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這時, 外面有宮人走過。徐貴妃又如剛才一般撲了過去,口中喊道:“瓊陽、母妃的乖女兒……”

錦杪心如刀絞,方才以為母妃是認出她來了, 原來程菁說的是真的。一呼一吸間都帶着撕心裂肺的痛,錦杪再度看向程洵,“還請程大人越快越好。”

“一定。”程洵颔首。

錦杪如今最想做的就是一直陪在母妃身邊,但眼下她的處境不允許這麽做。

待了約有一刻鐘, 她就跟着程洵離開了, 卻在宮門口遇見了要進宮的裴臻。

錦杪下意識将頭埋得更低,在心裏祈禱裴臻千萬不要認出她。

與此同時, 程洵借着打招呼,不着痕跡地擋在了錦杪面前。

裴臻神色淡淡,眼裏瞧不出情緒, 同程洵閑扯幾句, 便繼續朝裏走了。

就在錦杪悄悄松了口氣, 轉身跟着程洵往前走時, 裴臻餘光從她身上掃過,其中充斥着深沉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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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臻将将踏進宣室殿,便聽見如釋重負的一聲, “懷瑜,你可算來了!”

大楚剛定, 政務繁多, 禦案上的奏章只增不減。傅盈已有多日未曾好好睡過一覺, 今日那幫大臣又遞上來一堆折子。他是真不知道這些人怎麽有那麽多事。實在受不住了,他才讓裴臻來幫忙。

傅盈批完手裏的奏章, 禦筆一擱,揉着酸疼的肩膀起身, 一擡頭才發現裴臻的臉跟結了冰似的。

“這是誰惹咱們的裴大人不高興了?”

“微臣無礙。只是天太冷,凍得臉有些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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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臻走到位置盤腿坐下,接過小太監遞來的奏章開始批閱。

傅盈見他不多說,但也猜到幾分,揮手示意殿內伺候的人退下,才開口。

“可是錦杪惹你不悅了?”

二人在一起相處甚多。裴臻對錦杪的心思,傅盈自是看在眼裏。錦杪對裴臻嘛,他自然也是清楚的。想當初他還因錦杪眼裏只有裴臻,而不高興過。

“陛下很閑?”裴臻幽幽開口,頭也沒擡。

好不容易才得了空休息,怎就成他很閑了?況且他也是出于關心。傅盈撇撇嘴,識相地不再多說。

“朕到偏殿歇會兒。”

腳步聲漸行漸遠,直到聽不見了,裴臻才擡起頭。臉上似有寒霜覆蓋,雙眸則似窺不見底的深淵。他看着奏章,心裏所想的卻全是剛才所見。

殿下明明可以找他,為什麽選擇了程洵?

難不成在殿下心裏,他得勢之後,會報複她?

思索着別的事,下手不免重了些。

朱紅色在紙上暈開一大圈,格外醒目。

就像他在宮門口看見殿下與程洵有說有笑,狠狠刺痛了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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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杪回到公主府的第一件事便是詢問裴臻可有來過,或是他可有派人來過。

碧桃和玄英默契搖頭。

随後碧桃咕哝說:“姑娘您這要是讓裴大人知道了,他肯定會不高興的。”

錦杪也知道,所以她才要問啊。

她知道裴臻不告訴她母妃的情況,也不讓她去見母妃,都是為了她好。

但她不想這樣,那就只有辜負了裴臻的一片好心。

想到母妃如今的情況,錦杪就忍不住落淚,好好的一個人到底是經歷了什麽,才會被折騰成這個樣子。

“姐姐別哭,眼睛腫了很疼的。”玄英捏着絹帕,小心翼翼擦拭錦杪臉上的淚水。

錦杪搖搖頭,“我沒事。”

她現在想一個人靜會兒,就讓碧桃和玄英她們出去了。

歇在榻上,心裏盤算着和母妃離開帝京後,該去哪裏過日子。

不知不覺困意襲來。

錦杪睜開眼時,殿內燭臺已經點燃。

明晃晃一片,讓她眼睛有些疼。

翻了個身,錦杪張口就要喚碧桃和玄英,不料榻邊站了個人。墜在腰間的香囊是裴臻當奴才時,府上統一發的,沒想到他現在還戴着。

她忍不住提醒,“該換了。”

“奴才覺得挺好的。”話間,裴臻指尖撥了一下流蘇。

他就站在榻邊,見她醒了也不挪挪。錦杪沒法穿鞋,無奈她只能擡頭,冷不防撞入冷冰冰的眸子,想說的話全都卡在了嘴邊。

“怎的了?臉色這麽差。”

裴臻彎下腰身,伸手要為她穿鞋。錦杪下意識躲開,想要拿過鞋,“還是我自己來吧。”

鞋被大手捏得緊緊的,她拽了一下沒拽動。裴臻身上帶了氣,錦杪自然是感覺到了。可她不理解裴臻憑什麽把氣帶到她這兒。

拿不到就不穿了,光腳又不會死人。

錦杪徑直就要踩在地上,裴臻見狀握住她的腳,穿上鞋,聲音沙啞道:“從前奴才可以伺候殿下穿鞋,現在也可以。”

他仰起頭,方才眼裏的冰冷被真摯取而代之,眼尾泛着一抹惹人憐惜的紅。

錦杪心口泛起細細密密的疼,指腹輕輕摁在泛紅的眼尾,溫柔莞爾,“我知道。我只是心疼你。”

“殿下既是心疼奴才,又為何與程洵一起?程洵能給殿下的,奴才也能給。”

裴臻聲音愈發沙啞,隐約有些發顫。他眼周紅了一圈,一瞬不瞬看着眼前人。

錦杪如鲠在喉。

原來當時他認出了她。

“我知你是為我好,可我要的不是這樣。”

“奴才說了,會讓您盡快見到徐貴妃,這并不是在敷衍您。”

裴臻恨不能把他的心挖出來給殿下,讓殿下看看他可有騙過她。

他說會保護好她們母女,那他就一定會。

“我知道。”

“殿下分明還是覺得我在敷衍。”

錦杪話音剛落,裴臻脫口而出。

誰也不肯退一步,二人一時間僵持住了。

守在殿外的碧桃聽見裏面不對勁,給玄英使了個眼色,二人端上吃的走進寝殿。

“姑娘睡了許久,肚子怕是早就咕咕叫了,趕緊用膳吧。”

碧桃這邊說完,玄英又道。

“姐姐自己一個人吃怪冷清的,懷瑜哥哥陪姐姐一起吃吧。”

在二人期待的目光裏,錦杪和裴臻一起坐到桌邊,準備用膳。

這邊飯菜剛擺好,有婢子匆匆而來,說是應鐘醒過來了。

錦杪将手中筷子一放,忙起身去往南房。若她此時回頭,定能瞧見裴臻眼裏的光暗了下去。

當初殿下會把他留在身邊伺候,就是因為這個應鐘中毒昏迷不醒。

如今人醒了,殿下也就有理由不要他了。

他的殿下啊,就是一個騙子。

說的是一套,待他又是另一套。

裴臻自嘲一笑。他不緊不慢起身同屋內婢子交代一聲他還有事先走了,便直接離開了公主府。

錦杪聽見裴臻有事離開了,秀眉輕蹙。她還想說告訴裴臻以後不用再伺候她了。罷了,下次見到人再說吧。

這一別,便是半個多月。

再見面,裴臻率領一隊人馬将他們團團圍住。他坐在馬背上,看不出情緒的眼睛牢牢盯着她,随後目光落在她旁邊的程洵身上,冷笑說:“程大人這是要帶着瓊陽公主去哪兒?”

一開口便給程洵定了罪。

程洵從容答道:“殿下日日待在府中,實在太悶,我特帶殿下出來散心。”

“程大人與瓊陽公主的關系何時這般好了?”裴臻不解,眉心随他說話出現了一個川字。

程洵笑道:“裴大人素日裏忙着幫陛下處理政務,自然是不清楚這些小事。實不相瞞裴大人,我與殿下情投意合,打算不日便向陛下請求賜婚。”

握住缰繩的一雙手猛地攥緊,青筋顯露,足見裴臻此時心裏的煩躁。偏他面上絲毫不顯,尾音上揚,“哦?殿下,程大人說的可是真的?”

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到錦杪身上。

她叫這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

程洵說的話,事先并未與她知會過。倘她此刻不順着程洵的話往下說,那他們就出不了城了。

好不容易才等到可以和母妃離開的這一天,絕對不能功虧一篑。

錦杪深吸一口氣,莞爾回答裴臻,“自是真的,到時還請裴大人來喝喜酒。”

聞言,裴臻打心底裏笑了,“那我就等着二位的請柬了。”旋即臉色驟冷,“在此之前,還請二位配合搜查。宮中有人失蹤,陛下下令嚴查。”

馬車有夾層,徐貴妃就藏在其中。出發前程洵告訴錦杪,此地極為隐秘,旁人定查不出。

錦杪相信程洵,畢竟他都能把母妃從宮裏帶出來。

那些人過來搜了又搜,确實沒找到夾層。

眼看就要放行,裴臻卻道:“慢着!”

他翻身下馬,走近馬車,掀開布幔往裏掃了眼,随後便讓人把裏面的木板拿開。

“不可!”

情急之下,錦杪擋在了裴臻跟前。四目相對間,裴臻笑了,一臉無害。

“殿下這是作甚?莫非裏面藏了人?”

若母妃被找到,後果不堪設想。她倒是無所謂,就是連累了幫她忙的程洵。

可裴臻憑什麽幫她?

無奈之下,她想到一個法子,就是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用。

錦杪貝齒輕咬下唇,弱聲道:“裴大人,可否離近些說話?”

裴臻揚眉,“自然是沒問題。”

他剛傾身靠過去,錦杪便迫不及待同他耳語,白皙的臉上一片緋紅,宛若朝霞。

裴臻啞然失笑,“殿下說的可是真的?”

錦杪點頭如搗蒜,“自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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