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心上
第29章 心上
29.
原本輕松愉快的氛圍陡然變得這樣凝重, 馬場的叔叔默默牽着繩将馬拉回去,不在草坪多逗留。
邢易說完那兩句話,季庭和舒蝶都懵了十幾秒,看着她不知該說什麽。
舒蝶先反應過來, 說:“你怎麽把話說的這麽難聽啊?我說的就是實話啊, 而且也是你說不喜歡異國戀的, 矯情什麽啊!”
邢易:“不是誰都要做別人附屬品的,那是差的無路可走的人的退路,不是我的。”
季庭看過來, 神色仍然沒有檢讨的意思,并不認為自己說錯了什麽:“易易, 你冷靜一點。之前确實沒有認真考慮這個問題,現在看我們一起出國可以互相照應,也可以保持感情穩定,是最好的選擇了。”
“現在把話說的這麽好聽了。”邢易低笑一聲, 顯然沒有領情,“你們倆剛才說的那些才是實話,下意識說出來的,我的專業不入流,你的學歷是靠自己本事争取的, 我的學歷随便找關系弄個大學就好。季庭, 你根本看不起我,我沒你想的這麽差。”
舒蝶:“看不看得起重要嗎?是你先談的感情問題,現在又來糾結這個, 不覺得很好笑嗎?”
邢易冷哼一聲:“當然重要。如果你覺得無所謂, 你索性大學都不用考了,現在就準備做準太太, 一到年紀就領證結婚生子,過你的貴婦生活。你願意嗎?”
舒蝶眼睛微瞪大,啞口無言。
“你自己不願意,還一直勸我這樣,難道不是在出陰招嗎,有什麽好生氣委屈的。”邢易低嘁了聲,“虛榮地要一個國/外/文/憑,好顯示自己與衆不同高人一等。回頭比你優秀的問起,你說是水文憑;比你差的你說你是國外學歷高高在上,有什麽好炫耀的。”
舒蝶:“我什麽時候這樣說了!”
邢易:“你沒說,你是這麽想的。”
“你瘋了!”舒蝶尖叫一聲,指着她氣憤到極致,“如果不是季家,有你們邢家什麽事!好不容易攀上高門你就知足吧。”
“我不像你,沒了男的就活不下去。”邢易低垂着眼,輕描淡寫地把這件事講出來。把躺椅上自己的包背好,擡步往門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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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已經在準備晚餐,有邢易最喜歡吃的菜,不過今晚大概是吃不到了。
或者,可能以後都吃不到了。
傭人悄悄進屋跟季奶奶說了外面争吵的事情,老人家走出來時,邢易正好在往門口走。出聲叫住,“易易,怎麽走了!晚上留下吃飯啊——”
她拄着拐杖努力往外走,邢易怎麽都不忍心直接離開,于是回頭走過去,解釋說:“奶奶,今天不太舒服我先走了。”
“是不是季庭說了什麽惹你不高興了!”季書香皺着眉,一副要狠狠教訓孫子的模樣,“我把他喊來,一定給你道歉,道到滿意為止!”
邢易:“不用了奶奶。”
兩人對話時,季庭已經在走過來。面色不大好看,卻知道這時候不能躲着。
季庭不想讓家裏人擔心,尤其是奶奶。
“她今天身體不舒服,我等會送她先回家,奶奶你別擔心了。”
季書香半信半疑,季庭也朝邢易使了個眼色,似乎是想息事寧人。只是邢易還在氣頭上,不可能不明不白地就原諒他。于是搖頭退後半步,“不用了,我自己回。”
季庭微怔住:“那我讓司機送——”
“不用了。”邢易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說:“不需要。”
她再和季奶奶說了幾句,就徑自往門口走。提前打好車,出門就上車離開,頭也不回。
舒蝶在那心情也不好,和季庭兩個人陷入低氣壓。季書香看着遠去的車子,聲音從剛才的慈祥和藹,轉而成嚴厲,把季庭叫進書房。
不知裏面講了什麽,只知道很快裏面就傳出砸碎玻璃杯的聲音,季書香大發雷霆罵了很久,大約半個小時後,季庭才從書房出來。
等邢易回到家,手機裏多了幾條信息。
-【/圖片】
-【coffee說很想你。】
點開,是那只小博恩山犬咬着玩具魚仔的照片。眼睛水汪汪的又大又圓,傻愣可愛。
放在以前,邢易看到這種可愛照片就不會再和他生氣,兩個人好好把問題梳理一下,就不再糾結。
但今天這個不一樣,邢易原本毫無壓力毫無防備的生活,突然敲響警鐘。如果什麽都聽別人的,沒有自己主見,以後進了火坑也追悔莫及。
這不是小事。
季庭不反省自己的錯,而是用一只小狗就試圖抹平,足以見得他仍然沒有将這件事放在一個足夠重要的位置。
邢易點開聊天框右上角三個點,從聊天記錄裏點開日歷。從他們在一起到現在,就算再忙,他們都會聊天。從沒有間斷的一天,邢易差點以為自己找到了真正的愛情。
自嘲地笑了一聲,她往回退到聊天框,冷靜地打下幾個字後,沒有等他的回複,就先删了好友,
兩個人最後的對話,停留在——
-【現在開始它是一只普通的狗,你也一樣。】
-【我們的關系不再具備任何特殊性】
...
周嘉忱把她送回酒店時,聞嵩和郝茗正坐在客廳裏看電影。推開門的一瞬間,兩個人在沙發上忽然動作很大,郝茗臉上微微泛紅,聞嵩也不太自然。
不過周嘉忱暫時沒功夫管他們剛才在幹什麽,扶着醉醺醺的邢易直接回了她的房間。在郝茗有些懵的眼神下,拉開門探身朝外面說:“聞嵩,幫忙煮碗醒酒湯。”
聞嵩懵了一瞬,随後站起來,手不着痕跡地扯了一下褲頭,“哦,行,我現在煮。”
郝茗:“易易怎麽了?”
周嘉忱正準備關門,聽到後模糊道:“被人灌醉了。”
門砰一聲關上,郝茗還是沒反應過來。
啊?誰敢灌邢易酒啊!當初在許藍藍媽媽結婚的婚宴上,一群有權有勢的老東西想欺負她都沒得逞。不過周嘉忱不想說,還是不多問了。
她把客廳收拾了一下,抽了好幾張紙巾把一團東西裹住,扔進垃圾桶,之後拿起外套回了自己房間。
此時邢易房中。
她喝的醉醺醺的,很困。沾床就沒忍住合上眼,說無論如何都先睡一覺。
周嘉忱沒法,在旁邊沙發上坐着等。煮好的醒酒湯就放在桌子上,熱氣騰騰地向上飄着白煙。
半個小時後,邢易自己醒了。
睜開眼,緩緩擡起右手,手背貼額頭試圖降溫冷靜。
就知道跟舒蝶再見面不會順利,她們絕對會吵架。問題不能從源頭解決,不可能對對方有好語氣。
腦子緩慢轉動,過了很久,她才用手肘撐着床支起上半身。想洗澡沖掉酒味,視線一偏,被沙發上坐着的人吓了一跳。
“啊!”
邢易一驚,手猛地滑了一下,沒穩住身體,直接從床上滾了下去,咚一聲砸到地上,一聲哀嚎。
“......”
周嘉忱起身走過去,又氣又好笑,“笨手笨腳。”
“你跟個鬼一樣坐在那裏吓唬誰啊!有病......”
“......”
以前沒發現,她這張嘴罵人很厲害。
邢易:......
周嘉忱把人扶起來,拉到床邊讓她坐着緩一緩。邢易順着他的動作坐下,跟前的人卻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
此時此刻的場景似曾相識,幾天前,他們兩個也是在床邊和牆之間逼仄的空間對話。只不過上一次圍繞着趙晟泉,這一次換成季庭和舒蝶。
“舒蝶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周嘉忱長驅直入,不繞彎子。
邢易微愣,沒想好回答的說辭,能拖一點時間是一點,反問:“什麽話?”
周嘉忱不急也不催,慢慢引導:“你找她是因為我嗎?”
“不算。”她說,“只有一部分原因。”
“除開我的原因,你為什麽找她?你們看上去水火不容。”
邢易并不否認:“誰知道呢?在熱榜看到她動态,ip正好在華京。”默了默,“現在想想,可能當時腦子抽筋了。”
周嘉忱擅長抓重點,得知了關鍵信息:“她在網絡上有很高知名度嗎?”
這個問題直接和周嘉忱産生聯系,邢易在回答前還是猶豫了一瞬,只是,看着他溫和卻需要得知一個答案的認真神情,最後還是說了。
“舒蝶英文名是Emily,在英國學設計,機緣巧合在網上走紅,幾年時間,現在沉澱成時尚區的頭部博主,國內外粉絲都很多。”
周嘉忱不太關注這些,但聽到“時尚圈”時,他心裏已經隐約有了個猜測。
不敢相信,也不知道理由。邢易這幾天和他關系稍微緩和了點,但不至于為了自己求別人的程度。
過了一會兒,他才重新啓聲:“所以,她說的是真的嗎?”
邢易知道他在問什麽,低垂着頭,手裏捧着醒酒湯小口小口地喝着。
周嘉忱慢慢等,視線沒有離開過一秒鐘。
終于等她磨磨蹭蹭喝完,才聽到答案。
“是。”邢易給了肯定的回答,不過立刻有新補充,“但代表不了什麽,我恩怨分明。你之前幫過我忙,現在我能做點什麽回饋一下就盡早做了,免得以後再找機會。”
她說完話,周嘉忱遲遲沒有回複。他就那樣靜靜地凝着她的眼,邢易被看的不自在,別過視線,再挪回來,他還是保持着剛才的樣子,一直盯着自己。
終于忍不住,邢易啧了一聲,擡手輕拍了一下他肩膀,“別這麽看着我!!”
“BC和ML我不可能站BC,順手幫個忙而已,你別放心上。”
周嘉忱緩緩點頭,重複她說的話:“我別放心上。”
邢易:“對啊......”
周嘉忱:“受這麽多委屈,又是被灌酒又是當司機,難聽話聽盡,還扯出這麽多陳年舊事惹你傷心難過。”
他說得慢,低沉的聲音微啞,深邃眼瞳中聚着從沒見過的認真。
“邢易,你讓我不放在心上——”
“真的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