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修) (3)
好但求再無瓜葛,可如今她已出宮,我又怎能放心她一個女兒家在外游走。
只是對于她離開的方向我毫無頭緒,我只能盲目地找了又找,一開始我還會顧及阿瑪和學業,只在京城及附近尋找,漸漸地,我一路南下,記得她說過她的家鄉在南方,只是不知具體位置,而因為需要花費的時間太多,我幹脆不再回宮念書,阿瑪自是震怒不已,下令派人來抓我,于是我一路找她一邊逃避阿瑪的人,五十八年的時候被抓回去了一次,阿瑪以為我只是因為女人而變成這樣,他便從秀女中選出董鄂文慧讓皇瑪法許配給我,以為換個女人就能讓我收心。
我當然不肯答應,但對于阿日善那件事我已犯下大忌,皇瑪法也不可能再縱容我第二次,因此我只能被動地跟董鄂文慧成親,我也故作安分了一段時間,等到阿瑪放松警惕不再在我身邊安排那麽多人看守後,我又跑了出去。
文慧一開始人很好,經常寄信給我彙報阿瑪的動靜,讓我能夠及時避免阿瑪的追拿。但與此同時,我長期不歸家的行為也讓她深受其擾,她在信裏也漸漸多了埋怨,怨衆人嚼舌她久無所出,委屈之情溢于紙上。
縱使覺得抱歉,我也只能無視。
接着繼續一路往南,兩年後我在瓊山海邊遇見了遭人背叛欲尋短見的鐘小蕊,見她懷有身孕,一個人又孤苦無依,我便将她帶回了京城,阿瑪見我這次主動回來很是高興,對于永珅的身世也沒有懷疑。
倒是文慧,因為小蕊的存在天天跟我吵鬧,不過我趁此再一次獨自跑掉,讓阿瑪以為我只是因為受不了文慧而離開,也就不會太生氣。
之後皇瑪法仙逝,我也主動回來守孝,阿瑪對我的戒備再次降低了些許,其實我知道他已經差不多決定要放棄我了,因為他早就開始重點栽培弘歷,弘歷一向聰明伶俐,聽說皇瑪法在世時也特別喜歡他,還将他接到宮中撫養,阿瑪即位後,衆人也都在猜測儲君之位一定非弘歷莫屬。
說不落寞那定是假的,不過在我心裏,什麽儲君之位遠沒有她來的重要。
沒有找到她之前,一切都沒有意義。
阿瑪即位後忙于政務,更加沒有時間管我,我也就再次開啓了我的尋她之旅。
沒想到,這次我終于找到了她。
那是在南海邊的一個小城市裏,那日我路過一家茶鋪喝茶,照例拿出她的畫像問店家是否見過,小二伸手朝對面一指:“見過!天天見呢!她是對面漾影樓的老板娘啊……”
順着他的手指一看,果然,此刻正和一個男子從酒樓裏的樓梯間緩緩而下,她的臉上還帶着清淺笑意。
我多想沖上去找她,但又怕太過輕率而吓到她,因此只能強忍着妒意問小二:“那家的老板娘……她成親了嗎?”
誰知小二大笑道:“沒有,誰敢娶她?她那眼睛都長到天上去了,我等草民沒有一個能入得了她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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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和她說話的男子呢?”
“哦,那是他們店的賬房先生啦。”
原來是這樣,我的心裏瞬間又燃起了希望,不過我還是沒有輕舉妄動,因為從小二那裏得知有一位何奶奶一直樂此不疲地給她介紹男子,她也不拒絕,我就想看看她到底會如何對待相親,之後再伺機行動。
沒想到她還真對那個姓宋的感覺不錯,在酒樓裏聊得開心也就算了,居然還拉着他出去逛街,我氣得故意駕馬從他們身邊飛速駛過,卻聽見她跺腳和破口大罵聲,待到遠處停下回頭一看,果然,她站在街上茫然四顧,身旁早已沒有宋公子的身影,我頓時狂笑不已。
然而一個才去另一個又快速來了,不過這次我還沒出手她就自己先行解決掉了那個色狼,真不愧是我喜愛的女人啊。
只是之後第三個出現的蘇敬炀讓我徹底有種危機感,本來在偷聽到何奶奶對她說這次的對象長得很是俊俏我還不以為意,畢竟我從小到大外貌在他人口中的評價都不差,而等當我提前把他找出來時,不得不說,他的長相真的讓人眼前一亮。
所以更不用說一向花癡的她在看到他時眼睛都直掉的模樣了。
但就算長相略輸他一籌,氣勢上可不能輸。
我威逼利誘讓他搞砸相親,他答應得倒挺快,結果居然出爾反爾,眼見他倆越來越親昵,我終是忍不住,攔路之後将她一把抱上了馬。
她自是吓了一大跳,不停動來動去想要下馬,還以為我是劫匪而說出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話,我也只是輕笑而過,可是當她胡言亂語說自己得了花柳病時,明知道她可能是在撒謊,但主要讓我生氣的話是那一句“我玩過的男人那麽多,也不差你一個”,所以我又毫不客氣地将她扔下了馬。
她看到我時也是無比震驚,甚至下意識地想逃,但被我一把抓住了。
我知道她記得我,她的反應就說明她還記得我,可她偏要一直否認,說從不認識我,我氣不過,便又強吻了她,并一直逼問她,她這才慢慢承認,只是還是不肯跟我走。
她總是這樣,顧慮得太多太多,說什麽我是三阿哥,配不上我,其實只要她願意,這個阿哥身份我完全可以不要,何況現在也确實只是個頭銜罷了。
所以不管她怎麽拒絕,我都執意跟在她的後面,本打定主意這次不管怎麽樣都要将她帶走,然而等她擋在蘇敬炀跟前并說嫁給他的時候,自己再一次被怒火和別扭蒙蔽了雙眼,氣得當場騎馬離去。
只是走着走着,又開始後悔起來,可折回去後,已不見他們的蹤影,跑進漾影樓裏問小二,她也沒有回來。
一種不祥的預感瞬間蔓延我的腦海,趕緊騎上馬沿街去找,料想如果蘇敬炀要做什麽壞事的話,必定會走偏僻無人的小路,好在這是個小地方,沒用多久我就在一片荒蕪之地發現了躺在地上不住呻、吟的蘇敬炀,他的臉上全是血污,問他話也說不出,捏開他的嘴一看,只見半截舌頭沒了,而看到他身下碎裂的淡紫色衣裙時,我恨不得把他另外半截舌頭都給割掉!
不過念在他給我指了指她逃離的方向,我沒有當即殺了他,而是在他腿上砍了一刀,讓他再無可逃之機,然後直奔他所指的方向。
可是找了好久都不見她的身影,直到我路過一口井,井邊還有一只站滿了血污的白色繡鞋。
我記得,那是她今天穿的。
叫來遠處的居民幫忙,果然,她已沉在井下。
将她打撈上來之後,她那滿是傷痕毫無血色的臉更顯示即使去找大夫也無力回天。
那一刻,我的心也仿佛墜入深井,冰冷到再也無法回暖。
人亦是如此,從那之後,我變得像具行屍走肉,麻木地同她的丫鬟璃兒給她舉行了一場簡單的葬禮,再麻木地被皇阿瑪派來的人抓回去。
回去之後也只是麻木地躺在雍王府裏,我不願進宮,也不願讓文慧她們照顧我,我讨厭被打擾。
因為被太醫診斷為抑郁成疾,皇阿瑪也沒有再強求,而是随我而去,但我知道,這次他是徹徹底底地放棄我了。
這種雙重打擊更加讓我心生絕望,但有皇阿瑪的人盯着,死又死不了。
我知道這樣的自己很沒出息,可是她不在,我又出息給誰看?
所以我只能日複一日坐在搖椅上,看着她送給我的腰牌發呆。
對不起,沒能成為你的太陽,反倒讓你失去了太陽。
如果那日,我沒有離開就好了……
日子就在這樣漫長的悔恨中悄然度過,直到有一天,她又突然出現,一開始我以為又是在夢中,可是當她給我做西紅柿雞蛋面,一嘗到那熟悉的味道時,我才相信,她是真的回來了!
她給我說她“死而複生”的秘密,說她其實不是杜歆然,而是杜婉宜,她來自三百年後的未來,她只是魂魄附在了杜歆然的身上。雖然我從不信鬼魂之說,可是現在站在我面前的,的的确确是她,我也就不再懷疑。
只是即使她這次完全接納了我,我也還是無比擔心她再次離我而去。
我變得無比黏人,恨不能一整天都與她待在一起,但我又怕她嫌我沒出息,也不想她因為我一直過着沒有名分的生活,于是我開始在皇阿瑪面前表現自己,并請纓辦理重要的事物,雖然過去那幾年裏荒廢了學業,但基礎還是有的,辦好兩三件事後,皇阿瑪也贊許不已,來年的十月,他更是派我去江蘇視察水利,這是一項大工程,所以在那待的時間也長達三個月之久。
不曾想等我回京後,她又不見了。
我瘋了似地問下人們她去了哪兒,他們卻都是一副躲躲閃閃的神情,在我大發脾氣說要全部處死之後才說出她是被人抱走的,而帶走她的人,是她奸夫派來的,她還懷了別人的孩子……
我怎麽可能相信這種鬼話?她在星空下對我唱過歌,說過這輩子認定了我就不會再背叛我的誓言,那晚她的神情特別認真,所以她怎麽可能會騙我?怎麽可能!
得知文慧那日找過她,我懷疑是文慧搞的鬼,便去質問文慧關于她的下落,可文慧除了承認去找她興師問罪外再無其他,對于她被擄走也很是迷惑,我不信她的話,她就以上吊明志,好在被人救下,我也這才相信她或許真的跟她的事情無關。
見衆人均不知道她的下落,我只得再次開啓尋找她的路途,除了京城,甚至又去了惠州那邊,可都一無所獲。身邊的所有人也都勸我別找了,說她不過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不值當。一開始我會怒罵回去,可是漸漸地,連我自己都開始懷疑:她也許真的已經不愛我了呢……
與此同時,因為分心,處理政務上的事時也越來越力不從心,在朝堂上被皇阿瑪訓斥也越發常見,因為八叔從小待我極好,我也很喜歡八叔,所以被訓斥之後八叔會替我打圓場,結果反倒讓皇阿瑪更加生氣,他甚至當着朝廷所有大臣斥責八叔:“你自己的事情都幹不好還幫這小子說話?既然這麽裝仁慈就再仁慈一點把他給你做兒子好了!”爾後果真将八叔治罪,并将我發為八叔之子,一同被撤去了黃帶而革出宗室。
以前皇阿瑪懲治我至少還是把我當親兒子對待,但這次的他,顯然是徹底死心而動真格的了。
我也被他的狠絕震驚不已,為此越發低落,我開始酗酒。
而在酒樓混跡的那些日子中,我遇到了在暢歡樓唱曲兒的姑娘田雨兒,她長得極美,嗓音也很會勾人,在她的歌聲裏我暫時忘記了那個人給我的傷害,我便把她召來陪我喝酒,想不到她也很會逗我開心,最重要的是,她們有着同樣好看的眸子……
所以我将田雨兒帶回了家,并将她納為侍妾,在她的陪伴下,我的狀态恢複了不少,為了謀生,我用積蓄盤了原來的暢歡樓,并更名為錦軒閣。
錦軒閣的生意很不錯,我又變得忙碌起來。
可是有一天,在我将一熟客送出大門時,我感覺有人在看我。
還是特別熟悉的感覺。
只是環顧四周也沒有發現熟悉的那雙眼睛,唯有一輛馬車快速從對面駛過,很快就無影無蹤。
那種感覺卻從那一天起盤旋在我的心中,揮之不去。
我覺得她應該就在京城內,于是我又開始找她。
沒想到的是,一年零三個月後,她竟主動出現在了我面前。
那日未時我從城北采買酒水回來,對于酒水這種物品,總要自己上心挑選比較好。
而卸貨時那種感覺又來了,我立馬回頭,果然對上一雙魂牽夢萦了無數次的晶亮眸子。
此刻的她依舊坐在馬車裏,撩着布簾,悲傷地看着我。
只是在對上我的目光之後,她立刻放下了窗簾,只是馬夫不在,她想逃也逃不了了。
但我沒有直接拆穿她,而是想讓她自己出來與我相見。
她卻躲在裏面話都不吭一聲,氣得我只能用武力解決,而踢開車門之後,她那雙淚眼又讓我心疼不已,心想自己是不是吓到她了。可看到她懷裏哭鬧不已的孩子時,那些傳言再次席卷而來,我不得不咬着牙逼她出來談談。
說實話我還有點擔心她再也不會和我講話,所以只能虛張聲勢地吓唬她,不曾想馬夫回來後她将孩子交給他拜托他看管,然後跟在我的後面一起離開。
我生氣的時候總是不自覺走得很快,以前她可沒少說過我,因為她腿短跟不上,每次只能用跑的。而此刻她不僅沒有逃跑,還依舊小跑着跟上來,氣喘籲籲的樣子特別可愛,讓人煩悶的心情也瞬間放晴不少。
但正事不能忘,我故作冷淡地逼問她是否記得我們的過往,她雖然承認卻哭着反問記得又有什麽用,反正都回不去了。
“我才不在乎回不回得到過去,我在乎的是一個說法!”當時的我這樣對她說,可是內心卻在想:不管什麽說法,只要你還願意在我身邊,我就什麽都不在乎。
她卻還是各種轉移話題不肯說,還故意說是自己水性楊花厭倦了我。她什麽都好,就是優柔寡斷這一點不好,所以我也徹底失去了耐性,再次用武力解決,只不過武力對象是我自己。
我想用受傷來換取同情,我想她一定會擔心。
果然,她哭着用手絹為我包紮傷口,我卻情不自禁地擡起她的臉吻了下去。
這個吻也拉近了我們的距離,她終于松口說出了這三年來發生了什麽。
即使她說的輕描淡寫,我也聽得火星直冒,恨不能當場揪來弘歷殺了他。
沒錯,弘歷,我從小就特別喜愛的親弟弟。
為了一個江湖術士的可笑預言,竟将我心愛的女人囚禁了三年!
他還玷污了她!更讓她為他生下了一個孩子!
這樣的人,居然是我的弟弟?
我不敢相信,但回想之前那些年政務上的一些事跡,才發現風險早已有跡可循,只是我對他太過信任,完全想不到會是他而已。
蠢!我真的是太蠢了!我居然還鬥不過一個比我小七歲的小屁孩!還有比這更讓人心灰意冷的心情嗎?!
氣不過的我自然想去找弘歷報仇,她卻抱着我不肯撒手,并給我講了一大堆道理,不得不說,她總有能說服人的本事,她說的也沒錯,就算我去找弘歷,誰知道他又會在皇上面前如何讒言,那樣她的處境也會越發危險。
已經讓她兩次陷入了危險,我又怎能再次将她推遠?
何況還有平安,說到平安,我也這才知道他是我的兒子,是她在我去江蘇視察水利前懷上的,只是沒有等到我回來便發生了這些事情。
所以平安已經缺失了三年的父愛,我又怎能讓自己出于危險之中讓他們娘倆擔心?
思來想去,也就只能壓下恨意,聽從她的意見,咱們一家三口遠走高飛。
不過就算走也怕弘歷追來,畢竟依他的脾性,他是絕對不可能忘記那個預言的。
于是兩天後,我安排好文慧她們的去處,并讓富順從亂葬崗找來三具屍體放在別苑的卧房,然後點燃了卧房的窗簾。
火勢很快蔓延,站在大門前,看着滾滾火焰猶如洪水之勢快速包圍整個別苑,我的心不禁一陣抽痛,但看到身旁彎腰與平安柔聲說話的她時,內心又瞬間被甜蜜和柔軟填滿。
是啊,還在意那些過往幹什麽呢?
現在的我早已不是愛新覺羅家的人,而只是她的丈夫,平安的爹。
一家三口,圓滿就好。
☆、【番外】程肅篇(下)
那是一個柔軟而甜蜜的吻,她沒有推拒,還細細回應着我,吻着吻着,男人的本能讓我想要更多,便開始用手摸索着她的衣扣想要解開。
她卻猛地推開了我,并憤怒地跑開了,我不知道她為什麽這樣,明明之前還好好的啊,難道是我吻技不好嗎?或者說,那是她的初吻……
去找她也半天找不到,這家夥總是跑得老快,沒辦法,我只得在淳雅齋門口等她,等了兩三個時辰她才回來,明明看到我卻裝無視,我自是無法忍受,便伸手攔住了她。
問她是不是因為是初吻而生氣,沒想到她居然更生氣了,還猛踩我的腳讓我慢慢琢磨。
我向來是個較真的人,尤其是在這種不明不白被生氣的情況下,于是那晚我真在書房琢磨了一夜。
哎,要是有手機就好了,還可以發信息給哥們兒取取經,哪像現在,只能靠翻書了。
書中果真有黃金屋,我在一本志怪小說中發現了類似的場景,一男子與一女子互生愛慕,只是誰也沒有道破心中的感覺,一日兩人外出游玩,在桃花樹下男子情動吻了那女子,女子卻回了那男子一巴掌,并氣道:“尚未定情,怎可如此輕浮?”
我這才明白她一定是認為我太輕浮,因為之前我從未說過喜歡她,那個吻肯定也會被誤以為是在玩暧昧罷了。
悟出這個道理後的我便立即跑到她的卧房,跟她告了白。
一開始她還不信,認為我對她的心動只是因為在這個時代中對同是穿越而來的她産生的同類之感。
我不否認這是其中一部分,也知道此刻的自己還不足以讓她信服,但我會努力讓她相信,我開始使出前所未有的死纏爛打的招數去追她,她顯然也被感動了,只是我們之間總因為潞寧和蘇塔她們誤會橫生,我知道自己現在這種三妻四妾的身份讓她很受委屈,可我也沒辦法,只能每次好言好語地哄她。
其實她也蠻好哄的,雖然有好幾次冷戰了很長時間,但都在我的不懈努力下重歸于好,我也真的越來越喜歡她。
然而一個人的存在也越來越讓我在意。
那就是弘時。
弘時是四哥的孩子,也是我的侄子,之前我一直把他當小朋友看待,對于他和她的打鬧也毫不在意。
可是漸漸地,我發現他好像喜歡她。
首先是康熙五十六年大年初一給德妃娘娘拜年的時候,德妃娘娘同他和弘春談話,問他們是否有心儀的女子,可以在選秀的時候提前選定,他當時扭頭看了她好幾次,只是她當做沒看見,我才放心下來。
之後是五十六年三月初八的那天,那段時間潞寧一事太過令人壓抑,我便想着帶她出宮玩玩,中間不慎被人群擠散,我去找她找了大半天都沒找到,卻在一條胡同裏看到她和他緊緊擁抱在一起的身影。她跟我解釋是因為弘時生日沒人陪着過很可憐,我看她可憐巴巴地解釋也沒有再深究,我們很快和好,但我的心裏卻在那一刻起,總是被這件事堵着。
再然後是随皇阿瑪出行塞外時,一天晚上我發現她慌慌張張地從弘時的營帳出來,第二天在我的逼問下,她跟我解釋說她本來是來找我的,想給我個驚喜,結果沒想到走錯了營帳,還誤吻了弘時。她很誠實,我也再一沒有太過于計較,也逼着自己別再多想,畢竟她本來就是個迷糊的人。
可是之後她和弘時掉入山洞,出來後的第二天弘時就拒絕了和阿日善的聯姻,我還能淡定嗎?我還能不多想嗎?!
我找她對峙,她依舊很誠實,事無巨細地解釋了當晚的情況,但我已經被嫉妒沖昏了頭腦,我越來越口不擇言,她自然也很生氣,并扇了我一耳光。
我差點也要回敬她,但看到她一臉陌生又漠然地盯着我說“打完這一巴掌,我們就徹底玩完了”時,我突然意識到這樣的自己就像一個無理取鬧的瘋子,很可怕。
我沒有再打她,而是憤怒地離開。
從那之後,我們再次陷入了冷戰,只是這次冷戰期比以往任何時間都要長。
足足有四個月,明明同處一個屋檐下,我們卻每天都視而不見。
其實沒過多久我的氣就消了,也想過去找她,可是轉念想想,分明是她沒有把握好和異性來往的界限犯錯在先,我憑什麽先主動?
這樣想着,我也就強忍着情緒,靜待她先來找我。
之後她也的确主動來求和,還讨好性地帶了親手做的糕點給我,我很想抱住她坦白自己的真實想法,可是我不能。
因為一個月前,德妃娘娘生病,皇阿瑪請了一位高僧過來為她誦經祈福,作為她親近的晚輩,我們也需跟着誦經。而第一天晚上,那位名為雲鼐大師的高僧單獨找了我,并開門見山地說他知道我的一切,包括穿越這件事情。
我很訝異,卻也不得不相信,因為他連我與程焯之間的恩怨都事無巨細地講了出來,他還說可以幫我抓住程焯,只是必須付出點代價罷了。
而代價,就是杜婉宜。
“為什麽是她?”我很疑惑。
雲鼐大師卻給我講了一個故事,四百年前,有一個姑娘愛上了她從小就服侍的官家少爺,并且心甘情願地委身于他,可是那位少爺生來花心薄情,對于這份感情,他只是玩玩而已。姑娘也知道他的本性,只是她還是陷進去了,并懷上了少爺的孩子,只是很快被少爺的母親發現,這個孩子自然無法留下來。少爺的母親将姑娘五花大綁地扔在院子裏,下令家仆狠狠地打她,姑娘很快被活活打死,并被扔進了河裏,直到順着河水漂流了兩天,才被一個漁夫發現,然後埋葬了她。
“而你,就是那個漁夫。”雲鼐大師看着我說,“杜婉宜就是那個姑娘,他們是你的前世,你們的相遇不過是前緣未了,只是她并非你的正緣,她在你身邊,不過是在報恩罷了……”
“那她的正緣是……弘時嗎?”
“沒錯,弘時就是那位少爺。”
“……那為什麽要讓她成為我的妻子?為什麽要讓我喜歡她,換種別的方式報恩不好嗎?這不是捉弄人嗎!”我很生氣。
雲鼐大師拍了拍我的肩,嘆道:“沒辦法,命運即是如此。”
“什麽狗屁命運!”我氣到飙髒話,“要是我不肯呢?我不管程焯那狗日的了行不行?”
“不行,杜婉宜現在這副肉身的壽命是二十歲,也就是還有五年時間,五年一過她的靈魂可以重回到21世紀,然後幫你揪出程焯。但如果你不肯放手而将她強留在身邊的話,一年後她就會重病身亡,并且魂飛魄散……”
“不,不可能!這太離譜了!”我無法相信。
雲鼐大師卻輕笑道:“這世上離譜上的事還多着呢!而且你不知道弘時有多喜歡她,她若一死,弘時也會抑郁而終……”
“等等!那要是她回到21世紀,弘時又會怎麽辦?他們也不就不能在一起了嗎?”
“這個是他們的事情,到時候還要看杜婉宜的選擇。所以不管你如何選擇,命運都有它的定數,但就看你們如何選擇了……”
所以思來想去一個月後,我選擇了放手。
我故意在她面前說不願和好,并寫了休書給她。
她氣得拿着休書跑掉,但第二天一大早又在我的書房等着,我知道她還是喜歡我的,也為了我去和弘時劃清界限,我也非常想收回自己的話,可最後還是只能忍住,并故意找來蘇塔在她面前裝出很親密的樣子。
她果然氣得再次跑掉,只是這次是真的跑遠了。
她出了宮,雖然有璃兒跟着她,但我還是不放心,便私下派人悄然一路護送,她在惠州停駐,并開了一家客棧,怕她被人欺負,又讓人在那裏足足守了兩年,見她生意穩定了才回來。
這段時間裏,弘時也沒少來找過我問她的去向,出于嫉妒心理,我沒有告訴他。
想不到弘時真的很癡情,還放棄學業去全國各地找她,這一點,他真的比我強太多。
五年後,聽說他終于找到了她,只是當天她就亡故在惠州。
對于她遇害的消息,我也無比痛心,但想想她或許已經回到了21世紀,心裏便好受了些。
之後過了半年,我也再次遇見了雲鼐大師。
他告訴我她為我抓住了程焯,程焯因故意殺人罪被判了無期徒刑,他、媽也因蔚藍集團的財務問題涉及貪污罪被判有期徒刑十年。我媽發現我的屍體後傷心過度到病倒住院了兩個月,不過在小姨他們的照顧下恢複了過來,并且接管了蔚藍集團,我也這才放心下來。
“那杜老壞呢?她怎麽樣?”
“她回來了,現在在弘時身邊。”
“她為什麽還可以回來?杜歆然的肉身不是已經死亡了嗎?”
“因為她放棄了現代的一切,現在的她就是以她自有的肉身生存着,只是在現代,不再會有她的任何痕跡罷了。”
“這……也是她的選擇嗎?”
“嗯。”
心下終于明了,她果然為了弘時,什麽都可以放棄。
不過她肯舍身為我抓住程焯,也足以讓我感動終生了。
而在雲鼐大師走之前,我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你不是說現代不再會有她的任何痕跡嗎?那她抓住程焯的事呢,不會跟着消失嗎?”
“不會,因為她在做這件事的時候,是以杜歆然的身份,所以在知曉這件事的所有人的認知裏,她只是杜歆然而已。”
“嗯……”
腦海裏也不禁想起她說的那句話:“你确定你喜歡的是我,而不是杜歆然嗎?”
嗯,我很确定。
但如今不管是杜婉宜還是杜歆然,我都很喜歡。
因為,那都是她啊。
☆、【番外】弘歷篇
雍正十三年十月初四,養心殿。
深秋的夜,寒意已是徹骨,弘歷伏在桌案前,手邊是堆積成一座小山的奏折。
此刻他卻拿着一份奏折一直發呆,那是弘晝呈上來的折子,裏面寫着:“前日亡兄弘時入夢,臣憶幼時情誼,實屬感傷。昔日其與皇考不和,既除黃帶,又罹火難。而今已過近九載,皇考故去,往事皆如雲煙,臣懇請皇上念及舊情,複其宗籍,亦可得民心,為穩社稷尚有裨益。臣和親王敬上。”
弘時……有多久沒聽過這個名字了?自他于八年前故去後,宮中所有人便不再提起關于他的任何,當然也無人敢提。
如今再次看到,那些過往便躍然而上,只不過更多是關于另一個人的。
杜歆然。
其實這些年裏,這個人一直如藤蔓般纏繞于他的心間,只是他從未對任何人流露過自己的情感。
就連當初對放她走的明敏的恨意,也在這幾年裏慢慢消散。
唯獨永瑄是他心中最隐秘的痛,永瑄,不,早就是弘富了,明明同處宮中,卻無法相認,還必須以兄弟相稱,或許這就是懲罰吧。
猶記得那一天,他從河南視察完赈災情況回來,一回京就直奔有她在的小院,想要看她和永瑄,誰知早已一室冷清。
回宮才知道明敏将她放走,并把永瑄交給了十五叔,他氣得想要掐死明敏,卻被趕來的皇阿瑪攔住了。
原來,皇阿瑪也知曉了一切,并給了他兩種選擇:一、讓他去找回杜歆然,但找回來了她會死,永瑄也會死。二、把永瑄交由貝勒爺十五叔撫養,然後一切就當沒發生過。
他自然選擇了後者。
好在十五叔沒有說什麽,并且在生前将永瑄撫養得很好,去世後更是囑托密太妃幫忙照顧,永瑄在一天天長大,現在也是個小大人了。
但是真的一切都能當作沒發生過嗎?在囚禁她的那三年裏,雖然她總是冷冰冰的,但只要看着她,內心便有種安定感。
而且之後不管再擁有多少個女人,都找不回那種感覺。
畢竟沒有哪個女人敢罵他混蛋,更沒有人敢在他的臉上亂畫,還偷偷笑得那麽開心。
雖然也只能用眼角餘光偷偷看到,但那是他第一次看見她笑,很可愛。
可愛到朝思暮想了這麽多年,心動也一如既往。
只是學會了收斂,畢竟他是儲君,弘時一死,沒有人能再撼動他的地位。
而今登上帝位,更得學會喜怒不形于色,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的弱點。
所以對于弘晝這份奏折,他也盡力壓下那些複雜的思緒,面無表情地提筆在折子上寫上了一個“可”字。
與此同時,一陣狂風吹開了窗子,寒意再次襲來,只是于他而言,已無任何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