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自毀
第28章 自毀
28.
一直到見面, Emily都沒有和邢易聯系。只在前一天發個問號,得到她正面回複後,才甩過來一條地址信息。
周嘉忱在華京有不止一臺車,被開走一臺, 還有第二臺。
前往那個私人會所路上, 邢易一直興致不高, 他看了眼,問:“都有什麽人?”
“我朋友肯定在,剩下的......可能會看見季庭。我不确定, 我和他很久沒聯系了。”
上次季奶奶生日宴之後,他們再也沒有過任何聯絡。但以Emily的號召力, 說不準會來。
過了會兒到後,他真的在場。
“昨天從英國飛回來的。”季庭和周嘉忱寒暄時無意提到,悄然落入邢易耳裏。
“介紹一下,這是我朋友Emily。”邢易語氣平淡又自然, 話音剛落,就聽到她接上一句。
Emily:“是朋友?”
才一句話,她倆就要吵起來的架勢。周嘉忱沒想到已經進展到這個程度,過了很久,才出聲同那個女人問候。
語氣已經有所收斂, 盡管她們有矛盾, 約在一起見面還維持這樣劍拔弩張的氣勢,像存心找她不痛快一樣。這讓周嘉忱不舒服。
“有話直說吧。”他少有的冷下臉,聲音冷淡極了, 邢易聽到都微皺眉看了他一眼。
Emily哼笑一聲, 不緊不慢地點了一根煙,走到旁邊沙發坐下。
幾人圍坐, 各有各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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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庭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只坐在那,指尖一圈一圈轉着打火機。
僵持許久,邢易出聲:“說吧,讓我做什麽。”
Emily深吸了一口煙,吐出眼圈,眸中情緒暗湧,沒立刻說話。
周嘉忱很少見邢易低聲下氣地對誰,從來都是不舒服就回怼,連趙晟泉那樣有權有勢的公子哥都随便得罪。但此刻在場的這個女人,明明态度那麽惡劣,那樣針鋒相對,邢易竟然像一團棉花一樣毫無反應。
他的這些情緒沒有收斂,被Emily看在眼中。
“不急。”她笑笑,“這才剛剛開始,喝點吧?”
看向季庭,他無所謂地點點頭。
邢易沒拒絕,嗯了聲,有人過來倒酒,身邊這人的杯子被裝的很滿。
她很自然地伸手推開,“他不喝。”
如果不說這句,Emily或許不會這麽有興致。不過既然找到弱點,她必然不會輕易放棄。
“不行啊,今天桌子上一個杯子都不能少。”
邢易放在桌底下的手微微握緊,“你非要這樣?”
“還好吧。"Emily說,“我不過分吧。喝酒而已,你難道不會?”
周嘉忱正好說話,被邢易打斷,“他喝醉了誰送我回去?”
Emily眨了眨眼,似笑非笑。
邢易看了眼杯子:“我喝。”
Emily沒說話,眼神有些懷疑。
“他的給我。”再重複一遍,她直接拿起杯子灌了一杯,喝得太急,咳了幾聲。
季庭在旁邊看着,見她微皺嗆咳時,身體下意識有反應,想立刻前傾抽紙巾遞過去。不過,這個念頭很快就被自己打消。就那樣巋然不動,看着她深陷狼狽。
不像季庭這麽冷漠,周嘉忱絕不允許邢易再委屈多一秒鐘。他直接把她手裏的杯子奪走,砰一聲砸回桌面上,其餘兩人都猛地震了震身,眼瞳微顫地看向聲音的源頭。
周嘉忱很少生氣,但這會兒他的情緒似乎到了某個極限。他将邢易伸來想壓住自己i的手輕擋下,随後用截然相反的語氣對Emily說:“有什麽要求直說,做了也沒用就別浪費時間,溜人很好玩?”
Emily和邢易的神色都變得有些古怪,尤其是Emily,看看周嘉忱,又看一下邢易,心中有了一個懷疑,但不太确定。
邢易站起身,“這事你不要管。”
本身她和Emily之間就有很多他不知道的舊事,加上這次和Emily再接觸的原因也有他,沖突由他挑起怎麽都不合适。
“什麽情況?”Emily笑着問,“你倆在我面前□□/白/臉/呢?”
周嘉忱:“看來你今天沒打算解決問題,只是想羞辱人。”
Emily:“她羞辱我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哪裏快活,用得着你在這審判?”
見情況不對,邢易剛要開口把火轉移到自己身上,就被Emily直接打斷。她滿不在乎,直戳痛點,“怎麽?你為他做了件這麽偉大的事情,沒想着邀功嗎?”
周嘉忱神色微怔,略有遲疑地看回邢易。她眼神有些閃避,其中的心虛和回避無法掩飾。
所以,這個女人說的是真的?
邢易來這裏是為了自己?
所有人都在等待一個結果,邢易卻沒有回答,徑自拿起桌上的酒,一杯又一杯地喝下去。
等桌上酒杯都見底,她才擡頭看向Emily。
“舒蝶,我和你的事情,不要再牽扯別人進來。如果你不願意幫忙,還是覺得當年的事情過不去,今天之後我們就再也不要見面,以後都當不認識。”
“當不認識?”舒蝶聲調忽然拔高,手微微抖動,“你跟我說裝不認識?我們兩個認識多少年,說不認識就不認識,你能做到嗎!”
邢易微抿了下唇,反問:“不然還能怎麽辦?你還想怎樣?”她往旁邊瞥了一眼,周嘉忱也已經變成沉默的一方,靜靜地注視着自己。收回視線,繼續說:“這兩天耍我你應該也出夠氣了,今天就當給鬧劇收個尾,以後——”
“邢易!”舒蝶打斷她,眼眶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有點發紅,“我不是來聽你說這些的,如果是這樣,你拉下臉重新來找我有什麽意義!”
她剛才已經把自己的意圖點破得差不多,邢易沒藏的那麽嚴實,回答她:“還人情,我跟你說過了,實在找不到意義,就把這個當成意義吧。”
“那我呢?”舒蝶走上前靠近她,周嘉忱下意識往前側身,把人擋住,将邢易護在身後。
舒蝶:......
“當年的事,我再向你道一次歉。”邢易啓聲淡淡說,“但這不代表什麽,畢竟你說的話也沒多好聽。放下仇恨,不代表你沒給我帶來過傷害。”
她起身,坐着喝了很多酒,膝關節軟了一下,往前用力墜了一下,下一秒被周嘉忱一把拉起來,穩穩扶住。
舒蝶的思考能力都停留在邢易最後說的那句話,愣愣地看着邢易被周嘉忱扶往門口的方向。
以為他們兩人要走,結果季庭忽然站起來,望着周嘉忱的背影:“你這樣我哥知道嗎?”
邢易和季珩并不熟悉,所以,他這句話是沖着周嘉忱說的。
周嘉忱轉頭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心裏打什麽算盤,冷聲問:“知道又怎樣?她是你的附屬品嗎,因為和你有過一段緣分,永遠帶有你的标簽?”
季庭:“你敢說自己什麽時候喜歡她的嗎?你以為自己站在道德高地嗎,很沒品你真的。”
周嘉忱笑了聲,“跟你有什麽關系?你只需要知道現在我喜歡她,且這件事你沒資格管,你沒有任何立場。”
邢易大概把他們對話聽完了,喝了太多酒,她暈頭轉向的,小腿發軟,受不住酒勁。輕推了下身側人的手臂:“別理他了,先回去吧。”
“好。”
房間裏的兩人眼看着周嘉忱把人帶走,而他們兩人都各自受挫,陷在沙發裏進入死寂一般沉默狀态,盯着桌面上的空酒杯發呆。
舒蝶想了很久,看了眼旁邊在點煙的季庭,“我當初說的難道不是實話嗎?”
季庭看了她一眼,點頭認可。不過,幾秒後,他補充:“但她說的也是實話。”
他們再次沉默。
到底誰對誰錯啊?根本說不清。
...
高考結束的夏天,季家莊園。
邢易一身緊束的騎馬裝,纖細的手臂戴着窄袖,短衣長靴,利落大方。在大草坪上繞了幾圈後,翻身下馬,小跑到旁邊早已歇菜的舒蝶身邊。
“剛才看到了嗎!我已經能過障礙了!!”邢易一副求誇誇的樣子,滿懷期待地看着早已躺在長椅上的懶蟲。
舒蝶不勝其擾,把臉上蓋着的太陽帽拉下來,“看到了,易易你就是最棒的!真有天賦——”
“一眼都沒看!”邢易得出結論,瞪了她一眼,“你看看這草坪,哪裏有障礙,這不是一望無際嗎?”
舒蝶壞笑一下,一不小心露出破綻。
季庭跟家人聊完天,從屋裏走出來,手裏拿着一瓶重要日子才開的貴酒。
舒蝶:“哇季庭,你幹嘛!你這是遇到什麽好事兒了,這種酒都舍得給我們喝?”
季庭把酒倒進高腳杯,第一杯放在邢易跟前,淡定地回說:“剛才收到L大offer了。”
安靜兩秒,舒蝶和邢易都驚呼一聲,忙道恭喜。
舒蝶:“其實我覺得這事兒根本沒有懸念的,不過儀式感還是不能少!恭喜啊季小少爺,有書讀了!”
季庭:......
這是什麽話。
比起舒蝶這邊的激動,邢易相對來說淡定一些。季庭把酒倒完後,就走到她邊上坐下,随後輕輕用肩膀撞了撞她,低聲問:“怎麽了?”
他非常擅長觀察別人的情緒,邢易這會兒顯然不是最高興的狀态。反之,她好像有心事。
邢易撇了撇嘴,道:“沒有啦,就是想到以後我們倆要異國戀欸......很辛苦的。”
季庭微斂了下眉。
在前程和愛情之間,他毫不猶豫地暫時忽略後者,必須要将學業事業處理好,再顧及兒女情長。異國戀的問題,他并沒有多想,不過今天被邢易開了這個頭。
早在他準備申請國外大學的時候,邢易就總是時不時想到這些。網上總是有很多網友分享自己的戀愛經歷,異地戀本身就十分艱難,何況還是遠隔千裏的異國。
邢易總覺得沒有安全感。
舒蝶在旁邊觀察了一下,開口緩和氣氛:“簡單啦!讓季庭一有空就包機回來看你!”
“可是這樣他很辛苦的。”邢易低頭摳着手指頭,聲音壓低,帶了極微弱的哽咽,只有季庭聽到了。
季庭想了很久,忽然問:“要不你也考出國?材料我可以幫你一起準備,到時候我們兩個都在國外,就不會有你擔心的問題了。”
舒蝶聽後立刻點頭附和:“對啊!國內的大學感覺都很死板,還不如出國咧。申請材料那些,實在不行就找人幫幫忙咯,潤色一下你的簡歷,加上你的專業成績應該問題不大吧?”
他們不是學這一方面的,對藝術類的申請還是有壁。邢易只簡單地回絕說“不是的,這樣不行。”
舒蝶:“有啥不行的!讓季庭随便找個人幫你找個學校就好啦,又不難,他家在國外應該認識很多人脈。”
邢易微蹙眉:“怎麽能随便找......”
雖然她成績不頂尖,但也絕對不是差的那一撥,自己申請學校絕對綽綽有餘,不用靠所謂的關系。
舒蝶:“哎呀,随便啦~上個大學就是用來享受的。”
邢易并不贊同:“我不這樣想,不想放過任何一個進修的機會。”
“難道你以後真要去拉小提琴嗎?別做夢了,這種抛頭露面的事情,你爸媽不會同意的。而且,到時候你跟着季庭,肯定是要當賢內助的啦!”
邢易越聽越覺得不對,這完全是在否定她自己的價值。不過舒蝶和她是很好的朋友,或許這是她自己的認知和選擇,邢易沒打算一直糾結,于是就看向季庭,轉移話題說:“就算異國戀也沒關系,我們一起努力克服障礙!”
她期待地看着季庭,試圖從他身上找到一些力量和安全感,可是他在這時候忽然沉默了。
邢易感覺到自己心跳漏跳了一拍,卻還是強忍着,等待他的反應和回答。
過了不知多久,季庭幾乎是陳述命令語氣地說:“我晚點給中介朋友打個電話,問問藝術學院申請的流程。應該沒那麽難,畢竟不是什麽很重要的專業。”
“你這話什麽意思?”邢易一瞬間覺得自己太陽穴抽痛,不可思議地看着他:“你想讓我出國嗎?還有,什麽叫不是重要專業?你在歧視嗎?”
季庭耐着性子:“隔着這麽遠的距離怎麽談戀愛?對着屏幕早安晚安四年嗎,異國戀不是這麽容易做到的事,我沒辦法給你承諾。”
邢易表情肉眼可見的失落,繼續聽他說:“所以我覺得你出國對我們倆都好。”
他只回答了第一個問題,沒回答第二個。
邢易從他的反應中看到了答案。
是的,他的确專業歧視。他學的理工科才是有難度有作用的好專業,而她這個藝術生,只需要随随便便找個書讀,反正最後都是嫁為人妻,喪失價值。
舒蝶見邢易沉默,附和季庭道:“對啊,異地戀真的很難頂,你受不了的。反正你遲早跟着季庭的,學那麽精幹嘛,怕季庭以後養不起你嗎?”
又來一盆冷水,每一下都直擊她雷區,邢易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明明大家之前志同道合,可現在為什麽覺得他們無法溝通?
邢易穩住自己的情緒,盡量不要在他們兩個人的氣勢下落下風。聲音微微顫抖地問:“所以因為季庭,我要放棄自己更好的未來,從現在開始就做好一個季太太的本分是嗎?”
舒蝶喉中一噎,沒說上話。
“真的是為我好嗎?”邢易苦笑一聲,表面上十分平靜,心裏其實已經快爆炸,說出來的話也帶着利刺,“淨出自毀前程的陰招,你們倆打的什麽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