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有沒有啊
第10章 有沒有啊
潮濕的霪雨是黑夜賞賜給我的催眠曲。
我一覺好睡到生物鐘把我迷迷糊糊叫醒,剛淩晨四點半。
但今天不用被起床折磨,真好。
我掀開被子,閉着眼睛夢游般摸索到衛生間,尿完,又再夢游回被窩裏,卻半夢半醒地睡不沉了。
被窩好舒服。
被窩最舒服的時候,就是酣睡後醒來的那一刻,天堂也不過如此。
昨晚遲潮把我送到家樓下,我們站在樹下告別。
我催他:“你快回去吧,不要跑,路滑要摔跤的。”
遲潮嗤笑道:“當心你自己從樓梯上滾下來吧。”
“我沒醉,我就是有點飄。”我掏出手機,“加個微信吧,你叫車,我給你發紅包報銷。”
“用甜甜圈抵吧。”遲潮邁開步子,“走了。”
我氣得,朝他背影嚷:“那你跑,跑快點,別讓你女朋友等着急了!”
遲潮聽罷又折回來,往我面前一站:“魔方忘拿了。”
我趕忙把手揣進兜裏攥緊車鑰匙,沒好氣道:“我的了,你自己放我中控臺上的。”
遲潮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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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所畏懼,看回去。
遲潮落敗,戴上衛衣的兜帽,轉身跑走了。
能不能等會兒做個夢把這個告別場面改一改,改成:遲潮看我,我無所畏懼,他就把我壓在樹幹上用蠻力制服我,最好再說點髒話,就說,用春宵抵吧。
可惜睡夢中什麽也沒有發生。
再醒來,天已經大亮。
收到何祎的消息:面包已吃光,室友說你就是他們異父異母的親大哥,[彩虹屁.gif]。
我在心裏樂了一下,但面上很痛苦,頭疼犯惡心,有點像犯頸椎病那感覺。
喝酒的代價。
我讀技校的時候發現我有這毛病的,前一晚喝酒,睡一覺起來之後必定頭疼,喝得越多,疼得越慘。
我緩慢地下床,走到客廳去找煙,叼一根到陽臺裏去抽。
煙味能讓我好受一點。
吞雲吐霧間,我垂着眼将昨天的一幕幕進行複盤。遲潮的眼神,遲潮的語氣、動作、決定,這些都能透露出一個人的心理和态度。
“好像也不差麽... ...”我彈彈煙灰,嘀咕道,“知道我別有用心,還這麽友善... ...”
想不通,不過管他呢,反正我爽得很。
一支煙抽盡,我又點燃一支。
要吃肉做的蛋糕,我打開紗窗,對着清新的空氣籲出一縷卷煙,腦子裏浮出澀情的主意——把奶油塗在身上,把自己做成蛋糕送給他。
哈,那他肯定永生難忘。
我掩着眼睛笑起來,真沒眼看,被自己折服。
翌日,陽光明媚,風前所未有地溫柔。
我按部就班地烤面包,對于遲潮答應我的“行”,我已經自我暗示過好幾遍,不要抱太大期望。
“為什麽今天做了這麽多甜甜圈?”
早高峰過去,谷嶼整理店面時非常眼尖地發出疑問。
他拿起一個白巧的,沖我搖搖手:“我吃一個可以嗎?”
“吃。”我坐在窗邊喝苦咖啡提神,同時用平板浏覽今年流行的萬聖節糕點造型,有合适的就保存下來,為已所用。
下個月還有聖誕節,是比萬聖節更大的陣仗。
“哥,今天為什麽做了這麽多甜甜圈?”谷嶼坐到我對面,吃都堵不住他的嘴。
我頭也沒擡:“你猜猜看。”
“我猜,你是怕某個修車的帥哥要來買吧?但你又不曉得帥哥具體幾點幾分來,怕他來了撲個空,是吧?”
我笑道:“是是是,聰明小夥兒。”
“看來有新情況?”
“沒有。”
“真的?好不可信。”
“真的。”
谷嶼沒再追問,而是拄起下巴望向窗外忙碌的街道。
我聽他沒動靜了,遂擡起頭,像被感染了一樣,也同他一樣的姿勢靜靜感受起生活的奔波。
“一年又快過去了啊。”谷嶼嘆道。
是啊,我在心裏答。
“感覺怎麽樣?”谷嶼問。
“感覺,”我想了想,說,“好累。”
也有開心,但是真的好累。
全年無休,昨天偷了個懶,今天就差點爬不起來,仿佛只有一直累下去,才不會更累。
“下個月6號休息一天吧,”谷嶼換成了輕快的語調,“我過生日開爬梯,邀請你來玩!”
我第一反應就是拒絕:“玩不到一起吧?”
“不用跟他們玩到一起,你只管來吃自助大餐。”
谷嶼挑挑眉毛:“大——餐!”
我被逗笑,然後答應下來。
一上午過去,遲潮沒來。
中午萬年不變地嗦粉。
下午我剛把沈錄的訂單搬到谷嶼的車裏,遲潮來了。
谷嶼完全看熱鬧不嫌事兒大,上車前對我揚聲喊:“老板,你上午都累到暈過去了,下午還是早點關門回家吧!”
我驚得啞口無言。
遲潮穿着工裝,一只手揣在褲兜兒裏,他居然還信了,問我:“累到暈過去?”
“沒有,沒那麽誇張。”我轉身回店裏,心髒怦怦跳,遲潮是一個人來的。
“你趕時間嗎?”我站到收銀臺後面去。
“怎麽?”他像領導視察似的,挨排看我的面包們。
我說:“你要是不趕時間,我現做甜甜圈給你,新品,你幫我嘗嘗。”
再補充:“你要是趕時間,就下次的。”
遲潮晃到我面前了,這是我第一次希望店裏不要進客人。
“要多久?”
“面團是醒好的,最多最多二十分鐘。”
遲潮點頭:“那你做吧。”
我笑起來,他媽的,太開心了。
“那你進來,”我擡起桌板,側身讓開位置,“有客人來的話,你幫我結賬。”
遲潮很幹脆地就進來了,沒說“不行”,也沒說“怎麽結”。我猜這個收銀電腦對他來說,就像過家家的玩具那麽簡單,看一眼就能知道如何使用。
遲潮坐到高腳椅上。
我則進入烘焙間,戴上口罩,穿上圍裙,洗手,拿出面團整形,開油鍋。
新品是甜橙跳跳糖粘粉,以及甜橙果醬注心兩種口味。
每樣做了四個,我自己吃兩個,其餘的都給遲潮拿走。
隔着玻璃,我知道遲潮在看我。
以前我還是學徒的時候,就很喜歡看老師親手教學,動作行雲流水賞心悅目,雙手宛如有魔法一般。
希望我能像我的老師一樣,憑本事把遲潮也給迷住。
面圈下油鍋時,店裏來客了。
我握着長筷探頭探腦,耳朵也豎起來了,聽遲潮用客氣的聲音說:“一共六十八元,我掃您。”
還有撐開手提袋的窸窣聲。
我真是,要把嘴角笑到太陽穴去。
送走客人,遲潮側身靠到了玻璃上,歪着頭看我把甜甜圈撈出來放到濾油架上。
“被油濺到過麽?”他突然問我。
剛剛一直沒有聊過天,我擡頭看他一眼,才“嗯”道:“燙傷、刀傷都受過,但都不嚴重,兩三天就好了。”
遲潮又不作聲了。
那我就繼續我的收尾。
我很享受這樣的時刻,如果遲潮每天都能來看我做面包就好了。
完工時,時間還沒到二十分鐘。
我把可愛的胖圈圈分別放進兩個托盤裏,從玻璃窗下方直接推出去給遲潮。
摘除掉烘焙間裝備,我重回收銀臺裏。
“好吃嗎?”我拿起一個咬一口,濃郁卻不甜膩的果醬立刻化開在我嘴裏。
遲潮吃完一整個才滿意地誇道:“好吃。”
我們站在一起,共享同一種口味的甜甜圈。如果此時有客人來,估計會驚訝吧,多像兩個背着老板光明正大偷吃商品的店員啊。
于是我擡起桌板,把遲潮趕出收銀臺。
“都給你拿走,”我撐開手提袋,嘴巴吃了甜的就要說點酸話,“拿回去給你女朋友也嘗一嘗。”
遲潮沒接話。
我不知道得意個什麽,又問他:“下個月6號有空嗎?”
這回接話了:“有事?”
“你休息就有,不休息就沒,不重要。”
“你說清楚就有。”
我樂不可支:“那好吧,我說,6號谷嶼過生日,邀請我去他的生日爬梯。但我一個人都不認得,怕生、怯場。”
谷嶼是誰,在喝羊湯的那晚我已經跟他介紹過了。
遲潮拎起袋子,準備要走。
我急道:“我說清楚了,有空沒有啊?”
遲潮又順手拿走我一個菠蘿包,這才道:“有。”
作者有話說:
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