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沈知韞自及笄後, 有不少人向她表明心跡過,但這般直白的,賀令昭卻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

初聽到這句‘沈知韞, 我傾慕你’時, 沈知韞還有些驚詫。

而賀令昭見沈知韞還在聽, 便噼裏啪啦一股腦兒将自己心中所想,全說給沈知韞聽:“沈知韞,我知道當初嫁給我的時候, 你心裏很不情願……”

“不止是我,你也是。”沈知韞提醒。

“對, 當時我也确實不願意娶你。但我不願意娶你原因有二,其一我是覺得我還沒玩夠,我不想成婚,我也怕耽誤你。”

畢竟沈知韞是盛京出了名的才女, 她嫁給他這樣一個纨绔,旁人怎麽看怎麽不般配不說,沈知韞的心裏,也不可能會願意,在這一點上, 賀令昭十分有自知之明。

賀令昭繼續道:“其二, 我承認,因為沈老頭的緣故,我之前對你有偏見, 我以為你會和沈老頭一樣, 是個迂腐的小古板,我怕和你成婚後, 會各種管着我,各種唠叨我……

“但真正成婚之後,我發現你這人很好,你冷靜聰慧有才華的同時,骰子馬球也玩的很好,最重要的是……”他長這麽大,昨日她在馬球場上,回眸對着他笑的時候,他第一次知道了動心是什麽滋味。

沈知韞是一個讓他為之動心的姑娘。

但這話,賀令昭羞恥的說不出口,他只好改為:“最重要的是我傾慕你。”

成婚之後,沈知韞看過賀令昭張揚恣意的一面,也看過賀令昭玩世不恭的一面,這是她第一次看見賀令昭這麽認真的一面。

少年站在她面前,雙手撐膝,身子微屈,平日散漫帶笑的桃花眼裏,此刻只剩赤誠炙熱。

“所以沈知韞,你要不要與我做真夫妻?”賀令昭蹲在沈知韞面前,一臉認真的問她。他這人雖然名聲不好,但他們相處的這段時間,沈知韞應當對他有所了解了。她若肯和他做真夫妻,他以後會對她很好很好的。

但沈知韞拒絕了。

沈知韞後退兩步,避開賀令昭炙熱認真的視線,只輕聲道:“君意深重,但緣淺難承。”

Advertisement

“不是,我們都成婚了,怎麽叫緣淺難承了?!”賀令昭沒想到,沈知韞竟然會拒絕的這麽果斷,他不可置信問。

好歹他們都相處這麽久了,沈知韞就完全不考慮一下的嗎?!

沈知韞:“……”

她已經說的夠明顯了吧。

沈知韞輕輕垂下眼睫,賀令昭頓時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他盯着沈知韞看了好一會兒,見沈知韞還是不說話,賀令昭蹲的腿都麻了,他直起身子,想伸手找個地方支撐自己一下。

結果他的手剛挨到房門上,沈知韞似乎以為他要出去,她立刻挪去旁側,将門口的位置讓出來。

賀令昭:“……”

她挪開的動作,怎麽跟拒絕自己一樣快?!

“嘩——”

房門被打開了,賀令昭黑着臉走了。

青芷見狀,忙快步進了房中,就見沈知韞一臉驚魂未定的模樣站在桌邊。青吓了一跳,忙問:“小姐怎麽了?”

“你先倒盞茶給我。”她現在需要壓壓驚。

青芷麻利倒了茶來,沈知韞喝了小半盞之後,才覺得好了些。簡直是太匪夷所思了,要不是剛才看見了賀令昭眼裏的炙熱與認真,沈知韞都要覺得,賀令昭是在故意戲弄她。

不然好端端的,他怎麽突然就說傾慕她的話了呢,怪吓人的!

沈知韞放下茶盞,快步進了內間,從妝奁臺下拿出一個帶鎖的纏枝紋紅盒子。将鎖打開後,看見裏面那封還在的和離書之後,沈知韞這才覺得安心了幾分。

“不是,你們說,賀令昭好端端的,怎麽突然就說傾慕我了呢?”沈知韞實在不明白。

青芷還沒來得及說話,端着糕點進來的紅蔻,已經搶先一步道:“這沒什麽好奇怪的呀,曲二公子不也傾慕小……哦,不,夫人您嘛。”

沈知韞:“……”

“吃糕點都堵不住你的嘴!”青芷當即将一個糕點塞到紅蔻嘴裏。

紅蔻頓時便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她忙将手中的糕點碟子放下,然後拿着青芷塞給她的糕點,噠噠的跑了出去。

青芷這才轉頭看向沈知韞,她眉眼裏染上了一抹愁色:“小姐,賀二公子既說了這話,那即便您有和離書在手,到時

候他反悔不認該如何是好?”

雖說自陪嫁進定北侯府後,青芷發現,賀令昭不似傳言那般的不堪。但最重要的還是沈知韞怎麽想,她只聽她家小姐的。

沈知韞現在還沒從先前,賀令昭突然的表明心跡中抽離出來,如今聽到青芷這話,她只得一手扶額,閉眸道:“你讓我先緩緩。”

青芷見狀,便也沒再多說什麽。

而賀令昭從候府出去,便一路打馬憤然疾行。他生平第一次對一個姑娘表明心跡,結果換來的卻是“君意深重,但緣淺難承”。他們明明都已經是拜過堂的夫妻了,怎麽就緣淺了?!沈知蘊拒絕他也犯不着用這麽爛的借口。

賀令昭越想越生氣,越想越難過,正找不到發洩的地方時,冷不丁聽見有人在喊“賀二。”

賀令昭沒好好氣擡頭,就見酒樓二樓的窗邊擠着兩顆人頭,是孔文禮和趙世恒他們。

“賀兄,你幹什麽去?上來一起喝酒啊!”孔文禮趴在窗上,揮着胳膊邀請賀令昭。

賀令昭這會兒正心煩的緊,聽孔文禮這麽說,他當即便從馬背上跳下來,大步進了酒樓裏。二樓雅間裏,除了孔文禮和趙世恒之外,其他的狐朋狗友也在。

一見到賀令昭進來,這幫狐朋狗友就開始拿昨天沈知蘊在馬球場上的飒爽英姿打趣賀令昭。

“賀兄,從前兄弟幾個都只知道,那沈知蘊要容貌有容貌,要才華有才華,沒想到她馬球也打的這麽好。”

賀令昭喝了一盅酒,在心裏冷哼:我媳婦豈止是馬球打的好。

“就是就是,而且她還不像趙嫂子那般善妒,賀二,你小子豔福不淺啊!”

賀令昭又喝了一盅酒,在心裏苦澀答:她不是不善妒,她是壓根就沒在乎過我,甚至我不回去她會更開心。

狐朋狗友們你一言我一語,話裏皆是明晃晃的豔羨。但賀令昭卻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他只能一盅接一盅的借酒澆愁。

可是借酒澆愁愁更愁。賀令昭酒沒少喝,但卻是越喝越清醒,越喝越難受。腦子裏一會兒是昨日馬球場上,沈知蘊高坐在馬背上,對着他回眸一笑的場景。一會兒是今晨,沈知蘊站在他面前,眼睫傾垂輕聲道,“君意深重,但緣淺難承。”

“君意深重,但緣淺難承,這是什麽意思?”趙世恒猛地湊過來,滿臉不解問。

賀令昭心下驟然一驚,趙世恒便靠了過來:“剛才你一直反複在念叨兩句。”

“沒什麽。”賀令昭轉過頭,仰頭又灌了一盅酒。

趙世恒見狀,便直接坐在了賀令昭身邊,問:“和弟媳鬧別扭了?給我說說呗,我是過來人,怎麽哄媳婦兒開心我最在行了。”

賀令昭斜眼瞥了趙世恒一言,不屑哼了一聲,沒說話。

“不是!你那是什麽表情啊!我跟你說,不是我自吹,在盛京若我趙世恒哄媳婦排第二,就沒人敢排第一。”趙世恒用肩膀撞了一下賀令昭,“說說呗,我給你出主意,保證你能哄好弟妹。”

賀令昭張了張嘴,但卻發現自己不知道怎麽說。

他和沈知蘊之間的事,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賀令昭只煩悶道:“閉嘴!喝你的酒!”

之後,他們兩個人推杯換盞起來。

趙世恒一邊喝一遍喋喋不休的吹噓他的哄媳婦事宜,最後不知道賀令昭是真的被他吹噓的心動了,還是單純的想找個人傾訴。在又一盅酒下肚之後,賀令昭終于主動透漏了一點口風。他問趙世恒:“如果你喜歡一個姑娘,你會怎麽做?”

“美色/誘之,誠心動之,深情求娶之。”

賀令昭:“……”

“那如果在這個前面再加一個,你曾經得罪過她呢?”

“那就向她認錯,然後努力彌補之,讓她回心轉意,然後再談上面這三樣。”說到這裏時,趙世恒大着舌頭問,“賀二,你這成婚才多久啊,又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賀令昭在心裏默然答:他看上他的妻子了,但顯然他的妻子沒看上他。

“喝你的酒,閑事少管。”賀令昭丢下這麽一句,直接起身朝外走了。

其他衆人都已喝的東倒西歪了,但賀令昭卻是步履生風只微微略有些虛浮。出來被夜風一吹,賀令昭的酒氣頓時又散了不少。

賀令昭翻身上馬,然後一路疾行回了定北侯府。

房中的沈知蘊沐浴更衣過後,單手撩開床幔正要歇息時,突然就聽見了房門被推開的聲音,緊接着有腳步聲朝內間走來。只聽了一下,沈知蘊就知道那是賀令昭的腳步聲。

沈知蘊眼皮頓時一跳。

早上那會兒賀令昭黑着臉離開,她以為短時間內他都不會回來了,沒想到他晚上突然就又回來了。

沈知蘊莫名有些緊張,她幾乎立刻掀開被子躺下,然後同青芷使了個眼色。

青芷會意當即将床幔放下。

賀令昭大步從外面進來,隐隐還帶來了淡淡的酒香。

“二公子,夫人已經睡下了。”青芷朝賀令昭行了一禮,同時說道。

賀令昭看了一眼緊閉的床幔,對此不置可否,只道:“出去。”

青芷不放心看了床幔一眼,但這會兒又沒有留下來的理由,只得躬身退下。結果她剛踏出房門,身後就傳來咔噠一聲清響,賀令昭從裏面落了門栓。

青芷:“!!!”

雖然知道,賀令昭每晚睡前都會落門栓,但今夜青芷卻有些不放心。所以她并未像平日那樣立即離開,而是留在廊下聽動靜,以防出什麽事。

而賀令昭栓好門之後,便徑自又返回了內間。沈知蘊躺在床上,聽着逐漸逼近的腳步聲時,下意識揪住了胸前的被子,在心裏猜測賀令昭要幹什麽。

很快,賀令昭的影子就落在了她面前的床幔上。下一瞬,賀令昭的聲音隔着床幔響了起來:“沈知韞你起來,我們聊一聊。”

沈知蘊:“……”

他們之間,有什麽聊的必要性?!沈知蘊不應,她繼續裝睡。

沉默須臾,賀令昭的聲音再度響起,只是這一次,明顯比上一次近了些許:“沈知蘊,我知道你沒睡着。要麽你起來我們聊一聊,要麽,我掀開床幔進去聊,你選一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