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錦杪生來便是金尊玉貴, 何曾做過伺候人的活?

不管她将身邊的兩個小丫鬟觀察得如何仔細,做起事來還是笨手笨腳的。

傅盈卻一口咬定她是故意的,說她是在趁機報複。

有那麽一瞬間, 錦杪真想把手裏的熱茶潑到傅盈身上,讓他知道什麽叫做故意。

幾趟下來,錦杪累得滿頭大汗,好在傅盈歇下了, 不然她還得忙前忙後。

尋了個角落坐下歇口氣, 錦杪一邊用手扇風,一邊打量這艘船上的人。

看起來, 他們好像都是傅盈的人。

雖然不知傅盈是做什麽的,但有一點她能肯定,就是傅盈不畏懼皇室。

這樣一個人, 她該怎麽做才能逃走?

就算她有法子逃走, 可裴臻呢?

他還在昏迷當中, 難道要她将他扔下?

錦杪忍不住嘆氣, 到底該怎麽辦啊……

涼風拂過河面而來,帶來一陣清爽,錦杪阖上雙眸, 享受她這兩天在船艙裏不曾感受過的惬意。

忽然,她意識到一件事。

現下自己并沒有被困在船艙, 她可以在船上到處走走, 說不定能找到裴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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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杪走了兩步, 心裏陡然冒出一個猜測,有沒有可能傅盈在騙她?

就是裴臻根本沒在船上。

不是沒這個可能。

奇怪的是, 她既希望裴臻不在,又希望他在。

錦杪搖搖頭, 不讓自己再多想,越想越頭痛,難受得緊。

找一圈下來,就知道裴臻到底在不在船上了。

錦杪以為她可以到處走,沒曾想到處都有傅盈的人。她想開門,對方就會告訴她:“沒有主子允許,姑娘不得進入。”

剛遇見這個情況時,錦杪猜測裴臻在裏面,他們才不讓她進。等她多走幾個房間,才知道凡是需要打開的地方,她都不能進。

那還有什麽好找的?

不如回去躺着。

錦杪很快就做出了決定,回了她自個兒的房間歇着。

她這邊剛躺好,就有人向傅盈禀告去了。

傅盈覺少,但他很喜歡躺着閉上眼睛休息。

不熟悉他的人見他這般,便會以為他睡了。

傅盈在休息時,不許任何人打擾,但這次卻破天荒地吩咐人盯着錦杪那邊,随時向他禀告那邊的情況。

看來他是太久沒遇見過有趣的事了,逮住個稍微有點意思的人,他就來了興致。

聽完下人的禀告,傅盈笑了。

不斷将自己所在乎的東西暴露出來,只會讓別人更好地拿捏自己。

瓊陽公主啊,我要是将裴臻還給你,那我不是傻嗎?

他這些話要是說給少女聽了,少女怕是會氣到頭頂冒煙吧。

傅盈想着想着,樂出了聲。

等到了晌午,少女來伺候他用膳,傅盈不緊不慢将心裏話道出了口。如他所料,少女氣得不行,瞧瞧那眼神,跟刀子有一拼,恨不能把他給生吞活剝了。

傅盈好心情地吃了一大碗米飯,目光掃過餘下的一桌飯菜,“賞你了。”

這會兒聽見傅盈大發慈悲的語氣,錦杪很想掀了整個桌子,砸他臉上。

這人真是惡劣到極致!

她氣都氣飽了,哪兒還吃得下什麽東西?

待傅盈一走,她就将吃的分給了其他人。

沒過一會兒,傅盈又叫她過去伺候,這次是研墨。

自她進門,傅盈就在低頭作畫,不曾搭理她。

午後總是很容易犯困,錦杪小心翼翼打了幾個呵欠,不知不覺間,眼尾濕潤,洇染了一層薄紅。

再次打呵欠時,錦杪和傅盈四目相對,傅盈挑了挑眉,“很困?”

錦杪沒吭聲,她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簾繼續研墨,心想你不都看在眼裏嗎?

傅盈擡手指了個方向,“那兒有冰,去拿一塊握着吧。”

“不困。”錦杪腦袋搖得跟撥浪鼓有一拼。

傅盈被她逗樂,倒也沒再說什麽,低頭繼續作畫。

半個時辰後,傅盈放下毛筆,揉了揉酸疼的肩。

他回首發現少女不知何時趴在桌邊睡着了,手上還捏着墨錠。

墨錠該是在硯臺裏待着的,這會兒卻貼在了少女臉上,白淨的小臉變得跟那花貓有一拼。

傅盈忍俊不禁,他再度拿起毛筆,在少女臉上輕輕畫了幾根胡須,滿意地進行一番欣賞後,便出了房間。

-

錦杪醒來發現房間裏只有她自己,于是她放下墨錠,舒服地伸了個懶腰,準備出去。

目光不經意瞥見傅盈作的畫,錦杪額角一跳,她将蓋在上面的宣紙拿開,露出畫的全貌。

畫中人雙手叉腰,一副生氣姿态,頭頂還冒着幾縷煙。

雖然傅盈沒有将人的模樣畫出來,但錦杪莫名覺得傅盈畫的是她。

除非船上還有另一個和她打扮一模一樣的人。

傅盈此人,還真是惡趣味。

錦杪出了房間後,發現每個人見了她,都一副憋笑的樣子。

是她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錦杪摸了摸臉,低頭一看手上,心裏立馬咯噔一下。她忙把頭低下,快步回了房間。

從銅鏡裏看見自己花得不像樣的臉,錦杪捏緊了拳頭。

待到晚上去伺候傅盈用膳,她完全沒給好臉色。

傅盈屈指敲敲桌面,問她還想不想讓裴臻活着了。

她冷笑一聲,“這不都看您的心情嗎?”

傅盈語塞,他不明白錦杪怎麽突然就變成了現在破罐破摔的狀态。

沒意思。

傅盈沒了胃口,吩咐人去将裴臻請過來。

-

裴臻後腦勺傷得狠,傅盈又沒讓大夫給他看,昏迷到今日才慢慢醒過來。

他如今身體虛弱得很,別人輕輕一推,便能将他推倒,更別說出了船艙,到外面找人。

與守門的下人一番周旋後,裴臻累得不行,後腦勺的傷口似乎開裂了,針紮似的疼蔓延開來,讓他無力再去周旋,不得不坐在地上喘口氣。

可是沒歇多久,就來人将他架了出去。

裴臻沒力氣去掙紮,任由他們帶他去哪兒。

恍惚間,他被扔到了地上。

這間屋子很涼快,同他所待的船艙比起來,簡直就是一個天堂一個地獄。

裴臻吐出一口濁氣,緩緩擡起眼簾,只見一道倩影朝他奔來,伸手扶起他,“你還好嗎?”

熟悉的甜香讓裴臻散亂的意識逐漸聚攏,他看着面前的少女,疲憊的眼神裏逐漸有了亮光和生氣。

“奴才沒事,殿下可好?”

“我沒事。”

錦杪一邊搖頭,一邊将人從地上扶起來。

房間裏的椅子,她不敢讓裴臻坐,怕傅盈借題發揮。

索性就讓裴臻靠在她身上,她一只手環住他的腰身,另一只手從前面抱住他。

前後固定,以防人倒下。

可她高估了自己,當裴臻整個身體的重量壓過來時,她就像那被釘到土裏的木樁,正在一點點往下陷。

錦杪咬牙穩住,看着懷中臉色慘白的裴臻,她對傅盈說:“麻煩你讓大夫給他看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他剛才不是說沒事嗎?”傅盈皮笑肉不笑。

“他那是為了讓我放心,傅公子、傅大善人,求求你了!”錦杪伸手摸了一下裴臻的額頭,那叫一個滾燙。

傅盈覺得好笑,“不為了你自己求我,反倒為了一個奴才求我,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天下奴才多的是,他死了,換一個便

是。”

“不一樣!”錦杪脫口而出,她看着傅盈,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求求你,救救他!”

傅盈冷眼瞧着,不為所動,直到少女急得快給他跪下了,他才皺了皺眉開口:“你倒是說說他有什麽不一樣?”

“裴臻八歲成了名滿帝京的神童,十六歲高中狀元,如果不是被滅了十族,他定然前途無量!這樣一個人若是早死,是天下人的損失!”

錦杪擔心裴臻死掉,張口便把一直以來壓在心裏的話說了出來。

準确來說,她是在說出口的一剎那才想清楚了一些事。

她為什麽會反感裴臻低眉斂目?

又為什麽不喜歡他自稱奴才?

因為他是天之驕子,不該這麽卑微。

錦杪不知道她的這些話能不能打動傅盈,她只想讓傅盈知道裴臻是個有用的人,死了太可惜。

裴臻昏昏沉沉地靠着少女,他此刻連說一句話的力氣都沒有,聽見少女為了他去求別人,他的心似在經歷淩遲。

他的殿下是驕傲的,實在不該如此。

裴臻費力地擡起一只手,輕輕擦去少女臉上的淚水,聲音微乎其微,“殿下,奴才睡一覺就好了。”

“好什麽好?知不知道你臉現在比紙還白!”錦杪吼出口後,越發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瞧見少女傷心,傅盈沒由來地煩躁。

按理來說,有人在他面前這麽哭,早被他給扔出去了。

但他這會兒,竟然是在想有什麽法子能讓她開心起來。

真不知道是着了什麽魔了。

傅盈靠在圈椅上,摁了摁發疼得厲害的額角,吩咐人去請大夫過來。

裴臻後腦勺的傷口得到處理後,傅盈讓人把裴臻送回去。錦杪不肯,她擋在裴臻跟前,“我來照顧他!”

“別忘了你也是傷患。”傅盈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錦杪目光堅定,“沒問題,我可以照顧好他!”

傅盈無言凝視少女半晌後,吩咐人将裴臻送到少女房間去。

人走之後,房間裏針落可聞。

黃掌事站在門口,欲言又止。

傅盈瞧見,擰眉道:“有話就說。”

黃掌事走進房間,道出心裏的疑惑,“她就是您成就大業路上的一塊墊腳石,您何苦待她這麽好?”

他待她好麽?

傅盈想了想,好像是挺好的。

要說為什麽,除了覺得她有意思,大概就是因為她讓他想起了母後。

傅盈緩緩閉上眼睛,回憶起了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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