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薄涼

薄涼

一句二心像是在一根針一樣紮在何玉的心上,對陸清河也愈加的恭敬。恨不得時時刻刻将自己剖析開來給他看,表明自己并沒有二心,謹記着他的教誨。

次日他頂着一腦袋晨露回來,敲響了陸清河緊閉的房門。

“大人,可起了?”

門框應聲而開,陸清河着着青灰色便服,手中還拿着昨夜差役搬來的卷宗,簡陋的松木桌案上燃着燈火,已經油盡燈枯快要熄滅了。

“怎麽樣了?”

“大人也是一夜未睡”

何玉好奇道,心中已經有了答案。陸清河想要抓緊接手乾州事務,自然是不敢松懈下來,伏案坐了一宿,忍不住抻了抻腰。

“嗯,昨夜他都去幹什麽了?”

何玉:“如大人所料,楊翰昨夜四處在找那幾只箭矢呢。但只撿了箭杆,箭頭叫銀鈴姑娘順走了,他顯然不知情。如此看來.....”

何玉頓了頓,不敢輕易下結論,怕惹上包庇銀鈴的嫌疑。

陸清河笑着幫他接道:“如此看來,楊翰和銀鈴不是一夥的,顯然有人在故意栽贓陷害他們。這樣是不是安心多了?”

何玉點了點頭,不敢表現出太大的輕松之色來。

陸清河也是,一貫的謹慎小心。

“雖然她和楊翰不是一夥的,但她身邊那個叫巴東的白頭少年也不簡單。對于苗寨我們還一無所知,所以還不能放松警惕。這樣,你現在先去睡一覺,晚些陪我去衙門大牢看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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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玉拱手行禮而去,陸清河熄了燭臺上的小火苗往床上合衣而躺。而此時,衙門陰暗的水牢裏卻甚是熱鬧。燈火鮮少照亮了這片陰暗之地,碩鼠被闖進來的腳步聲吓得四處逃散。

“快....快,把人擡到義莊去。來個人去她家裏報信,把屍體領回去。”

湧進來的差役,有的忙着把長發覆面的屍體擡出大牢,有的擡水清掃牢房,焚香祭奠。小半會兒功夫這裏又複歸了平靜,不知道下一個被關進來的是什麽人。

苗寨掩藏在郁郁蔥蔥的山林之中,尤其是春意正盛,綠葉繁茂,苗家的吊腳樓藏得更是愈發的深。

早間山中浮起袅袅炊煙,雞犬相聞。咚咚的腳步聲輕快的響在吊腳樓下,不一會兒聲音就旋到了到緊閉的木門前。

“.....師父,您找我?”

銀鈴恭敬地敲了門,上手垂立身側乖巧地候着,并沒有像以前那般還不待裏面地人應答就魯莽地闖了進去。

“進來。”

哲秀秀聲音響起,銀鈴這才推門進去。議事房內除了她還有巴東,穿着件水藍色坎肩長褲,腳下踩着一雙幹淨的布鞋。

小姑娘瞧見他這模樣好是驚奇道:“今日大師兄偷懶呀,怎麽沒有去做早課?”

從小到大她每天卯時天還沒亮就會跟着巴東做早課紮馬步練功,早飯後兩人背着背簍一起進山去采藥。

銀鈴一身的功夫可以說是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師兄。憑借着巴東數年如一日的督促,小有天賦又性子十分浮躁的她,多少還是學了些東西傍身。

“今日終于是記得進來前要敲門了,再莽莽撞撞的沒規矩,看師父不收拾你。”

巴東嗔怪道,小姑娘嘿嘿一笑自覺挨着他坐在左下角的馬松尾靠椅,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親近他。

堂上的哲秀秀斂斂神色,頗為嚴肅的問道:

“鈴兒,昨夜你也在城樓上,可是看見那個陸大人所說射上樓挑釁的箭了。”

銀鈴正過身點頭,“看見了,箭羽是鸱枭鳥羽,上面塗抹得有咱們寨子的翠色岩料。”

巴東箭眉毛微蹙,盯着身邊的小丫頭好奇追問道:

“箭頭呢,被你順回來了?”

銀鈴:“你怎麽知道?”

巴東:“昨夜聽見那陸大人說有苗人擅自放箭挑釁,我疑心這裏面有蹊跷,好奇回去查看了,不想竟是什麽也沒發現。”

其實還是撿到了幾只箭杆,不過沒什麽用。說着,他扶了把額頭頗為苦惱的分析。

“師父,昨夜會不會根本沒人射箭,是那姓陸的故意污蔑我們。又或是射箭之人其實就漢人,他們在賊喊捉賊。”

其下之意便是陸清河假扮苗人在故意挑釁,給他們栽贓一個罪名趁機再次出兵絞殺苗民,美其名曰平亂。

銀鈴聽見這話吓了一跳,沒想到這繞得怎麽就變成了陸清河故意栽贓陷害了。她還害怕箭頭是苗寨的,心虛的順了回來呢。

而且箭頭明明是從城外射進來的,那家夥一直跟自己在一起哪兒來的功夫弄着些花招。她着急想要辯解,卻被哲秀秀擺了擺手示意她閉嘴。

“鈴兒把你撿回來的箭頭交給你師兄,讓他去查查這箭頭的來歷,同時也把寨子清查一遍,看有沒有外人混進來。”

“師父你們怎麽都知道我把箭頭偷撿回來?”

銀鈴驚訝道,這事她誰也沒提,怎麽就天下皆知了。

哲秀秀淩厲的鳳眼瞪了她一眼,“為師還想問你藏着那東西做什麽,刺殺朝廷命官你膽子夠大的。從今天起禁足半年在山上好好反省,敢偷跑下山為師就打斷你的腿!”

“師父.....我....我錯了,您別....”

銀鈴瞧師父臉色不好,當即就服軟。她這人向來能屈能伸,碰了釘子立刻就服軟,撞了南牆馬上就回頭。眨巴着大眼睛人畜無害,卻最是會拿捏人。哭喪着一張臉,可憐巴巴的看着哲秀秀。

“還有半個月就是我娘的忌日了,師父禁足,我怎麽....怎麽.....”

她以為搬出自己那素未謀面的娘親,師父就會心軟來。

“你還好意思提你娘,刺殺朝廷命官的時候怎麽不想想你娘!巴東,找人給我把這丫頭關起來!關于苗寨還有箭矢的事不許她插手.....”

可這回卻結結實實的踩到了哲秀秀的尾巴上,她看着那極其肖似故人的臉心口立刻湧上陣陣絞痛,屏着呼吸起身拂袖而去,直到走出議事堂看不見銀鈴了才敢喘息出來。

“是,師父!”

屋內巴東立刻應道,拽住銀鈴的胳膊示意她別說話。小姑娘只能眼睜睜看着師父盛怒而去的身影,欲哭無淚。

但小小的苦惱了小半響,轉頭又對着巴東殷勤的笑道:

“師兄你不會真的關我的是不是?”

巴東冷冷的拂下八爪魚似攀上來的手,板着臉。

“鈴兒你知道瑛姨是師父不能碰的底線,怎麽可以屢屢以此來拿捏她。你到底又沒有心,往她傷口上撒鹽。”

“我.....”

小姑娘悶悶争辯道:“我娘的死和師父又沒有關系,我爹爹沒怪她,我也沒怪她,她卻總是不放過自己。”

巴東語塞,面前的這個小姑娘依舊還是一貫的熱面冷心。對于自己的生身母親毫無情感,從小卻貫會把她搬出來壓制哲秀秀。受一句重話就哭天嚷地喊自己是沒娘的孩子,以至于哲秀秀拿她根本沒有任何辦法,只能讓小姑娘跟着自己。

好在後來小丫頭長大些了,懂些事了不會再張牙舞爪的拿她母親之死來戳自己哲秀秀的肺管子後,兩人之間才有了幾分正常師徒的模樣。

但她還是沒有心,從不像別的小孩一樣會問起自己的母親,小時候去祭拜一門心思的也只惦記着香案的胙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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