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屋外下了場大雨剛停,冷風刀子似的略過脖頸,往懷裏鑽。

她裹緊外套出來,小跑這去開了車門。

周懷岑聽到聲響,睜開磕着的眼調笑,“急什麽。”

成音總能被一句話搞得浮想聯翩,聚餐的這家餐廳川菜出名,味兒也重,加上好幾個同事抽煙,她皺眉,“我想回去換件衣服,一股味。”

周懷岑掌心暖着着她冰涼的手,神色松散,“不用,反正都要脫。”

不久後,成音才知道今晚周懷岑幫欄目組買了單。

他甚至不用出面,就在她的路途上硬生生加了他的名字。

一路上雨又開始繼續,水滴在玻璃窗上瀝瀝的往下蔓延,直至看不見外面風景。

沉悶的車廂幾乎能聽見清淺的呼吸聲。

在這之前成音并沒有往那方面想,她突然打電話給他,其實不過是有些想見他。

車駛入東馬坊中路,最終在座五重庭院停下,長明燈下魚肚白大理石透出光亮,旁邊種了棵看不出種類的花樹。

檐廊過去便是內庭,深棕色實木家具和淡色背景牆交襯分明。

她聽學設計的朋友說過,新中式風格需要留白和光影滲透,如今所見卻覺寂寥。

屋外雨水只增不減,庭院煙雨朦胧。

周懷岑左邊肩膀幾乎被雨沾濕,脫下外套随便扔在沙發上,人也倒靠上去,敞着腿肩頸微曲,擡手按了下眉心,像是忽然想起屋裏還有人,他問,“餓不餓。”

成音搖頭,安靜的坐到身邊,“想陪你吃的,但沒想到會來這裏。”

她今天穿的黑色針織長裙,坐下來很顯身材,五官是漂亮的,但也沒漂亮到移不開眼的程度,勝在氣質那點罕見的純澈,周懷岑漫無目的打量幾寸,半響,“是不是還想問我帶了多少女人來過這裏?”

他手臂虛攬着她的腰,肩頸張力線條流暢,薄肌壓在衣服面料下,有幾分平日裏不曾有的頹然痞氣。

成音心思暴露,也不羞怯,周懷岑就是這樣的,興致不好的時候說話就敷衍,懶得游刃有餘,直接冷然拆穿。

她心安理得靠在他懷裏,甚至大着膽子摟住他的脖頸,不懼怕對視,“不應該問嗎?”

距離貼近,鼻間沒有絲毫俗氣香水味,周懷岑半磕着眼,一霎喉嚨有些癢。

其實他不常來,倒是他媽回國會住上幾回。

今晚真的喝多了,竟把人帶這來了。

成音沒等到聲音,拍了下他肩膀,眼裏有了氣惱。

周懷岑笑着擡手覆上她的腰身,把人一提,她便跨坐在他腿上。

成音驚恐掙紮,她個子不矮,骨架卻小,及膝的裙子随着動作便撩了上去,沒有絲毫遲疑的,那雙涼意的手直接放了進去。

吻跟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他壓着她的後頸,氣息強勢的占領抵開她的感官,潮濕溫熱直達心底。

時間流去現時光陰,酒氣木香混雜,在這一切中,她只能感覺到他。

一寸一寸勾勒她的腰線牽引着她的心跳,上移,指腹略過暗扣。就着那勒緊的邊緣流連。

思緒理智陷入沼泥,不敢睜眼,想推他,手卻無力的攀住他的肩膀。

缺氧,空白。

燈光沒有全開,一明一暗照着沙發上纏綿。

她大抵也醉了,忘記周懷岑還沒有回答那個問題。

可是重要嗎。

就算他難得誠懇講上一句想聽的答案。

她也未必會當真。

午夜夢回,禮堂門口他說‘那地兒就你來過’,車裏他調笑說‘這不是有你了麽。’

這些令她悵然的煙火,就像一瓶啤酒倒進杯子裏,浮了厚厚一層沫,表面綿密細膩,一口喝下去,實則空空如也。

成音突然間有些怕了,逃不開,避不了。

提醒你,有些東西,別奢求。

雨落凜冬,喧嚣殆盡。

他們在沙發上接了漫長的吻。

洗完澡,成音還有股窒息感,擰眉揉了揉腿根明顯的指印 。

浮現剛剛那些片段,她好像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周懷岑。

溫潤謙和不過是他的假象,暴烈和占有才是他的本質。

後來細想他們在一起這麽些年,她在床上真的吃了不少苦。

他懂怎麽摧毀她,又懂怎麽捧起她。

同時,那些年,周壞岑真的也把那冷然一生裏為數不多的惡劣和喜歡悉數都給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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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關射燈很亮,斜着打下,照出木色樓梯,扶手是雕刻工藝的,但現在只有一片灰。

書房裏,周懷岑已經洗好了,暖氣很足,他穿着白T黑褲,正坐皮椅上接電話,眉眼醉态消散,情緒比月光還要薄淡些。

成音知道他那段時間跟中鐵局走的近,席畫質問的項目開工,好像也是跟一條濟南通鄭州的鐵路有關。

她沒打擾,獨自觀察周圍。

空間還是挺大的,書幾乎擺滿了半邊牆,不沉悶,反而容易靜下心。

最後她視線留在花瓶旁玻璃櫃裏的一張合照上。

穿着荷葉邊職業裝的中年女人站在高大歐洲人身邊,笑的端莊親切。

成音有一種明确的預感,這位是他的媽媽。

那麽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哪裏,她沒敢問。

再看旁邊的歐洲人,有一次導師讓她整理福布斯榜人物采訪視頻時看到過一樣的長相。

周懷岑不知什麽時候走到身後,她剛好手裏抽了本書翻開。

“看的什麽?”

成音将封面露出,“你說為什麽君主論資本論不是學生必讀書呢。”

周懷岑牽着她去隔壁,卧室亮堂許多,因為常年有人打掃,單色真色床被一絲不茍平鋪着,床頭也有個小型書架。

他開了瓶紅酒,拎着高腳杯遞給她,順勢就坐進面前的沙發裏,學着她的語氣,“那就人吃人了,誰還給社會添磚加瓦呢。”

社會運轉需要無窮無盡的燃料,她在這個盛大的運轉法則裏又充當什麽級別的燃料,她思考着。

隔着距離而坐,一個在沙發一個在床上。

成音以前看過一個視頻,調侃這兒本地人坐姿的,也就是所謂的北京癱,如今親眼看見,那閑散勁,還真有那麽回事,坐沒做樣,說話都沒個正經樣。

她感覺有些熱,摸了下額頭并沒有汗,頭發吹得幹燥垂下撓的臉頰癢,随手拿起躺在櫃上的筆。

周懷岑沒說話,舉杯抿酒,就這樣看着她用一支筆把頭發挽起固定,浴袍不怎麽合身,手臂擡起,露出下方風景,遮遮掩掩的暗色輪廓。

床頭燈只開了半盞,靜的徒生幾絲尴尬。

脖子終于透氣,她放下手盤腿坐好,想到什麽,“你看熱搜了沒,都好可憐啊。”

這事還要從昨天淩晨說起,一女明星發長文傾訴自己婚後生活,婆婆瞧不起,老公心疼她卻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字裏行間的委屈和痛苦,吸的一大波粉絲心疼。

周懷岑也不知道有沒有認真聽,“不懂。”

成音以為這人不了解八卦,仗着他的縱容和喜歡,挑重點說起來。

姑娘憤然模樣,周懷岑讪讪牽唇,“搞得是你離婚似的。”

她共情能力确實挺強的 ,電影裏一句煽情的臺詞就能讓她熱淚盈眶,“換位思考呀,同個屋檐下,你長期夾在矛盾中間,不痛苦嗎。”

面前人忽然放下酒杯起身,她下意識一愣,周懷岑把她往後一推,身子壓了下來。

鼻尖貼着鼻翼,他咬了下她的唇,“我都受不了我媽。”聲線啞然,“音音,非要住一起麽。”

雨好像停了,風聲葉聲交融,稀稀疏疏叨擾着不要平靜的落入良夜,要沸騰熱烈燃燒,才不會在世俗的牢籠一生孤寂。

空氣中是洗漱過後兩人同樣的淡香,成音分不清那話裏有幾分戲谑,是真是假,大概是神經緊繃,注意到手緊緊攥着他的衣服,她脫口轉移話題,“男生洗完澡不是都不穿上衣的。”

說完才驚覺自己問了什麽。

果不其然,周懷岑斜着頭,“我們音音看過不少啊。”

他擡手撥開她發絲,低笑了下,“那知不知道脫了衣服要幹什麽?”

沒任何諷刺意味,一貫的坦然随意。

成音脹紅了臉,別開眼,“我沒有。”

周懷岑算是明白了,這姑娘生氣能和上一秒情緒無縫連接,也聽懂了這三個字的意思。

握住她的手緩緩推至頭頂,想吻她卻被躲開。

他無奈失笑,捏住下巴逼着轉過臉,低頭含住她的唇。

手臂一上一下緊貼,成音忍不住收緊指尖,他們第一次十指相扣,在床上。

樓下未完成的事漸漸有了繼續的征兆,溫熱轉而落在脖頸再往下。

她其實是很俗氣的女人,那些對她很重要的東西即刻快被侵占,本能的退縮之意使得心亂如麻,忽然身上的人停下了。

長時間閉眼,她剛睜開被光刺的眯了瞬,也撞進那雙晦澀沉靜的眸裏。

周懷岑撐着手臂看了一會,掌心被傳染的一片熱意,往回追溯,校慶那晚她躲開的眼神與今晚她顫抖的眼睫重疊,像是張純淨白紙,叫人不知道怎麽下筆。

許久,他靠着她身邊躺下,手背覆在眼上。

成音悄悄松了口氣,理好浴袍,側過身來,看着他唇上有道小小的牙印“我餓了。”

周懷岑一頓,放下手皺眉轉頭,晚上問她說不吃,現在大半夜的說餓了。

他心口微微起伏,伴随着嘆息,把手機扔她懷裏,“自己點。”

成音真的開始點了,還點了不少。

外賣是保安送進來的,她不敢一個人下去拿,還把喝了酒的周老板拉起來一起下樓。

客廳裏,周懷岑沒這麽吃,就坐在對面漫不經心的看她。

成音從容擦了下嘴,或許今晚親密的時刻太多,她整個人也比平時大膽,“怕我吃窮你?”

周懷岑淡漠一笑,“随時歡迎。”

那一夜,細雨斷續。

天灰蒙蒙的,輕如塵埃。

成音是在他懷裏醒來的,小心翼翼拿開搭在腰間的手臂。

聽不見任何聲響,她穿着拖鞋走到窗邊,晨光剛露出邊暈,下了一夜雨濛濛的霧漫在地平線上,落葉鋪了滿院子。有種塵埃落地的故事結局感。

成音看了很久,深冬的清晨涼意從頭到角澆灌,她帶了一身冷重新回到床上。

男人動了動,都沒睜眼,撈過她的腰往懷裏帶,而後手便放到她胸上。

成音氣的踢了下他膝蓋,周懷岑也不知道醒沒醒,手臂收緊,抱的更緊了些。

她迷迷糊糊又睡着了,睜眼已經快九點。

周懷岑中午有局,知道她放假了沒事,帶她一起去。

本以為那都是他的玩笑話,一說而過,沒想到他真的帶她見李觀棋的父親。

有人送了換洗衣服來,成音轉頭要去衛生間。

“就在這換呗。”周懷岑又恢複了那閑散樣子,光線落在他臉上。

成音忽然就想到張銘希自嘲的那句---我要是有那錢和臉,都不知道感情是個什麽東西。

天放晴了,理智也該回來了。

她瞪了一眼,“想得美。”直接關上了門。

又洗了把臉,衣服還是合身的,就是她動作慢,墨跡了很久。

傳來敲門聲,沒等成音開口,徑直打開。

周懷岑拿下嘴裏咬着的煙,還真沒等人的習慣,入眼四鄰八亂的衣物,他靠着門框笑,“擺攤兒呢,找了一祖宗是吧。”

成音還在理頭發,那時候她的性子是真的軟,不習慣被這樣一瞬不瞬看着,“你先出去呀。”

周懷岑沒動,挑眉,“音音,我這都還沒進來過。”

風光月霁模樣,把混蛋二字體現的淋漓盡致。

她不想跟他嘴貧,頭發也沒顧上,從他身側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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