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綁架她

綁架她

狗牙洞前,彌漫着硝煙,哀嚎遍野響徹山谷。湧來的士兵掩在荊棘草叢中,匍匐下山而來。不多時,半山腰的人影就消失了。

銀鈴和何玉箭袋裏的箭矢也用光了,兩人退回洞中。招呼裏面的礦工一起把亂石搬出來堆在洞口,只要有人趕不要命的冒出頭來,就拿石頭砸死他們。

誰料他們也不傻,抱着必死的決心來。點燃霹靂炮扔到洞口,何玉出去撿。還沒靠近染着引線的霹靂炮,草叢中就射出來弓弩。

轟隆一聲,火光四濺,煙塵彌漫。何玉只能退回山洞中,洞頂的石頭有所松動,轟地一聲砸下來,吓得所有人心頭驚顫。

“大家,往前來些。山洞有塌陷的危險,小心亂石。”

銀鈴呼喊着衆人往前洞口靠過來,眨眼間洞口又出現了一個霹靂炮。顯然那些士兵并不是想要射死他們,而是打算直接炸毀山洞,将他們活埋在裏面。

霹靂彈是山上礦場開礦洞的火藥,營帳中的已經被毀了。剩下的都是看管在礦場,無法靠近的。量不多,但也足以炸塌一個小山洞。

“何大哥,不行。再這樣下去,洞會塌的。我去把霹靂炮扔下去,你一會兒看着箭從哪兒射出來,把那人殺了!”

銀鈴把背簍騰空,背在身上當成掩護。何玉怎可能讓她去冒險,攔住她搶先挪出洞口,囑咐道:

“我去扔霹靂炮,你箭法準,上面的人交給你。”

不等她反應,自己就已經蹿了出去。銀鈴也不啰嗦,立刻架起弓弩,緊張的盯着山對面,箭矢從草叢飛出。她也當即扣動弩機,一箭射死了裏面的人,屍體從山腰滾下。

何玉堪堪避開觸不及防的飛過來的箭矢,擦傷了肩膀。地上的霹靂炮炸開的千鈞一發之際,被長腿一踢飛下山谷。

轟鳴的爆炸聲,再次響起,震耳欲聾。硝煙散開來,山頂上立刻就圍上了數十人,搖着揚安府顧憲明的旌旗。

“下面的人聽着,順安将軍趙意私開礦山,乾州衙門奉令接管平羅礦山!所有人都不許動,等待接受官府盤查!”

“下面的人聽着,平羅礦山已由乾州衙門皆管。所有人都不許動,等待接受官府盤查!”

Advertisement

吆喝聲一直盤旋在山頭,下山的小路已有大隊差役往下沖來。

銀鈴看見那抹青色官府,激動的大叫起來。

“何大哥,是大人,他帶着官兵到了!”

何玉也長呼了口氣,繃緊的神經才敢松下來。

“沒事了,我們下去吧。”

這身回到洞口撿起地上的東西,裝進背簍中。兩人招呼着洞裏的礦工出來,不多時陸清河帶着人已經上到了洞口前。

卻見何玉在背着背簍正在找銀鈴,而那姑娘跟着鄒遠跑進洞裏去了。

“鄒大哥,你進去幹什麽。适才在洞口在炸了那麽多霹靂炮,洞随時都會塌的。”

鄒遠還是疾步往洞中去,在昏暗中胡亂的翻找,急的聲音都發抖起來。

“還有一個人,她還在這裏,我不能丢下她!”

“誰,誰還在這裏?”

銀鈴當真以為有人,四處幫他找。堆積在洞中亂石,不知是鄒遠踩了何處,轟然倒塌下來。“危險,快跑!”

小姑娘看洞中亂石山有松動跡象,一把拽住還在翻找的鄒遠往外逃。巨大的石塊滾下來,追擊着他們。很快頭頂也掉落了分屑,洞頂裂開猙獰的岩縫,危如累卵。

何玉追上前,想要拉他們,卻前後都已有石塊在掉落。

“別過來,找個地方躲着!”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銀鈴和鄒遠周遭根本沒有躲避的地方。只能往洞口狂奔,何玉伸手接過銀鈴。拉住她的胳膊,使出內力奮力一甩。

兩人一齊被扔到洞口,他想要再跑出來已經慢了。洞頂轟然倒塌,亂石擊中何玉腦袋。眼前一白,倒在了離洞口一步之遙的地方。

“何大哥!”

石礫很快将人掩埋,驟然又是一次坍塌,将洞穴移為平地。銀鈴吓得臉色慘白,哭喊着要往裏面沖。洞口的礦工幾人合力伸手攔住,拖着她的胳膊遠離洞口,撤到小路上的南燭叢旁邊。

看見陸清河匆匆趕上來的身影,小姑娘撕心裂肺的大喊起來。

“大人,何大哥,何大哥!他還在裏面,洞塌了!”

“救他,快!”

陸清河也已看見了洞口觸目驚心的狼藉,心頭一窒,“快,救人!”

跟随他上來的差役立刻往洞口趕去,不等塵煙消散,徒手開始扒土救人。

伏末的日子,天氣愈發的炎熱煩躁。人心被攤在烈日下煎烤,乾州衙門裏的日子慢的像是記憶漫長又難熬的夏日一般。

平羅礦山由揚安府顧憲明的親兵,和衙門裏的差役一同看管。埋在田水灣,水田裏的礦石,當天石雷就帶着人悉數都挖了出來。關乎于礦場、弓弩,陸清河也已審問清楚,卷宗整理好過好只等朝廷特使下到乾州了。

關于山洞中鄒遠不顧危險也救的“人”,官差叢廢墟中翻出來的只是一具十六歲的女子骸骨,據礦工交代,确實是平羅的落洞花女。

鄒遠為其申冤,狀告趙意治軍不嚴,縱容士兵劫掠村落。告女子父母借神鬼之言,蓄意殺人之罪。

三年前的陳年舊案,放在案頭有些讓人棘手。

埋在案首,不知不覺再擡頭時,天色已暗。門外有差役在點燈,兩人擡着架子依次點亮游廊下的燈籠。

陸清河走出卷宗室,踩着昏黃的燭來到廂房外。窗柩大敞着送清涼的晚風,吹走屋內的藥味。給昏迷的何玉換完藥後,銀鈴才走來将窗戶掩上。

她看見了外面的陸清河,有些驚訝,“大……大人。”

陸清河轉到門口,走床邊目光落在何玉的雙腿上,擔憂道:

“他怎麽樣了?”

銀鈴搖了搖頭,拉着他的胳膊走到院子裏。

“不好,何大哥現在不知道什麽時能醒過來。他的雙腿,也許……也許再也站不起來了。”

小姑娘哽咽道,不知是該埋怨自己醫術不好,還是後悔去救鄒遠。

陸清河溫聲安慰她,“別怕,等他醒過來。我就派人送他回京,京城有最好的大夫,一定能夠治好他的。你幾天沒休息了,去廚房吃點東西。這裏我來守着,他醒了我派人去通知你。”

銀鈴吸了吸鼻子,心下實在愧疚得透不過氣來,轉身便走了出去。

但不多時,陸清河從圓門下探出身子,便看見那姑娘走着走着,繞到假山後去了。

再跟着她走近些,假山洞中傳來低聲啜泣。嗚咽聲碎在晚風中,像是貓叫一樣,揪着人心。

陸清河想要上前去抱抱她,遲疑的腳步伸出去,又收了回來。

回到廂房時,推開門,應對他的是一雙清明的眸子。

“何玉,你醒了。餓不餓,我叫人送些東西來。”

何玉:“不餓。”

聲音有些冷,神色沒有剛醒過來的惺忪。陸清河和銀鈴在院子裏說話的時候就醒了,看見陸清河進來,想要挪動腿的身子一僵。呼吸局促起來,臉色愈發的難堪,繃緊下身,吸緊了小腹。

“你怎麽了?”

陸清河還是吩咐了差役取些粥來,轉身便看見何玉想要起來,又無力的摔進被子中。猜想他應該還是聽到了适才的談話,給他拉了拉被又安慰道:

“別擔心,會好起來的。我已經讓我爹派了人來接你,約莫五六天就能到這裏。屆時你先回去治腿,京城裏名醫禦醫都有,陸家不惜一切代價都會治好你的。”

何玉臉色一愣,雙手抓着被子,激動道:

“我不會回去的!我要留在這裏,銀鈴姑娘就是最好的大夫。她一定能治好我的,即便……即便……”

哽咽了好下,他什麽都說不出來。憋在小腹的悶痛突然消失,暖流洇濕了褲子,升起一股尿騷味。

昏迷了四五日,何玉雖未進食,可吃了藥。醒過來,腹下就憋了尿意。

可是他的雙腿,沒有知覺。無法站起,只能憋着。不想一激動,便是失守了。從未在人前失過禮的他,第一次就在他最為厭惡的陸清河面前大丢臉面。

何玉愣了好幾久,幾乎是忘記了再次憋住。淌出一陣一陣尿液,濡濕了整張被子。直到身下痛快了,不自主地顫抖了一下,他才回過神來。聞見惡臭,突然抓着陸清河的手失聲痛哭道:

“公子……公子,別送我走!我要留在這裏,銀鈴姑娘那麽厲害,她一定可以治好我的!”

他已經很少再會叫陸清河公子了,因為這兩個字時刻提醒着他是主,自己是仆。但其實他又并沒有賣身契在陸家的,他同母親只是作為故人遺子寡母被接去的。

可在那樣的高門大院,沒有幾個人會記得什麽恩什麽情的。在下人眼裏,他們只是來打秋風的窮親戚,兩張嘴在陸家白吃白喝十幾年。

何玉已經能夠想到,回到陸家又會遭遇什麽樣的白眼了。一日兩日,那些人也許還能裝一下。時日異常,誰會願意來伺候他。

“公子,別送我走。”

他抓住陸清河的手,緊張的拽着,像是救命稻草一般。憔悴破碎的模樣,讓陸清河不忍相看,別過頭去,酸了鼻子,溫聲道:

“何玉,不回去,你要怎麽辦。若是耽誤了,你将來再也站不起了怎麽辦。回京去,能治好,陸家一定會給你治。”

何玉卻哽咽問道:“若……若是治不好呢?”

陸清河回過伸,拍了拍他的肩膀,“倘若真的治不好,你也不用擔心。陸家會供養你同你母親一輩子的,不會丢下你們不管的。”

供養?

何玉失神一笑,蠕動着上半身,趴到陸清河跟前,祈求道:

“公子……公子,我不要陸家的供養了。我什麽都不要了,這雙腿我心甘情願為銀鈴姑娘斷掉的。看在我現在已經殘廢了的樣子,求您求您把她讓給我好不好。我真的很愛她,為她去死我也願意!”

“何玉,你振作起來!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說什麽話,你要銀鈴帶着愧疚跟你過一輩子嗎!你在綁架她,你知不知道!”

他在攜恩圖報,陸清河又惱又怒,揪起何玉衣領咬牙切齒道:

“而且我不會把她讓給你的,除非她有一天親口告訴我她喜歡你!”

何玉被激怒,撲向陸清河張嘴咬在他的胳膊上,狂笑起來。

“陸清河,你以為你是什麽正人君子嗎?倘若是你斷了腿,你一樣會攜恩圖報,綁架銀鈴!怎生你做得的事,我就做不得!”

“是,我是會攜恩圖報,可現在斷腿的不是我。不必再說廢話,五日後,我自會讓我爹的人帶你走。你的這份恩,我會替銀鈴還給你的!她是我的女人,她師父、她爹爹信的從來都只有我。我是安遠侯之子,有整個陸家!何玉,你拿什麽和我争!”

陸清河一把将人丢在床上,完全不見銀鈴面前的那副溫潤的樣子。他們倆人都太過于了解彼此,像是兩只惡狼一樣在厮殺争奪。

何玉趴在床上看着那拂袖而去的身影,卻是含血大笑起來。

“陸清河,你怕了是不是!哈哈!”

他知道的,一個人只有在極度慌亂的時候,才會暴露真面目。

陸清河怕他斷掉的這雙腿,擡出他的身份家世來全副武裝自己。

同類推薦