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77

一行人找了時念這麽久,終于在塢城發現線索,禁術指引後,嚴冽立刻前往塢城。

時齋不可無人鎮守,池樹留下來,看着連音帶着衡越羅昆神合力,強啓凝鐘,撕開一道時空縫隙。

“我們加在一起,最多只能維持四個小時,無論找不找得到師父,都請嚴隊長一定回來。”

連音知曉嚴冽的心思,她不說其他,“嚴隊長,時齋之危并未完全解除。”

嚴冽看着那道閃着異樣光芒的時空縫隙,點頭。

“快走吧,”池樹催促,“時齋我守着,尉遲府有我妹妹,你放心去。”

進入時空縫隙并不是難事,難就難在,他走在塢城路上,沒有目的地。

将桑陵翻一遍,整個安界局全部出動,搜索了整整三天。更別說,塢城有六個桑陵這麽大。

嚴冽吃不下東西,拿手機登錄塢城的尋人啓事網頁,找了一圈,沒有一個符合時念。

他坐在路邊,手中夾着一支未點燃的煙,看着帶着孩子的媽媽進了超市,又大包小包地出來,一起跑向等候已久的爸爸;還有挽着手的小情侶,喝個奶茶都這麽甜蜜。

三個多月,就算時念曾在這裏遺失過什麽東西,也早已消失。

嚴冽将那支煙折斷,随手丢進垃圾桶,走到無人巷子,結陣找人。

可這陣法無論怎麽結,都在升上天空時慢慢消散。

天已經全黑了。

這是他來到塢城的第一個小時。

生命變成了可視化的倒計時,心就如放在火上炙烤的痛。

還剩三個小時。

時念現在如何,嚴冽完全不知,他想到最壞的結果,但石碑上的名字依舊亮着,算是對他最大的慰藉。

嚴冽在這條街上又游蕩半個小時,拿出一根新的煙點燃,咬在嘴裏,輕輕吐出一口煙霧。

路上沒有行人,他站在昏黃路燈下,煙霧缭繞。

今天是晴天,萬裏無雲。嚴冽突出口中的煙,頓覺不對。

擡頭看去,整個塢城的水霧和煙霧慢慢被吸起,在空中凝聚成漩渦狀的雲。

掐滅手裏的煙,四下無人,嚴冽捏了個訣,站在雲層上空,再次俯瞰整個塢城,還是沒能看到時念身上的靈力指引。

但下方的雲層開始向東邊移動,嚴冽順着方向看去,那是離塢城很遠的村莊,而在村莊的山上,有越來越強大的力量湧動。

這力量比時念身上的神力要柔軟得多,帶着股韌勁,随空氣向上流動。

嚴冽曾在時齋書樓裏将所有的書通讀,山上這陣法更像是向天借力的仙族之術。

按說嚴冽本不該參與這種開壇做法的人間之事,但他認出,這是和時念交好的修仙流派。

既如此,幫一幫也無礙。

嚴冽擡手,加注靈力。

下方祭壇光亮漸起,嚴冽生怕這靈力驚擾周圍人族,好心地在周圍設置一道陣法,遮蔽外界視線。

可下一秒,嚴冽就被那團烏雲追上,從腳踝處被什麽東西一扯,高速從空中墜落!

人在半空中,才看清這凝聚成形的烏雲。

這是……天譴!

嚴冽捏訣,穩穩落地。他擡眼看着那片烏雲,竟微微笑了笑。

天譴不是随便能招來的禍事,一旦出現,必是所做之事有悖于天命。

嚴冽隐隐覺得,這事跟時念有關聯。

烏雲飄得飛快,嚴冽只能眼睜睜看它遠去,捏訣無法行動一步。

剛才墜下時,被這團烏雲幹擾了周身靈力。

天命不讓他插手此事!

嚴冽看了眼手表,又過了四十分鐘。

他在路邊攔了輛車,指了個方向,又将随身帶的錢全給了這摩托小哥,一起消失在夜色中。

行在路上便已下了雨,到達目的地後,嚴冽把頭盔還給小哥,徒步走進這個小村莊。

奇怪了,離這麽近,他還是感應不到時念的氣息。

雨越來下越大,嚴冽現在可以動用靈力,一家一戶找過去。其他倒還好說,就是一個躺在床上的阿姨,似是很不舒服,嚴冽在窗口盯了一會兒,選擇離開。

他不能插手人類的命運。

當務之急,是找到時念。

而他不知道的是,只是離開的瞬間,有人推門而入,小聲喊了句“芳姨”。

嚴冽将村子翻了個遍,還是沒有時念的蹤跡,轉念一想,他捏訣,尋找身邊所有的靈氣攜帶者,很快,找到了那個作法的修仙人。

“神友,”他朝嚴冽作揖,“可是來尋齋主的嗎?”

嚴冽詫異:“你認得我?”

“不認得,但神友身上氣息與齋主很像。”

“齋主?”

恭泯微微笑,後退一步,警惕道:“無事,我說的是——站住。”

……

嚴冽費了好大力氣,才讓恭泯相信自己絕對不是找時念尋仇。嚴冽細細講尋找過程說出,恭泯聽得認真,不知在思索些什麽,說完,嚴冽看了眼手表:“我只有半個小時了。”

恭泯沉默了下:“我原本是想借力送齋主恢複靈力,可惜失敗了。她如果想回家,只能靠你。”恭泯給他指了條明路,“進村子的第五戶人家,就是齋主住所。”

嚴冽:“多謝。”

說來也怪,嚴冽在這片地方轉悠這麽久,直至這時,才感受到時念微弱的氣息。

雨越下越大,嚴冽快速移動在村莊裏,再也顧不上什麽人族看得見看不見,他只剩十分鐘,必須要把時念帶回去。

到了這戶人家才發現,滿床都是血,伏靈師五感高于常人,他聞出兩種血的混合味道,一種是普通人族的血腥氣,還有一種……是時念!

能讓時念用血救的人,一定對她很重要,嚴冽穿牆而入,為她注了些靈力。

不知是不是這絲靈力的作用,嚴冽竟感受到了時念的位置。

只是一個眨眼,他就出現在曠野之中,而不遠處站着的人,正是他心心念念找了許久的神族。

她看起來很疲憊,渾身沾着濕潤的泥,頭發糊成一團,緊緊貼在臉上。

雨停了,她仰着頭,看着滿天未散盡的烏雲,不知道在笑什麽。

笑完了,人也倒了。

嚴冽立刻過去接住她。

時念瘦了一圈,她倒在嚴冽懷裏,愣了幾秒,随後閉上眼睛,說自己在做夢。

夢境還是現實,醒來自見分曉。

-

時念醒醒睡睡,對時間根本沒有概念,只是迷迷糊糊醒來時,口中喃喃念着“芳姨”,也不知道崔醫生到了沒有,有沒有治好她。

她手心一直溫熱,還微微出了汗,稍微不舒服地動了動,就立刻被人攥緊。

眼皮太重,剛要醒來,又沉沉睡去。

等她睜開眼,看到的卻是時齋房間的天花板,還有她挂在床簾上的風鈴。

回來了?

時念頭疼得厲害,好像受了傷。手還沒碰上額頭,就看見趴在床邊的人。

雙目對視,有一瞬間的難以置信。

嚴冽坐在床邊腳踏上,見她醒來,撲到她身側,膝蓋磕在木質腳踏上的聲音很響。

可他不覺得疼痛,喊道:“念念,念念,”嚴冽去摸她的臉,聲音還在止不住地抖,“念念……念念……”

他喊個不停,時念抹去他的眼淚,輕聲道:“你帶我回來的?”

嚴冽覆在她肩上,大口大口呼吸。

這是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

外面響起咳嗽聲,嚴冽慢慢擡起頭,任時念給他擦幹眼淚,紅着一雙眼走到屏風後緩神去了。

嚴冽一走,門被推開,連音看見她師父靠在床上,“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沖過去一把抱住她:“師父!你去哪兒了呀!!”

時念還沒完全恢複,拍拍她的肩:“就算是……歷了個劫吧。”

她的視線落在後面的京珺身上,兩人相視一笑,後者搖了搖手中令牌,走了。

——桑陵府有事要辦。

喂時念吃了點東西,她終于能下地慢行,被嚴冽扶着坐在桌邊,身上披着厚厚的外套,手指依舊冰涼。

“我失去了所有靈力。”她平靜地敘述事實。

池樹一拍桌子:“趙知行那個王八羔子幹的?!”

時念誠實道:“我不知道。”

“但更大的可能是,世界和世界之間的保護機制。我被迫墜落到那個世界裏,自身靈力強大,就會對那個世界帶來威脅。”

連音說道:“有辦法恢複嗎?”

“目前沒有。”

池樹撓撓腦袋:“我先回去,和小影扒一扒家裏的倉庫,看看有沒有什麽用的上的寶貝。”

時念訝異:“三小姐回來了?”

“嗯,”池樹現在不太想提這事,“你出事那天回來的,也多虧她守住尉遲府。”

見時念無事,連音也放了心,這段時間一直擔心她,沒心思去做別的事,現在總算結束,連音自然高興。

她瞪了嚴冽一眼,甩手出去了。

把門帶上,連音擡手,将時齋的冬季變成春天。

竹靈跑過去,小聲喊道:“師父!我們不是要給小魚養冬蜈蚣嗎!春天怎麽養呀?”

連音:“他重要還是我師父重要?把他那堆蜈蚣丢進地窖去,每天丢點吃的不死就行。”

對話聲不大,但離得近,房間裏聽得清清楚楚,時念的手已經熱了,她想從嚴冽手中抽出來,被他死死攥住。

嚴冽低着頭,看她一雙幹到有紋的手,又是自責又是心疼,他沉聲道:“以後,我不會離你太遠。”

時念笑了笑,歪頭去看他表情,卻對上一雙紅着的眼。

“還沒說呢,”時念站起來,把他抱住,感覺到他手臂攬住自己的腰,時念笑了笑,

“謝謝嚴隊長,帶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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