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周蟬歡沒有太将這件事放在心上，放學後，她同往常一樣，去了奶茶店兼職。
這家奶茶店生意很好，也許因為賣的比較便宜，而且還兼帶賣點燒烤的原因，下班點來這家店的人很多，她忙得腳不離地，不是在收桌子就是在送餐的路上。
人流總算漸漸減少，她站在點餐臺休息了一會，正準備去收拾餐桌，拐角處卻見到了張玉瑩。
她擡起眼來，眼眶是紅的。
周蟬歡吓了一跳，連忙走過去，先是問她，“來這裏怎麽不和我說一聲，”又問她，“你怎麽了？”
張玉瑩搖搖頭，抽過紙巾，低下頭給自己抹了抹眼淚，“我被我媽氣哭了。”
說出這句話，她又哭了，流出來的眼淚再一次将紙巾浸濕了。
現在客人也不多，周蟬歡跑到後廚去和裏面的人交接了幾句，拿過包帶着她走了。
蟬歡一邊走一邊拍她肩膀，她在思考着該怎麽開口，旁邊的人先說話了。
“其實也不全是我媽，我快煩死了，我剛進的那個廠，坐在我旁邊的都是些老員工，每次我問他們問題，就說什麽'你自己看看咯’，我們線的線長也很讨厭，發生點什麽問題也不幫我解決，就會說大話，”她轉過頭來，看着蟬歡，她情緒委屈到了極點，但在大街上，又忍住不敢發出太大聲音，“蟬歡，我好煩。”
她嗚嗚地說着，“我回到家，我已經很累了，随口跟我媽說了幾句，你知道她怎麽回我的嗎？她說你們年輕人就是吃不了太多苦，她們以前那代比我們辛苦多了，巴拉巴拉講一大堆，誰要聽她講這些啊，有病。”
蟬歡拉着她到了一個巷子處，那邊建着很多老房子，她拉着她在一個門檻前坐下。
“嗯嗯，我知道。”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紙巾遞給她，又嘆了口氣，忽然想起個問題，問她，“我記得你今晚好像要加班？”
“對，我請假了，見到他們就讨厭。”
周蟬歡跟着一起罵，“對，他們這群人都太讨厭了，”她轉回頭，看着張玉瑩，“你現在慢慢熟悉怎麽做了嗎？我感覺可能慢慢熟悉起來會好點。”
張玉瑩點點頭，“有熟悉一點點，”她哭累了，現在就只是嘆氣，低着頭手肘撐着，看着她，“蟬歡，有時候我好羨慕你。”
周蟬歡啊了一聲，“羨慕我什麽？”
“羨慕你還在讀書。”
蟬歡聽見這話，倒是垂了垂眼，嘴角抿起一抹不像笑的笑，“這有什麽好羨慕的，我家的情況，你也都知道。”
張玉瑩聽她這麽講，一時間也安靜下來，隔了很久，才開口說話，“你說的也是。”
“你有沒有想過，學一門技術傍身呢，”周蟬歡試探着提議，“我看最近你家附近有開了一個電腦培訓室，培訓出來，裏面的人還幫你找工作呢。”
張玉瑩靜了靜，眼裏流露出幾分豔羨，但又很快搖頭，“我沒錢，而且我媽肯定也不會同意我現在不打工，繼續回去學東西的。”
周蟬歡聽她這麽說，也安靜了，她們這番對話下來安靜的次數倒是出奇的多。
良久，她才輕輕開口，她的話像是一顆碎石子，看似稀松平常，就那麽随意似的抛出來，卻在張玉瑩心裏激起了一層千濤駭浪。
她說，“你有沒有想過，不聽你媽媽的話呢？”
張玉瑩迅速睜大了眼，她看着周蟬歡，腦子裏飛速地滑過什麽，又似乎什麽都沒有想到，她看着周蟬歡，她的眼眸漆黑一片，此刻卻一眨不眨看着她，沒有半分退縮。
顯然，她這話并不是随意說出的。
張玉瑩心跳突然有些加快，她好像看到了一條從未設想過的道路，心裏有一股沖動在推着她向那條路走去。
但她很快又想到了點別的，她還是縮了縮手指，轉回頭，搖搖頭，“我覺得我現在真的沒辦法。”
周蟬歡輕輕吐出了一口氣，下意識地耷拉下肩膀，“好吧。”
這場對話并沒有持續多久，她們道別的時候，周蟬歡往她手裏塞了一瓶飲料，“回去喝，開心點。”
張玉瑩笑着點頭，“好，謝謝你，蟬歡。那你今年暑假和我一起嗎？”
周蟬歡頓了頓，“應該吧。”
*
宋揚程貓在房間裏打游戲，組隊打，和高淞。
高淞開麥了，“卧槽，你今天是心情不好啊，對面都被你殺瘋了。”
手機裏傳來他爽朗的笑聲，一點都不嫌事大，“來來來，再殺猛點，快快，這個人，他就一點血了，诶對！就是這樣……”
宋揚程一雙大手穩穩地握着手機，手指在屏幕上靈活地點着，終于傳來“Penta Kill”的聲音。
宋揚程把手機往床上一扔，“不玩了。”
高淞在手機對面啊了一聲，似乎還想說點什麽，對面的水晶恰在此時爆開了。
“Victory！”
他還殘留着打游戲的沖勁，給宋揚程發微信：【真不玩了？再玩幾局呗】
宋：【不。】
一顆松子：【行吧，所以你今天這是…咋了？】
宋揚程沒有回他，因為外面傳來敲門聲，他被吸引了注意力，發現曲女士正在往裏面走。
“幹嘛呢在裏面，外面敲了好久都沒聽見。”曲思芸手裏端着一盤水果，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是哈密瓜，另一半則是蘋果。
她遞給宋揚程，“順手切的，快吃了。”
“我們曲女士真是心靈手巧，”他看着切得歪七扭八的水果，“這水果形狀也是各有特色。”
曲思芸呵他，“有得吃不錯了。嘴巴那麽挑，把你養那麽大已經算我育兒有方了。”
她就來送個水果，送完就走了，臨走前，轉過頭不經意地掃了他桌面一眼，那張照片還是一如既往地擺在桌子角落處。
照片裏，宋揚程手指着T大的牌子，笑得肆意，而在照片的邊角處，有個穿着白色衣服，紮着馬尾辮的女生也入了鏡。
只有個背影。
他兒子說是無意拍進去的，但她這個老母親總覺得有情況。
這不，今晚都貓在屋裏一晚了，也不出來。
不過孩子嘛，有點秘密也正常。
她輕輕關上門，把獨立空間還給他。
*
宋揚程被叫到數學辦公室的時候是皺着眉頭進去的，這個老李頭每次叫他，準沒什麽好事。
老李頭開口說話了，“下下周有個數學競賽，你去考一下，争取拿個名次回來。”
老李頭好哥倆似的拍拍他的肩，“老師相信你。”
宋揚程答道：“魯迅有一句名言您聽過嗎，叫'不要輕易相信別人'。”
老李頭沉默了一會，“這種瞎話也虧你說得出口，行了，我忙着呢，別吵我了，好好準備去吧。”
宋揚程啧了一聲，眼尖地看到他桌上的一張A4紙，紙上打印着這次要參加數學競賽的人。
他發誓，他真的只是那麽随意，特別随意地一掃。
結果發現“周蟬歡”那三個字就落在這上面。
他盯着那三個字，頭一回有一種快不認識這仨字怎麽寫了的感覺。
“老李頭，”老李頭轉過來看他，他連忙改口，“咳，不是，老李，你這張紙上的就是這次要參加這次數學競賽的人嗎？”
老李頭手指點了點紙上大大的加粗的“數學競賽”這四個大字，問他，“瞎啦？”
“……”
“沒瞎。”他樂呵着走了。
高中生就這樣嗎？心情一瞬間可以來個七十二變。
老李頭覺得這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
周三剛過去，周四一來，周蟬歡就收到了通知，數學老師讓她參加一下數學競賽。
她數學并不算好，是她所有科目中最一般的，可能是因為上次月考數學考好了，所以讓數學老師覺得她可以了。
她回到教室，她班的數學課代表隋喻湊過來，道：“聽到消息了，這次你也要參加數學競賽，好好準備。”
周蟬歡搖頭，面上帶着一點不易察覺的尴尬，“沒辦法花很多時間在上面，你加油吧，咱們班，還是得靠你拿下這個名次。”
隋喻道：“盡力做吧，你有什麽不明白的來問我就好。”
不知道為什麽，在聽到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她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了那天宋揚程邊後退邊向她揮手。
跟她說以後要幫她輔導數學的場景，又聯想到了那天他進來教室找她，最後又稀裏糊塗地走了的情景。
她把這兩件事串到一起，總覺得莫名的違和。
有一個想法在她心中出現，宋揚程不會對她有點意思吧？
又很快被她否決掉，那天聽到他和羅詩茵的對話，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而且，幫她輔導數學可能作為她幫他輔導其他科目的回報。
她又覺得好笑起來，自己怎麽會有這種想法。
隋喻見她久久沒有回複，輕聲出口提醒她，“蟬歡？”
“啊，”蟬歡頓住，最後才點點頭，“再說吧。”
隋喻也跟着她點頭。
一節課又一節課地過去，不知不覺就來到了中午，下課後，她從桌兜裏掏出飯盒，順手拿出她的手機，顯示有一條新消息。
是宋揚程剛給她發的。
一張圖片。
她放大了點進去看，發現這是這次數學競賽的參賽名單。
周蟬歡思考着，他應該不知道，她已經知道名單了。
屏幕上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宋：【這是這次參加數學競賽的名單，你們老師和你說了嗎？】
澎湖灣：【早上剛說。】
那邊靜了一會，沒有什麽消息傳來，周蟬歡正準備放下手機，對面又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她耐心地等着對面的信息。
隔了得有一會，宋揚程的信息才發送過來。
宋：【我上次不是說了要幫你輔導數學嗎，你還需不需要我？】
周蟬歡愣了一下，屏幕繼續傳來他的消息。
宋：【幫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