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宋揚程那邊應該是結束了旅游,他最近找她讨論題目的頻率又高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誰先開始道的晚安,他們現在又恢複了睡前道晚安的習慣。

習慣了某一個生活節奏後,總會覺得時間過得很快。

周蟬歡就是這麽覺得的,日子仿佛一輛轟隆行進的大卡車,悄然間便沒了蹤影。

幾天後,她從張玉瑩那得知一個消息:她要走了。

找一個離家近點的廠,先住在家裏,晚上則去上有關電腦的培訓課。

她那天回家,和她母親談了許久,最終才達成了這個結果。

周蟬歡倚在床的扶梯上看她收拾行李,問她,“開心嗎?”

張玉瑩笑着從一堆衣服裏擡起頭,“總算有個新開始,挺開心的。雖然我還是有點怕,但就像你說的,有行動就好。”

周蟬歡點頭,拿過她手裏的衣服,蹲下來,給她疊進行李箱裏。

“我走了,你一個人在這邊會不會不習慣?”張玉瑩把箱子豎起來,突然問道。

“是啊,可不習慣了,求求你別走。”周蟬歡擺出一副可憐的樣子,開始在那裏假模假樣地唱起來,“愛我別走……”

張玉瑩被她逗得直笑,也知道她這是在開玩笑,“行了啊。”

“好朋友有新的路要走,我開心死了,而且,我這不才十天就可以離開這裏了嘛。”

“原來你一直數着日子。”

“那是當然。”

她将張玉瑩送到宿舍樓下,張玉瑩忽然擡手抱了下她,“在這裏要好好照顧自己,晚上別太晚回來。”

“好。”她回抱回去,“你也是,好好照顧自己。”

周蟬歡看着她離開的背影,今天是個豔陽天,她的前方是一片片被金色光暈鋪滿的大地,周蟬歡見她走進光裏,輕輕彎起嘴角。

能這樣,就很好了。

她回去宿舍,現在是周末,宿舍裏面一個人都沒有,就只剩下她一個。

她盯着宿舍裏頭瞧了一會,才重新走進去。

還真有點不習慣。

*

第二天中午,她一個人吃完飯,正要往樓梯上走,樓梯口的大叔倚在牆上,随口問道:“你那個朋友,離職啦?”

這個大叔一張口說話,周蟬歡能聞見她嘴裏的煙味,很熏人。

她皺皺眉頭,沒有理他,貼着樓梯走上樓。

後面的大叔們忽然發出一聲爆笑,周蟬歡停住上樓的腳步,往後面看去。

“你看你,人家都怕得不敢和你說話呢。”有個大叔這話一說出口,他們又笑做一團。

穿着灰色短袖的大叔見周蟬歡轉過身子,指着他們笑着打趣她,“他們說你怕我诶。”

他向前走了幾步,周蟬歡還以為他是要走上來,連忙轉頭又爬了幾步樓梯上去,他們那邊安靜了一會,随即又在後面笑開來。

周蟬歡指甲嵌進肉裏,這回不再回過頭往身後看,徑直走上樓。

晚上下班的時候,她特意拉上了一個較為兇悍的大媽和她一起走,廠外面有很多的小攤子,她走上去,買了份面,回來見大媽正在和門口的保安聊天。

他們聊得似乎挺起勁的,似乎一時半會也停不下來,周蟬歡杵在原地思考了一會,正決定先行一步。

卻猝不及防地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郭河軍。

這是那天跟着範曉思的那個人,也是今天中午在樓梯口堵她的人。

她湊過去,那大媽還在和保安讨論着,見她過來也絲毫沒有避諱,“害,可不是嘛,也不知道怎麽惹得那些人,天天堵在廠區大門口。”

“堵也沒用啊”,那保安笑起來,意味深長地道:“那何軍天天走別的路。”

周蟬歡循着他們的視線望過去,在離得不遠的地方看到了一群穿着拖鞋,提着棍子的幾個男人。

大媽推她一下,“小妹,別看了,這些人都惹不了的,你等我買幾個橘子,買好就一起回去哈。”

周蟬歡點點頭,視線看似随意地掃過他們,她注意到,為首的那個人臉上帶着一道刀疤,眼神看起來很兇的樣子。

“買好了,走吧。”大媽拉回她的注意力,周蟬歡嗯了一聲,“走吧。”

*

第二天下午下班,周蟬歡特意繞到郭何軍所在的廠線,一路上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離,觀察他離開的路線。

果然,他進了個洗手間,再過幾分鐘後人已經不在洗手間裏了。

周蟬歡記得,那裏是有一條通向外面的小路的。

她默不作聲地走回來。

*

周二的時候,蟬歡手機收到了母親讓她回趟家的消息,說家裏炖了雞湯,讓她也回來喝。

下完班,她背着書包往家裏的方向走。

彼時的天色還亮着,她回到家的時候,天也是亮着的。

周浩清見她回來,瞪大的雙眼将他的驚訝暴露無遺。

周蟬歡似乎從他臉上看到了一點笑意,她将鞋子換好,看着周浩清。

但他絞着手,似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回來了。”她率先打破沉默,把書包甩到沙發上。

“可算舍得回來了你”,馮玲玉捏了她的臉一把,說道:“把東西放房間裏去,雞湯還要過一會。”

馮玲玉說完,她點了下頭,朝着樓上走去。

她推開自己房間門,視線一一地掃過自己的床,玩偶,學習桌,還有桌上的書。

這些東西的位置,和她離開時并沒有發生太大變化,一點灰塵也沒有落下。

她重新坐在自己軟軟的床上,有些感慨地往後倒去。

好舒服。

也不知躺了多久,門外傳來馮玲玉的聲音,“可以了,快下樓喝湯。”

“來了。”周蟬歡往樓下走。

飯桌上,馮玲玉給周蟬歡多夾了很多塊雞肉,“最近都沒怎麽好好吃東西吧,你看你,瘦得跟竹竿似的了,快多吃點。”

“我也要雞肉。”周浩清舉起碗湊到馮玲玉面前,被馮玲玉輕輕拍了一下手。

“少不了你的,猴急。”

周蟬歡跟着笑起來。

晚上的時候,他們被馮玲玉使喚出來買醬油,周浩清走在她旁邊,從這裏望過去,前方兩排建築物的空隙顯得越來越窄,周蟬歡擡頭看着天空,她覺得此時要是能在中間看到一輪明月,會更好。

但現在空中一片漆黑,什麽都沒有。

周浩清看着一直沉默的周蟬歡,忽然開口問道:“你是不是還挺不喜歡我的?”

周蟬歡一愣,她看向他,“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我随便問的。”他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結,見周蟬歡不回答他,直接跳過了這個話題。

很久之後,周蟬歡忽然反問他,“你覺得,我該喜歡你嗎?”

也不知道他是覺得好笑還是什麽,他竟然笑了出來,“是,正常人都不會想要這樣的家庭,這樣的弟弟。”

周蟬歡沉默了,他們一起走進便利店裏邊,挑了一瓶醬油,周浩清手裏買了一種雪糕,可以折成兩半的,一半是紅豆一半是綠豆,瘦瘦小小的一只,小時候他們經常吃這個牌子。

他打開包裝袋,分了周蟬歡一只,“吃不?”

“你都掰好了還問我吃不吃,吃。”

她嚼着冰棒,剛從冰箱裏面拿出來的,有點凍牙,她問他,“你這麽問我,那我也想問你,你應該也挺讨厭我的吧?”

沒想到,她剛才随便回答了他的問題,但他張了張嘴,卻是吐出讓她意料之外的話。

他說:“我不知道,但我覺得……”

周蟬歡正留意着他說的話,視線裏卻忽然閃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一下子愣在原地。

是之前在廠門口要堵郭何軍那群人裏為首的那一個。

眼下他喝得酩汀大醉,正低着頭,扶着牆,一步步往前走。

周浩清拿手在她面前晃了一眼,“你幹嘛?”

“你等我一下。”周蟬歡和醉漢保持着很遠的距離,只遠遠地盯着他的背影看。

“快回家了,你沒事跟着一個醉漢幹嘛?”

“我有點事,你可以先回去。”周蟬歡折返回便利店買了便條還有一支筆,又跟了上去。

周浩清看着她越行越遠的背影,不作猶豫,也小心地跟在她後邊。

那名醉漢早就挺不住了,他扶着牆,又向前走了幾步,一個沒站穩,踢到了掉落在地上的酒瓶子,晃蕩一聲倒在了地上。

他一動不動地躺在他倒的地方,像是就勢睡着了。

周蟬歡隔了許久才走近他,他似乎真的睡着了,已經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其實剛才看到醉漢的那一瞬間,她心裏就升起了一個念頭,她要把何軍走的小路告訴他。

她輕輕地往外吐了口氣。

她謹慎地觀察着四周,除了跟她一同前來的周浩清,再沒有第二個人。

她捂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心口,一不做二不休,她讓周浩清轉過身去,自己胡亂地抓了幾把長頭發蓋住臉,用左手在便條上寫下了字,過了一會,靠近這個醉漢,想把這個貼紙貼在他外衣上。

“我去你媽的!”那名醉漢忽然小聲地嘀咕了一句,把周蟬歡吓得立刻蹲了下來。

好在,他說完這句話就沒有了別的動靜,周蟬歡抓緊拿着便簽,迅速地把便簽貼到了他的外衣上。

做完這些,她轉頭拉住周浩清,和他說了一句,“快走。”

他們兩個疾步離開了這個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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