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野狐貍
野狐貍
聽見陸清河的聲音,何玉率先回過神來,面色窘迫地放開手。卻沒推開銀鈴,只是輕聲提醒道:
“摔到哪兒了沒有?”
銀鈴:“沒有。”
搖了搖頭,她已經自覺從他身上退了下來,面色如常像只貓兒一般竄到牆邊尋着陸清河的聲音,趴在牆頭望下看。
見人沒事,牆根下地陸清河大松了口氣,以張儲為人梯去夠何玉伸下來的手。顯然他雖然是一個八尺高的男兒,但花花架子一個沒有銀鈴和何玉那般的身手,張儲又生的矮小。最後試了好幾回都沒爬上去,倒是下面的人支持不住了,身子一歪兩人一起往地下摔了去。
牆上的銀鈴看着地下墨跡的人恨鐵不成鋼的嘆了口氣,轉頭不知從哪兒摸出了只竹編筐,上頭還系着長長的麻繩,顯然早前城上的兵士就是用的這玩意将張儲放下去的。
“哪兒來的?”
何玉看着蕩下去籮筐好奇的問道。
“那兒....”
銀鈴指了指腳門後,一座小圓門烏漆麻黑的,竟然是有只籮筐。
何玉根本沒察覺她何時溜過去拿筐的,不過他哪兒知道繩子就套在了銀鈴腳邊,她一扯那籮筐自己就跑過來了。
還傻乎乎的在心下感慨這丫頭手腳果然厲害,肚子裏的花花腸子又多,不多防備幾分只怕真的被她賣了都不知道。
一眨眼的功夫間,籮筐已經放到牆根。上頭的人雖然沒有再說話,但兩個腦袋湊在一起,目光灼灼的看着陸清河。
那意思是叫他蹲到筐裏去,他們将他拉上來。
但他沒動,用手讪讪的拍了着靛藍色袍子的灰塵。面色大抵是有些尴尬的,好在有夜色掩護不大看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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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不動,這下就叫樓上樓下的人都看出來了。
銀鈴急得直晃繩子,何玉幫忙維持着陸清河得體面沒好意思催,張儲沒什麽顧慮大剌剌的問道:
“大人怎麽了?”
陸清河:“沒事,你先上去。”
他“禮讓”了張儲,作為最後一個墊後。眼睜睜看着籮筐被牆頭上的兩個人合力拉上去,忽然間就有些後悔少年時沒好好習武。君子六藝就只學了個花花架子在聖上的燒尾宴上搏了彩頭,向來處處博采衆長的貴公子,到這處倒是成了累贅。
陸清河在籮筐再次放下來的時候,十分尴尬的蹲了進去,像只蘆花雞一樣窩在筐裏徐徐上升。然而更尴尬的是比于張儲輕輕松松就拉了上去,到自己時銀鈴和何玉顯然吃力了很多。
這時聽見這廂動靜的将士也摸了過來,張儲率先看見黑洞洞的槍口驚呼道:
“別開槍,自己人!乾州衙門捕快張儲!”
聽見響動,何玉分神回頭看了眼,不想手一下打滑陸清河險些就掉了去。銀鈴連忙拽緊繩子,卻根本收不住陸清河下墜趨勢,瘦小的人也險些被帶了下來。好在何玉手疾眼快拉住了她的腰帶,已經離地的腳板才重新踩實了。
“聖上親派乾州州官,盛遠候之子陸清河在此,誰敢開槍!”
聽見何玉自報家門,皇帝、盛遠侯的名頭就将身後的兵士唬住了。銀鈴和何玉兩人趁機趕緊将陸清河拉了上來,铳手不敢輕易開槍幾人堪堪逃過一劫。
但看見陸清河,銀鈴一肚的悶氣,還是忍不住惡狠狠的埋怨道:
“你吃什麽了,怎麽那麽重!”
抱着袍子從籮筐裏出來的陸清河灰土灰臉的,面色一窘,但毫不示弱的頂她。
“本官堂堂一個八尺男兒,重點怎麽了!”
聽着兩人你來我往的鬥嘴,何玉和張儲皆是一愣,似乎莫名有了幾分歡喜冤家之感。而且陸清河從來不會這樣,從小到性子一向孤傲又清冷,從不知嬉戲為何物。
而現在.....何玉垂了垂眸子沒敢再細想,連同自己的心思也沒敢再細想。
此時得信兒的乾州縣丞楊翰帶着兩名護衛爬上了角樓,看見陸清河并沒有讓手下将火铳收起來,黑漆漆的洞口依舊精準的比劃在幾人腦袋上。
“請這位大人拿出堪合待下官查驗。”
态度不卑不亢,明明兩人是認識的,卻裝作不認識的模樣。陸清河也不計較,讓何玉将包袱裏的官憑和堪合拿出來給他看。
楊翰雙手接過,陰柔的面色上什麽表情都沒有,拿着堪合一直在看。
衆人一邊耐心等着,一邊注意查看周圍情況。陸清河負手而立,已經沒有了适才的狼狽。只是不知道為什麽目光突然轉到了銀鈴身上,她頭頂上的銀簪在清冷的月色之下有些亮。他看花眼了,竟覺得像鏡面一樣一閃一閃的。
“把簪子摘了!”
他嚴厲的呵斥道。
銀鈴一愣還沒搞清楚這厮又抽什麽瘋,冷霄中一只閃着寒光的箭矢破月而來,直沖她的腦門。
“何玉,小心有箭矢!”
箭矢從陸清河的方向來,何玉站在他旁邊,斜對面就是銀鈴。察覺到耳邊急速的冷風,他本能就擡起胳膊徒手去抓,又怕自己武藝不精失手連忙大喊何玉。
“銀鈴姑娘,小心!”
千鈞一發之際,何玉推開銀鈴,兩人踩空驟然滾下樓梯。而陸清河感覺手掌撕裂開,生出一股鑽心的痛,當真徒手抓住了箭矢!
“嘶!”
掌心疼的直吸冷氣,陸清河喘着大氣躲在牆邊,還是有些難以置信自己竟真的抓取了箭矢。
不一會兒何玉扶着銀鈴從樓梯下爬了上來,兩人墜得急額頭都磕傷了,正好左右各做一處。
“大人,你受傷了!”
見他血淋淋的手,何玉安頓好了銀鈴連忙奔過來查看傷勢。傷勢看着吓人,好在箭頭沒毒。
陸清河也擔憂的問道:“沒事,一點小傷。你呢,有沒有事?”
但問着卻是将手掌縮了回來,聲音也清冷的緊,目光落在何玉額頭上的傷口。
而另一個同這一模一樣傷口的人,埋頭坐在牆根邊并未回頭,胳膊卻一直支在膝蓋上不知道在幹什麽。
“屬下沒事,擦破了點皮,銀鈴姑娘也是。”
何玉還是幫陸清河簡單包紮了一下傷口,不自覺中轉變了對銀鈴的稱呼。一聲姑娘中多了幾分尊重,還伸手拍了拍那個縮在龜殼裏的人。
“銀鈴姑娘,是大人救了你。”
以為她忘了,他好心的提醒道。
可是那丫頭一回頭,這才轉眼的功夫,她就跟魂被摔丢了一樣,愣愣的将額頭上的傷口摳出偌大了血坑出來。似也不知疼,眼神和陸清河的眼神撞在一起立刻就撇開了。
“你在幹什麽,不疼的嗎?”
何玉見狀也慌了,不記得讓銀鈴來感謝陸清河的救命之恩,探身過去就将她的爪子薅了下來。
陸清河聽着那嗔怪的聲音也撇過了頭去,又想起自己的那只野狐貍,或許當初在山上就應該一箭射死它的,才不至于最後叫它死在別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