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要成親了
我要成親了
“住手!你們幹什麽,不要命了嗎!”
“何大哥,何大哥你在哪裏?”
銀鈴的聲音像是從天而降的天籁響在人群外,陸清河聽見腦子繃緊的弦一下就放松了下來。
終于有人來聽見他的呼救聲了,那姑娘來就沒人在敢亂來了。
他暗暗的慶幸,有劫後重生之感。眼前重重疊疊的人群被小牛似的人野蠻地撞開,硬生生破出一條路來,銀鈴狂奔下來撲在陸清河的身邊,急聲大喊何玉。
“何大哥,大人受傷了!”
“何大哥.....”
她喊了兩聲,何玉的身影才匆匆趕過來,看見陸清河肩膀的柴刀吓得失魂落魄,呆愣在原地。殷紅的鮮血一下刺傷了他的眼,驚醒他魔怔了的心。
何玉才恍然癡癡的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竟然有了弑主之心。剛才那一瞬他盼着陸清河被亂刀砍死,盼着這時間無人再知道他的秘密。
可他怎麽會變成這樣的人,他不是一向最忠心于陸家,忠心于陸清河的嗎?
怎會生出如此惡劣的心思.....
“何大哥,快把把大人背起來送到寨民家中!”
銀鈴一語驚醒失神的何玉,扶起地上的陸清河,那把嵌在他肩膀上的柴刀明晃晃的露在太陽底下,染着鮮血觸目驚心。
“好....好,把他扶在背上來.....”
何玉回過神急匆匆的蹲下,沒有看疼的快要昏迷的路清河。嘴中一個他顯得有些冷漠又疏遠,聲音也發着顫,無力感蔓延至四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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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一下腿軟,連陸清河也背不起來,突然猛地向前摔去。
銀鈴手疾眼快的扶住背後的人,又拉住他的胳膊擔憂道:
“何大哥,你受傷了?”
是啊,受傷了。傷在腦子,傷在他那顆脆弱的心上。
“沒....沒事.....”
何玉雙手撐地起來,并沒有否認,因為只有這樣才可以解釋他為什麽沒有及時出現在陸清河身邊。
以前不想別人知道他介懷主子和自己心愛姑娘的事,現在他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曾想弑主的心思。一切就當沒有發生過,他告訴自己堅定的站起來,背着陸清河跟在銀鈴身後前去寨民家處理傷口。
可是背上那奄奄一息的人卻從鼻間哼出了些聲音,冰涼的嘴唇一張一歙的抖動着,不解的問道:
“何.....何玉,你去哪兒了?我....我一直在叫你,你沒聽見嗎?”
“屬.....屬下,對不起公子,屬下來晚了。”
何玉匆忙的腳步一僵愣在原地,應答陸清河的話像是蟲蠅聲般細小。但內心卻波濤洶湧,驚恐、震撼、心虛.....更是有無數的情緒湧上來,織成密密麻麻不透風的網将他整個人塞在裏面,他連呼吸走路都不會了。
心下只有一個念頭,陸清河察覺到他的心思了。
他一定知道自己想要殺他了.....
“公.....公子.....”
何玉本能的就想要認罪,像是小時候把那個對自己拳打腳踢的小公子推進池塘裏一樣。上一刻他還在雄赳赳氣昂昂的要報複,下一刻立馬就心虛害怕認慫,設想數次陸家将他同母親發賣的心景。
他發誓再也不做這些事了,心甘情願給那下公子當牛做馬。
後來他當真再也沒有過那樣的心思,心裏的怪物被牢牢的鎖了起來。
可是最近它又蘇醒了,何玉害怕膽怯了。
卻無法向人言說,銀鈴着急的上前來拽他,他就木楞的跟着走。一進寨民家中就扔下陸清河如一道疾風一般沖出去,幾下就跑進了對面的山林中。
“何大哥,你去哪兒?”
“回來!”
但根本攔不住他,也沒人知道他去哪兒,幹什麽。寨民看見消失的身影,矯健的身手才意識到官府中有怎樣的高手,他們想要殺人輕而易舉,但卻沒動手。
此時屋子裏的陸清河因為何玉放下的動靜過于莽撞,動到了肩膀上的柴刀。疼痛難耐之下,橫心自己将刀拔了出來,滾熱的鮮血瞬間四處飙射。吓得屋子裏的木桑急忙趕出來,一把将銀鈴拽回了來。
“快去看看,再不止血就要死人了!“
銀鈴只得叫人燒了熱水來,吩咐木桑去田埂上采仙鶴草、側柏葉這些山中常見的止血藥。
轉身回屋看見鮮血淋漓的陸清河奄奄一息的靠在床邊,上前就扒了他腥臭的官袍,連裏衣也沒有留下。
“大人這是不要命了,還敢自己拔刀!“
廚房鍋中本就蓄得有養鍋的溫水,家中的女主人很快就用木盆将水送了進來。銀鈴罵了一句,絞起水中的帕子清理傷口。
小姑娘滿臉怒氣,得知陸清河他們被寨民圍攻的消息丢下議事堂的哲秀秀和巴東,馬不停蹄的跑下山來。跑了一身的汗,加之被今日的場面吓到了,驚駭又擔憂的喘息聲并不比陸清河的喘息輕。
鼻息間熱騰騰的呼吸都掃在了他的赤脖上,比起她怒漲通紅的臉色和惱怒的眼睛卻是很溫柔,擦着血漬的手拿着青灰的麻布動作也很溫柔。完全不像是她平時咋咋呼呼的模樣,唯恐弄疼了他一般。
她靠的那麽近,腦袋直徑就伏在了他的肩膀了。陸清河垂眸只能看間半張圓潤的小臉,微紅的耳珠,飽滿的紅唇。
好像下一刻她就會鼓起腮幫子輕輕吹吹傷口,害怕他疼了。
可銀鈴又什麽都沒做,認真又耐心的清理傷口,專注到了忘乎所以。以至于木桑将搗好的藥送進來她都沒發現,還是靠得很近。
貼着床頭邊上的人,遠遠的看去像是下一刻就要做到男人的腿上去。
陸清河有些尴尬低聲喊了一句提醒她有人,但銀鈴沒有任何反應。他只得擡眼示意讓木桑出去,吩咐他維護好寨子裏的秩序別叫苗人再亂了。
那人默默的點了點頭,出去時卻将門帶上了,像是顧及到寨中的未出閣的姑娘一樣。
門吱呀一聲掩上,銀鈴卻突然擡起了腦袋,額頭猛的撞在陸清河下巴上,可卻沒有退開。濕漉漉的眸子閃了閃,正色道:
“大人,不介意吧?“
陸清河尋着她的眼睛往下,姑娘的眼睛正看着他胸口小腹處流下的血漬。
尋常瞧着弱不勝衣的男人,脫下衣服來倒是有幾分看頭。腰腹不似白斬雞般白嫩虛軟,也不硬邦邦的像石頭隔人。像溫潤的玉石,觸手生溫,覆上去卻又極有力量感,生讓人忍不住這裏捏一捏,那裏摸摸的沖動。
這樣的玉石當時極養人的......
但銀鈴分外的老實,擡着手等他的應允。因為這家夥講究的很,貿然上手他一定咋呼起男女有別起來。
“沒事,你是大夫,有勞了。”
陸清河喘了口氣,堅實有力的腹肌像繃緊的弦一樣,不敢随着呼吸而松動,昭示着他的主人此刻分外的“鎮定“。
銀鈴像個十分尊重病患的老大夫像個拿着絞幹淨的帕子往陸清河身子上擦去,動作依舊很輕,極其耐心和細致。
對待那寬厚的胸膛和健壯的小腹腰身不異乎于肩膀上的刀傷,握着帕子的纖纖細細指像是在攪動一池春水一樣溫柔。
陸清河被攪的心神紊亂,有些不耐煩,故意岔開話問道:
“你怎麽知道我們在這兒?”
“官府要來山寨重新丈量土地,清查人口的事這幾天早在山裏傳開了。而且這不是您讓木桑大人提前就在山裏宣傳了嗎?”
銀鈴擦身子的手依舊不停,拂過陸清河的小腹擦幹淨流下的血漬,說話聲音也溫柔了許多。
讓陸清河有些驚訝,這個女人怎會在突然間生出來種□□的溫柔似水,要将他的身子都揉化了。
“嗯.....”腦子也變得暈乎乎的,他尴尬的咳了一聲,啞聲催促道:“傷不在那裏,用力些沒關系。”
想讓她動作快些別再磨磨蹭蹭的,出口的話卻嘶啞的不像話,餘光瞟見那只探在自己腹間的手,陸清河呼吸一窒紅了耳根。
覺得自己好像一個欲求不滿的登徒子,想要叫身上的這姑娘對待自己再粗暴些,不用憐惜他的嬌弱。
但聽見他的催促,銀鈴十分聽話的就加快速度,甚至手上下了些力道,搓揉得陸清河腹下竟有些舒爽。
他被自己腦子裏突然蹦出的這念頭下了一跳,趕緊深吸了口氣調整呼吸擯去邪念。
“怎樣我說的不假吧,官府在山中言語不通,木桑又不能完全信任。不但新政難以推行,甚至一言不合還有性命之憂。銀鈴,下山來幫我們可以嗎?”
陸清河恢複如常,再次懇求。真誠的看着那轉過身去挑藥膏的身影,她轉過去很久才轉過回來,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
臉上溫柔的神色瞬間散去,秀眉間隐隐氲着郁色,化進濕漉漉的鹿眼中,委屈、哀怨、自艾躍然而現。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淚珠來。
冰涼的藥膏抹在肩頭的傷口上,陸清河不知所措的看着銀鈴垂下的眉眼,隐隐覺得她一定哭了。
但上完藥擡起眼來她并沒有,也不應答他的話。伸手拿過放在桌子上的紗布一圈一圈繞在肩膀上纏住傷口,她離得很近身子貼上陸清河,雙手穿過他的腰将紗布打上結。
陸清河全身血液瞬間凝固,錯覺到那雙柔弱無骨的手抱住了自己,姑娘擡着委屈巴巴的眼睛看他。
“大人,我.....我要成親了。”
輕輕的一句話激起千層風浪,他難以置信的看着胸前的姑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委屈巴巴的鹿眼中仿佛藏着勾魂的鈎子一樣,将他所有的理智都勾走了。
那句我要成親了像是有不甘不願,像是豪門深宅裏不願嫁的人小娘子,戚戚怨怨的哀求自己的情郎帶自己私奔。
“和.....和誰?”
陸清河聲音有些顫,錯覺以為那可憐的小娘子掉了難過的淚珠,手指撫上溫熱的臉頰叫她別哭。
“和我師兄。”
銀鈴避開那唐突過來的手掌,有些冷漠又疏離的重複道:
“大人,我要成親了,和我師兄。”
陸清心口一窒,濡噎了半響嗓子也發不出半點聲音來。可他恢複理智了,無論是情迷意亂,還是清醒自制,陸清河如何都說不出那句恭喜。
于公于私,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