範:“喂,關着的人還在嗎?”

牢頭看見慕迦,笑眯眯地迎上來:“慕先生回來了?不,族長您回來了?”

白倫愣着,心說那段記憶裏怎麽沒有相關,只能硬着頭皮演下去:“你老糊塗了吧,我哥才是族長。”

牢頭笑:“慕族長昨日身祭凝鐘,已将族長之位傳給您了呀。”

“慕達……”白倫慌忙改口,“我哥死了?”

時念皺眉:“身祭凝鐘?”

牢頭點頭:“是啊,昨日族長之靈被凝鐘吸走,大祭司也甚是悲傷,聽說還托人送信予你,你沒收到嗎?”

來自慕迦的記憶并沒有這段,白倫一拳捶在桌上,憤恨道:“是趙知行讓我哥死的嗎!”

“當然不是!那是族長為了成就本族大業,自願犧牲……我們所有本族人,将永遠銘記他。”

白倫還想演演,時念催促他:“辦正事。”

他立刻抓着牢頭的肩,“上次送過來的那個伏靈師呢!要不是他們安界局和時齋,我們能被迫走到這一步?!帶我去見他!”

牢頭看他在氣頭上,急忙道:“族長莫慌,這人好好在後面安置着呢。大祭司交代了,這人不能死,明天……”

白倫一把撥開他,一腳踹開牢房的門——

五日不見,嚴冽瘦了一圈。他趟在床上,手腳都綁着鐐铐,身上都是傷口,胸口的起伏微弱到根本看不見。

白倫愣愣看着,耳朵上的時念早已捏訣恢複正常身量,好在隐形,那個楔族牢頭看不到她。

時念握住嚴冽的手腕,先把脈。

一摸才知道,他這些天過得什麽日子。

身上沒有一處動脈都有被割開的痕跡,更別說,身體中的造血系統還被強制幹預過。

有人給他喂過造血的藥。

白倫看得見時念,和牢頭說話來分散他注意力:“要我說啊,我真的累死了,一天天的哪有在這裏待着舒服?”

“是啊是啊,族長辛苦……”

時念把手按在嚴冽心髒處。他心跳緩慢,身體還沒完全恢複。

她凝聚靈力,注入嚴冽體內。

嚴冽緩慢睜開眼睛。

失血過多,他看東西都模糊,即使看見東西,都要用幾秒來想想這是什麽。此刻,他看着身邊虛無的空氣,總覺得是時念來了。

可是沒有人。

失血過多,失成幻覺了。

不過他知道慕迦來了,聒噪得很。嚴冽連喘氣都困難,一句話都不想跟這個人多說。

牢頭笑吟吟地問:“我聽說,您是去桑陵執行秘密任務去了?”

“慕迦”得意一笑:“自然,我跟齋主好着呢。”

躺在床上的嚴冽手指一動。

“慕迦”見狀:“齋主送了我好些奇珍異寶,是我在楔族都沒見過的價值連城的寶貝。”

牢頭:“是嗎是嗎,聽說齋主富可敵國?”

“豈止是富可敵國,時齋任何一件寶貝,都能讓你十代子孫衣食不愁!”

牢頭一臉羨慕。

嚴冽終于能喘上氣了,他極小幅度地擡起手,虛空中抓了抓,而後,被什麽溫熱的東西握住。

真的有人在!

是時念!

一定是她!

她這麽聰明,一定不會中計!

嚴冽緩緩笑了起來。

可這種幸福是短暫的,手邊溫度突然消失,随後白倫耳邊響起時念的聲音:“快走,有人來了。”

白倫“哦”了一聲,立刻昂了昂下巴:“行吧,看這人沒死我就放心了,走了。”

牢頭剛要行禮送新族長離開,就聽有人走了進來——

“既然來了,就等會再走吧。”

白倫心提到嗓子眼。

這聲音是,邬猴?

“好久不見啊——”邬猴看到他僵硬的笑,将他名字咬的極重,“慕、迦。”

白倫一顆心落下來。

“你怎麽想起來看他了?”

邬猴走到嚴冽身邊,看他精氣神好似恢複了些,笑了笑,“不過也好,你現在幻化成他的模樣,是應該送他最後一程。”

這信息量太大,白倫抓着他的手,緊張道:“什麽意思?他要死了?”

邬猴的視線掃過他的耳朵,微微一笑:“明晚,大祭司要取他心髒,喚醒凝鐘。”

“不過,能為我們本族而死,也是他的福氣了,你說是嗎?”

“族、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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