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言簡意赅

第7章 言簡意赅

夜裏九點二十分,遲潮提前下班朝我走來。

他換了身衣服,衛衣牛仔褲和運動鞋,簡單粗暴地把我迷得七葷八素。

“開車來的?”他往我身前一站,手揣兜兒問我。

“走來的,車停在面包店。”我把等他時去買的兩瓶果汁分給他一瓶,“要去我家的話得開車,不然明天早上我過來還得叫車,麻煩。”

小小玻璃瓶裝的鮮榨果汁,甜橙味,遲潮擰開瓶蓋喝了一口。

很好,看來他口味沒變。

“真不吃宵夜嗎?”我賊心不死。

遲潮用沉默拒絕我,他把剩下半瓶果汁揣進衛衣的肚兜兒裏,換成手機拿出來。

“遠麽?住哪兒?”

“還行,不算很遠,”我看他打開地圖APP,遂報上名來,“山海觀一期。”

欲要搜索的手指停住了,遲潮看我一眼,說:“走吧,先去面包店取車。”

我跟着他一起邁開步子,好奇道:“怎麽不搜了?你知道山海觀?”

“嗯。”

“啊,該不會是你也住在那裏?”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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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現在住哪?”

遲潮敷衍我:“員工宿舍。”

我不好敷衍:“員工宿舍在哪?”

遲潮敷衍得簡直找打:“在附近。”

我:“... ...你把果汁還我。”

遲潮又看我一眼,終于不是面無表情了,眼裏映着夜色盈起一點耍賴皮的笑意:“給我就是我的了。”

四下街道空曠,路燈照着香樟和我們不斷變換的影子。

我微微仰起臉沖他打算盤:“那用別的交換吧,你胳膊上的刀傷,怎麽來的?”

說完我就“哎呀!”一聲:“失策,忘記了,本來要拍你那張抱着水桶大吐特吐的照片來着!”

遲潮再把我看一眼。

他問我:“店長都跟你說什麽了?”

我看着我們時不時會交疊在一起的影子,像牽手依偎,像緊緊地懷抱相貼,可實際上都是光影在作祟。

我彎起唇角笑了笑:“說你突然不來上學,讓我孤零零地失去同桌,從此杳無音信,是因為跟着他出海去了。你們去過很多地方,直到去年才雙腳着陸,做起現在車行的營生。”

過了片刻,我也沒有催促,就靜靜等着遲潮開口。

不論他說什麽,是否告訴我這一切發生的原因,我都無所謂,只要他開口和我說說話,我就會滿足。

穿越小道,重回到主幹長街上,我已經能看到我可愛的面包店了。

“即便是選擇相對安全的航線,也無法完全排除遇到海盜的可能性。”

遲潮開口了,看來他是預備跟我解釋刀傷的由來。

“我們貨輪上一共二十八號人,除了每天不間斷的安全演習外,每個人都必須會刀槍棍棒。”

我随着遲潮的話已經聯想到他習武的畫面,也後知後覺地感到害怕:“你們、你們遇到了嗎?”

“遇到過一次。”遲潮說着輕笑一聲,“被尾随了好幾天,而全員只有船長有一把手槍,我們都吓得半死。”

寥寥幾句平鋪直敘,我卻聽得心驚膽戰:“後來呢?”

“後來對講機談判,問我們是哪個國家的,談判結束後他們放棄打劫。”

我油然松口氣,不敢放任自己幻想遲潮被扔進大海,或者被一槍爆頭。

到面包店了,路邊停車位裏停着我的小白車。

我掏出鑰匙解鎖,遲潮拉開副駕車門鑽進去,身高腿長的,要往後調座椅才能坐得舒坦。

“如果談判沒有成功,會怎麽樣?”

用不着導航,我把音樂也暫停了,一方密閉的車廂裏我只想聽到遲潮的聲音。

他又拿出果汁喝兩口,喝完才道:“第一種可能,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但能打退他們,第二種可能,團滅。”

我安靜地思考着這段話,半晌才問:“所以你手臂上的傷疤,是和船上的工友對戰練習時留下的嗎?”

遲潮只“嗯”一聲,沒有再說話。

之後我仿佛進入一種放空的狀态,明明途豹的白牆上挂着那麽多記錄美好的照片,我卻一直陷進遲潮差些與海盜交戰的恐懼裏,明明慶幸萬幸,卻又感到後怕。

一路回到山海觀,停好車,我才重新活過來。

遲潮站在樹下環顧四周,我便擡手指指小區圍欄外:“這個高架橋是二環線,隔着街對面就是山海觀二期和三期,電梯房,像鴿子籠一樣密密麻麻,我不喜歡。”

我轉頭對遲潮笑道:“還是這個一期好,雖然是老小區,但是寬敞。”

我念念叨叨,享受着遲潮在我身邊的安全感。

我告訴他這裏的地址位置多麽好,附近的地鐵是雲濘主幹線,旁邊有一個生态公園,可以喂魚,也有超市和農貿市場,生活不就是柴米油鹽,要想看電影下館子的話,穿過公園的十字路口就有新開張的一座購物廣場。

遲潮跟在我身後,進樓棟,爬三樓,等我開門把他邀請進屋。

“可惜房東要把房子收回去,限我兩個月內搬走,不然我能一直住下去。”

我邊換上拖鞋邊真心實意地嘆氣,又找出鞋套遞給遲潮。

但是遲潮只站定在門口,一語不發地看着我。

我心裏一下子發涼... ...他、他不會是打算拿了衣服就要走吧?

三秒,五秒,八秒。

聲控燈驟然熄滅。

我聽見自己不甘心的聲音:“進來坐會兒吧?衣服晾在陽臺,你至少等我收回來。”

機會果然是争取來的,遲潮伸手接過鞋套,同意了我的請求。

嘿嘿,那,進了我的屋,就是我說的算了。

我壓根兒沒往陽臺走,而是捂着胃問他餓不餓:“我還餓着,我做三明治,你要吃嗎?”

遲潮沒理我。

他毫不遮掩自己打量的目光,像個來看房的租客。

“是不是裝修得還蠻好?我當時一眼相中。”我跟着遲潮的步伐,帶他參觀起來,“燈泡都被我換成暖黃色了,本來是慘白慘白的,我不喜歡。”

“聽中介說,這個房子在我之前出租過好幾回,我猜,以前的租客可能不太愛惜房子。”

書櫃的玻璃碎了好幾塊,我換的。

茶幾破裂,露出木心,我買漂亮的桌布鋪上的。

白色的真皮沙發被糟蹋得更過分,我買沙發罩罩上去的。

“這個大床還斷了木板,但我沒修。”我們來到主卧,我就這樣把自己最隐私的空間展示給遲潮,“我直接換了張床,床墊也是新買的——有一點點入睡潔癖吧,只能睡完全屬于自己的床。”

遲潮終于張開他金貴的嘴巴說話了:“窗簾也換了。”

我看向米色的麻布窗簾,笑起來:“是啊,之前的窗簾不知道遭遇過什麽,被撕破了好多口子。我之前的租客就用透明膠粘起來對付着用,但我不行,我看不順眼。”

“房東不說你麽?”

“說什麽?扔他東西嗎?”

“嗯。”

“我跟他說過,他不回話,我就不管他了,畢竟我一次性就交齊了三年的房租呢。”

遲潮抿起點笑。

我不知道他笑什麽,這個卧室被我布置得多溫馨,要是想颠鸾倒鳳的話,被窩也足夠舒服。

遲潮轉身又朝着次卧走,我跟過去,開心地分享道:“還記得何祎嗎?我弟弟,他現在在雲大讀書。有時他會過來蹭吃蹭喝,也在這裏蹭睡。”

遲潮“嗯”一聲:“記得。”

剩下就是衛生間了和廚房了,我自動忽略陽臺,只管捂着咕咕叫的胃鑽進廚房。

一樣不變的流程,煎蛋,煎午餐肉,烤吐司。

再煮兩包豚骨味泡面,洗一些青菜葉子一起下進去。

遲潮參觀完畢,過來找我了,靠在廚房的門框上一邊喝果汁,一邊看着我忙活。

窗外夜風吹得樹葉簌簌。

“也做了你的,”我直接下命令道,“你吃完才許走。”

遲潮不吭聲,又變啞巴帥哥。

我默默嘆氣,忍不住抱怨道:“冷、漠。”

遲潮仰頭喝空瓶底,又把瓶子拿在手裏把玩。

我舔舔唇,就算再不願意也遲早要面對,不如早點知道早做打算。

“你住在員工宿舍裏,”我垂着眼睛,問,“那你談戀愛了嗎?有對象嗎?”

窗外夜風好像也安靜了,只聽見奶鍋裏水沸的聲音。

然後是遲潮言簡意赅地回答我,他說:“有。”

作者有話說:

感謝!

程知:今晚面包烤糊了,雞蛋煎鹹了,泡面煮過勁兒了,菜葉子也忘記下進去了,全都是因為我心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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